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經讓心這麽一提醒,大家……

時隔多年, 靈蘭山上的大鐘再一次被敲響了。召集令只有仙尊可以下,但他已不管事多年,忽一聽撞鐘之音,整個靈蘭衆道都有點懵。

緩過勁來後, 還是速速趕到了靈蘭廣場。

阿鼓是頭一次聽到召集鐘的聲音, 她不知這鐘聲何意, 正要去問二師兄, 卻不想在路上碰到了,二師兄告訴她:“正要去通知你, 這是召集令,只有師尊才能下此命令,師妹速速随我來吧。”

原來是師尊有事找全體成員, 阿鼓暗自想,是不是有關大師兄複活的事?但師尊不說,哪怕她覺得這是個好消息,二師兄聽了會高興,她也知道不能先于師尊說出來。

随師兄到了靈蘭廣場,見其他師兄已經就位,其中還有不少別派師兄師姐。

這是阿鼓第一次來到這個位于半山腰的大廣場。前方有一高臺, 中間還有比試場,整個廣場極遼闊,可以容納整個靈蘭山上的人。

可見師尊是有多重要的事要宣布, 才會召集大夥到這裏來。

阿鼓向主臺上望去, 小聲問師兄:“師尊怎麽沒來?”

夜靈子看了看周圍, 确實沒見到師尊,他給阿鼓解釋道:“召集鐘不一定師尊在跟前才能敲響,師尊在山外用法術也是可以做到的, 看來事情緊急,師尊連回來路上的這點兒時間都等不及了。”

阿鼓點頭,算是明白了師尊人沒到,鐘為什麽會響。她朝對面望去,那是雅劍閣的方陣。

一眼她就看到了允參,他雖然站在第一排最邊上,但雅劍閣那麽多弟子,他能站在第一排應該說明他很受重視的吧。

兩邊離得有些距離,又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阿鼓也不能做些什麽,只能在允參也看向她時,咧開嘴,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允參沒笑回來,不過這種場合以允參的性格,他這樣一點都不奇怪,阿鼓能理解。

阿鼓對新環境還沒新鮮夠,沒注意到,其他幾大仙派的弟子們的目光,幾乎都有在她身上掃過。在她沖允參笑過後,允參也收獲了更多的關注。可以說這兩個新收上來的墨淵靈修,在靈蘭山上算是出了名,頗為引人注目。

人到齊後沒多久,仙尊終于出現。

阿鼓也看到了師尊,師尊後面還跟着一個人。那人身量與師尊差不多高,一身青衣看上去有些陳舊,臉色不愉,挂着森然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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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開始有議論聲響起,嘈嘈雜雜地,原本安靜的廣場變得熱鬧起來。

趁着大家都在說話的這份亂勁,阿鼓快速問師兄:“那是誰?”

師兄們雖沒有像別派弟子那樣議論,但看得出來,他們對與師尊同來那人也感到驚訝。

過了幾秒,夜靈子師兄才回她:“那是正一館館主薛祝,他也是從靈蘭山走出去的,原先是束心宮的弟子。”

阿鼓點點頭,望着廣場一角孤零零的那塊空地,那裏原先應該是束心宮的位置吧。雖人去地零,但束心宮只來了一個弟子,就引起了全體靈蘭人的波動。

啓鳌沒有上主臺,他走到試練場中間,薛祝站在離他有幾尺的地方,背手而立。

看他樣子,對仙尊別說尊重了,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厚尚、烏天四、留風三位上仙見仙尊沒有上主臺,他們從主臺上下了來,路過仙尊身邊時,厚尚作為代表,問仙尊道:“尊上,何事如此急地把大家都召了來?”

啓鳌只道:“各位稍安勿躁,是很重要的事。”

三位上仙聞言,各自回到自己的門派陣地聽命。

啓鳌環視了一下四周,确保所有人都到了後,他開口:“今日撞鐘召集,是本尊與薛祝有事要與大家說明。一樁舊事引發出各種傳言,如今終于可以追本溯源,還原事實真相。”

說完,啓鳌手中忽見一塔。烏天四見此,因他走回門派陣地時站到了允參那一側,想着抓到機會時刻教導弟子,他低聲道:“此為鎖魂塔。塔高三層,只鎖一魂,為亦正亦邪之物。鎖邪魔之魂,可令其不能再作亂,鎖無辜冤魂,可使其保住殘魂,待來日重見天日。”

允參仔細看着認真聽着,知道這是師父在教他,不敢有一絲懈怠,同樣低語道:“弟子回去會書寫下來,記在心裏的。”

烏天四嗯了一聲,對這小徒的态度很滿意。

廣場中間,就見仙尊沖着鎖魂塔道:“讓心,出來吧。”

這名字一出,最激動的莫過于游鳌宮的弟子了,連夜靈子這種向來穩重的性子,都忍不住出聲:“大師兄?”

