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二十二章
司影正暗自思忖間，火蓮已快走幾步，依偎在墨離殇身邊，略有嬌羞，卻坦坦蕩蕩地看向北冥這邊。
北冥流岚哪裏被年輕女孩兒這般不加掩飾地打量過，況且這人兒還是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妻子，心裏又是尴尬又是糾結，難得地像少年般手足無措。
墨離殇見狀不由打趣，“蓮兒，剛剛不還說要送岚兒開的最豔的梅花，還不快去？”
“世伯……”火蓮嬌嗔一聲，白皙的臉上染上一抹緋紅，與那一身紅衣映襯着，說不出的明豔動人，只看得旁邊的青衣一瞬亂了呼吸。
衣袂飛揚間，火蓮紅衣踏雪，只幾步，便來至北冥身前。
火蓮如今不過十五六的年紀，正值女兒家最清澈美麗的年華。離別十年後，她以今生最美好的姿态，出現在心念念的良人面前。
北冥見少女珍而重之地從懷中取出紅豔豔的梅花，嬌豔中似乎還帶着冰雪的晶瑩。
他聽少女聲音因羞窘而微顫卻懷着破釜沉舟般的堅定。
“我得梅花一枝開，可換郎君紅妝來？”
你看，今日裏我送你寒冬獨綻的紅梅，可否能換得你明朝十裏紅妝，讓我做你最美的新娘？
火蓮微仰着頭，明亮耀人的目光幾乎凝結在北冥心裏。
不是她忘記羞恥，甫一見面便不顧女兒家的矜持，實是分離的十年裏，無時無刻不期待着，失去音信的郎君，能夠重新出現在眼前，無論是窮困潦倒，還是金玉滿堂。
總是想象着，那時一定要這問問陌生而熟悉的少年，當年同游的孩童已到了含苞待放的年紀，可還記得那一紙婚約，可還願履行那一生一世的諾言？
……
北冥卻在這目光中無言，他不能否認剛剛那一瞬間的悸動，少女的眼神太過明摯，映得她如火焰般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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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禁地看向那只紅梅，卧在少女的手心裏，紅白分明，很是好看。
北冥不由只手取過，小心而珍視地插在火蓮烏黑的發上，帶着些微安撫的意味，卻見少女臉龐一瞬間明亮起來，身後玄裳的那人不自覺紊亂了呼吸。
北冥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但他知道，有一個人，他無法辜負，那個人為他擋刀擋劍，為他挨打受罰，甚至為他放棄了自我。
他才剛剛和那人表露過愛意，他承諾過，有他在就會護他周全。
可是，如果他連将愛意堂堂正正宣諸于衆人的勇氣都沒有，如何能為司影頂得住風雨冰霜。
于是，他退後一步，和那個人并肩而立，他牽起司影冰涼的手。
北冥無視衆人各異的表情，無視師傅危險地眯起的眼，他看的是少女瞬間蒼白的面色，仿佛見證了叢叢開得盛大的繁花于一瞬間零落，他知道自己的言語同樣蒼白而無力。
“火蓮，是我對你不起……我已有了……”心愛之人。
北冥流岚沒能說下去，一股淩厲的掌風就直襲他和司影交握的手。北冥來不及細想，電光火石間，将司影拉入懷中，狼狽地側身避過。
那手掌卻并不停頓，進而向司影拍去，那去勢極快，北冥見躲已不及，正欲轉身為司影擋上這掌，卻不料司影似是料到北冥所想，不退反進，以肉體之身，直直向那掌風迎去。
一掌擊實，司影體內似是被巨石碾過，幾乎站立不住，劇痛之下，竟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他擡眼望去，只見風雪間，墨老谷主眉目間盡是煞氣，目光似利劍般射來。
司影回頭看向北冥安撫地一笑，随即掙脫主人的攙扶，利落的跪下。
若是旁人，他自然能出手相抗。可他清楚的知道，主人對墨老谷主的孺慕之心，他不想主人為難。若只認錯便能消去老谷主的怒氣，他情願受罰。
墨離殇就任司影在雪裏跪着，滿含失望痛惜的目光投向北冥。
一腔怒火湧動，可看北冥俊秀倔強的臉，像極了當年的北冥風，那指責教訓的話便如何都說不出口。
一時間只聽風雪飛落的聲音。
最先打破沉默的，卻是從得了北冥拒絕的話便呆呆站在一旁的火蓮。
斜插在發間的梅花，在打鬥的風聲中零落在地，陷進潔白而柔軟的雪中。
火蓮蹲下身子，火紅的衣裳鋪了一片，她将花枝拾起，緊緊地，緊緊地握在手中。
頭低垂着，任誰也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聲音卻平靜地傳了出來。
“墨伯伯，火蓮累了，讓他帶火蓮去休息，可好？”
衆人的目光，順着火蓮的手指看去，指尖所示，正是司影。
墨離殇嘆息一聲，按下心中思緒，道：“也罷，司影為火蓮安排周全，岚兒，便和本座一道吧！”
司影聽命應是。
火蓮卻在路過北冥身旁時，突然擡頭，眼神意外的依舊明亮而倔強，卻有水色流過的痕跡，“岚，我在原地等了你十年，可若我走得快些，是否能追的上這十年的距離！”
言罷，不待北冥回答，便轉身向谷內走去。
沒人知道，雪霧中，有雙眼睛，追随着那一身紅衣，久久不能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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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蓮是谷中的貴客，被安置在绮羅閣內。
一路疏影橫斜，落霞谷內的梅花也開得正好，司影安靜地帶路，不時體貼地為火蓮撥開伸至路上的梅枝。
“我記得你，是淩家叔叔的孩子吧。”
绮羅閣門前，火蓮停下腳步，看着前方那修長挺拔的背影，撥弄起手中的梅枝，語氣平靜地開口。
司影身形一頓，随即轉過身來，躬身一禮，“屬下司影。”
禮節恭謹得讓人挑不出錯來。
火蓮一怔，有些愕然，卻微笑起來，略過身份的問題，只道：“聽墨伯伯說，你如今是一殿之主，火蓮不過是一介小小的女子，你對我行禮作甚？”
司影挺直起腰背，白雪伴着落紅拂過他棱角分明的臉，微微低垂的眼簾讓他帶上些謙卑的姿态，“火姑娘和主人有婚約在身，是司影未來的主母，司影不敢失禮。”
“嗯？這樣啊，”火蓮上前幾步，幾乎和司影眉目相對，“可是他如今選定的伴侶是你！”
火蓮說這話時，不含嫉恨，平淡的仿佛只是在講述事實。
司影霍然擡頭，看這女子将方才珍視之極的梅枝插在身邊梅樹枝頭，一身紅衣在梅樹下微笑，如畫的眉眼滿是追憶和悵然。
“他對你的情感雖不是至濃至烈，卻不會負你棄你，他就是這樣溫柔的人，從小就是……”火蓮凝眸射向司影的眼底深處，“那你呢，對岚，可是也有愛慕之心嗎？”
司影知道墨老谷主已對他不滿，他也知道此時怎樣的回答才最安全，沒有人會對奪走自己良人的人心懷好感。可眼前人的眼神太過明亮坦蕩，他無法對着這樣的女子說謊。
只這一刻，司影放縱自己洩露對主人的情感，他不知道自己鋒利的側臉因即将出口的話而柔和，眉眼間的光芒刺得火蓮眼眶不自覺地酸澀。
“若主人不棄，司影一世不離！”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