第5章 小妹

翌日,曉光穿戶。

她迷迷蒙蒙的睜開眼,對上一雙清亮水潤的眸子。

對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距離太近,長長的睫毛都快戳到她臉上了。粉嫩的嘴唇微張,呼吸間,溫熱的氣體直往她脖頸處鑽,癢癢的。

似乎沒料到她這時醒來,驀的對上她的眼睛,便雙頰一紅,咬着唇,害羞的往她懷裏埋。

“乖啦,乖啦。”她笑着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少年的小動作像一只還沒斷奶的小貓一樣,真的好可愛。

“姐姐……”他軟軟的喚她。

“怎麽了?”她昨晚睡得太晚,現在仍有困意,說話的聲音軟綿綿懶洋洋的,和昨日果決利落的少女相差甚遠。

昨晚還是沒能拗得過少年,陪他一起睡在了床上。一早醒來,發現自己被一個人四肢并用的緊緊抱住,着實不習慣。

“沒什麽,就是想喊喊你。”他臉上漾着甜甜的笑,臉頰蹭了蹭她,放在她腰際的雙手收攏得更緊了些。

“好了,好了,先松松。”她感覺他再用力下去,自己這腰怕是會被勒斷了。看着這麽瘦弱一少年,怎麽這時候力氣這麽大?

“唔……”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聽話的松了手。

阿松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她昨晚合衣而眠,倒是省了穿衣裳的時間。推開窗看看外面天色,日頭已高升,時候不早了,緋羅她們估計都已在鋪子裏等她。

她把洗漱用的青鹽和紫姜拿給他,又囑咐了他幾句便出去了。

三娘的糕點鋪,來買的大多是嗜甜的女子。女子嘛,都愛聊些八卦,消息也由她們傳播最快。

阿松一邊幫忙幹活,一邊探聽着她們的談話。

身後的緋羅拍拍她肩膀,低聲問道:“阿松,你知道嗎?驸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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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轉身,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

緋羅的腦袋和她湊得更近一些,“就今天早上被發現的,那死狀……可慘了,被大卸八塊,啧啧啧……”她仿佛親見,立即閉了眼滿臉嫌棄的搖搖頭。

“抓到兇手了嗎?”

“這怎麽抓呀?昨晚驸馬死的時候,誰都沒有在現場。哦,對了,出事地點是在驸馬一個小娈童房裏,現在那個小娈童也不見了,估計是被人劫走了。”

“緋羅……你覺得會是誰殺了驸馬?會不會是鎮上的那位……”阿松一點點的引導,她其實就想知道其他人是怎麽想的。

“絕對不是!”她還沒說完,緋羅就義正言辭的反駁道:“那殺人的手法那樣殘忍,怎麽可能是少俠?而且……而且他帶一個小娈童走幹什麽?難道他是…他是……”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羞憤的直跺腳。

“嗯嗯嗯,絕對不是他。只是驸馬死的這麽不明不白,也不知聖上會怎樣降罪于海棠鎮?”

“我現在也是擔心這個……會不會抓不到兇手,就讓我們整個鎮的人給他償命啊?”

阿松心下一驚,她怎麽沒想到這個……要是…要是真是這樣,她一定會先站出來認罪的。

可憐她才十五歲,下山不足半月,還未得見她夫婿模樣,就犯了要砍頭的罪。

“不過……聖上若是英明,應該不會做這樣的事。”

“嗯,但願如此。”她撇了嘴,回答得有氣無力。

緋羅看她神色頹唐,不禁問道:“阿松你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今日你也起得很晚,以前都不是這樣的。”

阿松勉強笑一笑:“不是。我昨晚吃了宵夜,吃得太飽,整個人都懶怠了,所以才起這麽晚。”

緋羅性情單純,聽她這麽說,也沒有懷疑。

驸馬之死很快就上報朝廷,上頭的意思傳達到這個小鎮時,所有人都愣了愣——竟是不予追究。

聽聞那長公主知曉驸馬之死時,還在嗑瓜子,她紅唇一張,輕飄飄吐出一句話:“那腌臜玩意兒,死了才好。”

這宮闱之事啊,倒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不管其中緣由是何,但“不予追究”四字對海棠鎮是再好不過的,鎮民們依舊安居樂業,過着驸馬到來之前一樣的日子。

阿松也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緊繃幾日的神經頓時松懈了下來。既然如此,長映也不必再一直藏她房間裏了。

這幾日,為了不讓他被別人發現,一直拘着他不讓出去,想必他也悶壞了吧。

而且,長映再怎麽貌若少女,他也是一個男孩子,在她房間着實不便,不論是沐浴還是睡覺,都得注意男女之防。偏偏長映又對這事一知半解,常常一不小心就弄得她好生尴尬。

某個風和日麗的白天,阿松讓長映與老板娘她們見面了。

她有意模糊他的性別,怕貿然多出一個美貌少年讓衆人聯想到驸馬丢失的娈童,故花錢裁了一匹粉色的布料,給他做了一件合身的女裝。

淺粉的羅裙,襯着雪白的肌膚,交映生輝。

近幾日,少年被阿松勉勉強強的養出了一些肉,不再顯得形銷骨立,但也是弱不禁風,呵口氣都得擔心會不會把他刮倒。這般柔弱不堪的模樣搭配他欲語還羞的神情,活脫脫一個嬌嬌軟軟的小女孩。

阿松早為他找好說辭,說是家中小妹舍不得她,故跋山涉水來尋,路途艱險,多遭磨難,還望三娘不棄,好心收留。

這般言詞懇切,這般境遇凄慘,三娘又怎會嫌棄,心疼還來不及呢。

而且這小姑娘生得花兒一般嬌弱,躲在阿松後面,怯生生的望人,濕漉漉的眸子瞧得人心都要化了。

三娘笑着向前一步,似要與小姑娘搭話,對方猛的縮到阿松後面,把自己藏得死死的,捏着阿松衣袖的手因為過分用力而指節泛白。

“不好意思啊,三娘……小妹有些怕生。”阿松無奈的撫了撫他的背,以示安慰。

“沒事,沒事。”三娘又拿了一塊糕點,重新哄他。

他還是躲着不肯出來。

阿松輕嘆,從三娘手中接過糕點,轉身對他溫聲細語,“放心吃吧,別怕。”

“嗯……”見她遞過來,他小心接過,放在嘴邊小小抿了一口,“好吃。”嘴角泛出笑意,嬌軟可人極了。

“那還不謝謝阿姑?”

他終于從阿松身後探出雙眸,小聲道:“謝謝阿姑。”

他的聲音像泉水,沁甜沁甜,尾音又軟綿綿的,帶着股奶味兒。

三娘聽着這聲音,覺得心裏跟恰了蜜似的,忙道:“不謝不謝,這有什麽好謝的?你要是喜歡呀,這店裏的糕點随你吃。”

一旁的緋羅半是羨慕半是嗔怪道:“老板娘,您偏心。以前我們到店裏的時候,您可沒說過這種話。我不依,我也要吃糕點!”

三娘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無奈笑道:“我雖沒有明說,可你們哪次想吃糕點我還不讓了?”

緋羅嘻嘻一笑,抱着老板娘撒嬌。

自此以後,長映便正式在鋪子裏住下了。

阿松忙活的時候,他便坐在板凳上,兩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凳子很高,他坐上去腳不着地,有時會蕩起腳,裙擺随之翩然,一前一後,一上一下,像兩只紛飛的粉蝴蝶。

這樣稚氣的動作,他做起來非常自然且可愛。店外的男子路過,瞧見他,都不由得看怔。

三娘和緋羅非常喜愛他,給他買了許多漂亮衣服和妝扮的飾品。

可惜他猶然怕生,除了阿松,不肯讓任何人近身。三娘她們本來還有着給他化妝打扮的想法,看他這樣,想法也只能作罷。

晚上睡覺時,三娘本為他另收拾出一個小房間,可他抱着阿松不肯撒手。若着意來勸,他便抽抽搭搭開始哭了起來。

無法,只能讓他和阿松住一起了。

阿松為此常感到苦惱,她猜測是因為長映早年的教育缺失,導致他對性別意識不明。所以第二日她從二手書市場淘來了一本千字文,開始教他識字。

長映的聰慧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凡是教過一遍的字,他便能全部記住,還能舉一反三,推導出其他字的意思。

看他這樣,阿松着實歡喜,但與此同時也覺得有些惋惜……若他早年識字,憑他聰慧,将來又是何等風華?

“姐姐,怎麽了?”見她失神,長映忍不住輕聲詢問。

“啊……沒什麽,我們接着看下面的字吧。”

他突然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拽着她的衣擺到她身邊。

“姐姐,我們坐一起看好不好?”

根本容不得她反駁,小屁股一扭,就已坐上了她的板凳。若不是她剛才反應快,恐怕現在他是坐在她腿上了。

經過良藥醫治,他受傷的腿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獨立行走,可他總愛依附着她。走路時,他就像抽了骨頭的蛇,總是把自己挂在她身上。

有時候被阿松勸說多了,他也就不挂着,轉而依偎相親,下巴常愛擱在她肩胛處,或者埋首于她脖頸處,遠瞧上去像兩只交頸的天鵝在喁喁私語。

緋羅和老板娘都說他們兩個親密得有些過分。

就如現在這狀态……他和她貼的太近,呼出熱氣一直往她衣領裏鑽,她感覺自己就是塊木頭,而他是纏繞在上頭的菟絲子,或者自己是條蠶,而他是包裹蠶的繭,反正就是将她桎梏得死死的。

她把別人的議論和他說了,意思是想讓他離自己遠些。

誰知他聽後,将臉埋在她背上低低的笑了,而後咬着她耳朵說:“姐姐,你別聽她們胡說……交頸纏綿的明明是鴛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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