所有人都很驚訝,上仙們也是,讓心不是被靈彩吸光靈力,連魂元都沒有留下嗎。

允參感受的到身旁師父的驚訝,他看向從塔中飄出的人形虛影,這人是誰?師父怎麽這會兒不說了。

整個靈蘭廣場上,只有三個人沒有表現出驚訝,就是最近山上新收的三個徒弟,允參、喬商與提前知道大師兄回來的阿鼓。

場上的靈蘭弟子們,很多都受過游鳌宮這位大師兄的幫助,讓心師兄美名在外,實打實地好人緣。當初珠言小師妹能那麽快地被大家認可,跟讓心一直帶她在身邊為她背書有很大關系。

待看清那虛影,确定真的是讓心師兄後,很多人都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有些人直接喊了出來:

“師兄!”

“讓心師兄!”

“太好了!你終于回來了。”

“讓心殘魂不穩,還是讓他先把事情說了,大家安靜。”

仙尊開口,衆道自然聽命,況且也想聽聽讓心師兄要說什麽,能事關到一件舊事傳言。

讓心面向衆人,熟悉的聲音在靈蘭弟子耳邊響起,還是那樣的溫潤如玉。他道:“當年,師尊與攀古上仙結誓侶的前一日,我與珠言去彩霞池采靈彩,其實那一日我就被困在了彩霞池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聽到此處,所有人或疑惑或皺眉頭,不明白他要說什麽,怎麽可能被困在那裏那麽久,珠言師妹不是也在嗎,完全可以自救或求救的,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大師兄在裏面求生不得?

“呵,”薛祝不合時宜地輕嗤一聲。

倒是引起了衆人的注意,這份注意平複了他們的竊語,顧不得疑惑讓心之言,在心中同問:你呵什麽。

讓心很快就給他們解了惑,“珠言私藏了數只靈彩,把它們餓到極致,假裝誤傷我後,讓我的血流到池中,再放出那些餓極的靈彩,在我不備被這些餓鬼拉下去之際,還在後面推波助瀾了一把。”

“餓極的靈彩與被我血液吸引過來的其它池中靈彩,一下子覆到了我身上,但以我的修為還可以應付,可我那時哪知道,這一切都是珠言有預謀的謀殺。”

被讓心這番話震的,全場安靜,落針可聞。連薛祝都不再是一臉冷然,珠言這個名字同樣能勾起他內心最大的仇恨。

厚尚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是說,你的死是珠言害的?”

讓心:“是的,上仙。珠言不僅與靈彩裏應外合,把我困在了池中,她還為了能讓我的死來配合求救時間,不讓那些靈彩一次吸幹我體內的靈力,眼睜睜看着我受足靈力被慢慢吸光的折磨。”

留風也忍不住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讓心:“我也想知道,我在死前問過她很多遍,她都不說。但我醒過來後,聽師尊說,她在攀古上仙與師尊第二次結誓侶的時候,喊出了一句話。”

經讓心這麽一提醒,大家自然都知道是哪句話了。

薛祝在此時插話道:“我師父怎麽可能是魔,她在除祟時遭珠言暗算。可惜有的人善惡不分,非要救惡人,害得我師父祭出十靈正身而不得歸,最後竟是丢了性命,可這還不算完,珠言這魔女,不甘被我師父設計殺死,竟仗着比她晚些咽氣,師父不能自辯的機會,故意誘導衆人,往她身上潑髒水,其心何其歹毒,難怪是魔。”

啓鳌在此時輕輕說了一句:“阿古她并不在乎自己的死後名聲,她就算死在珠言後面,也不會給自己辯上一字,她的目的就是除惡,只要能把珠言殺死,她就無憾了。”

薛祝不服,正要再說,啓鳌沒停接着道:“她可以不在乎名聲,但我在乎,我不能讓她在死後,還被人嚼舌與魔有染。”

薛祝“哼”了一聲:“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見你為她正名,現在想起來了,晚了。”

薛祝如此與仙尊說話,仙尊卻沒有駁他,就任他這麽說了。

衆道哪裏知道,仙尊十分認同薛祝所說,這幾年裏,他光想着如何重生阿古,頭一年他有神跡在手,是很有把握能重生阿古的,後兩年裏,神跡被人偷了一抹走,他天天患得患失,每日都生活在失去她的恐懼中,哪有心思來想其它之事。

再說,他對那日珠言所說,根本沒往心裏去,當日最後,他看清了攀古要做什麽、珠言要做什麽,心裏其實已經明白了一些,沒有再去追查真相是因為對他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了。

攀古死了,死在了他的面前,于他來說,複活她,是他往後餘生唯一的目标。

如今,聽到薛祝罵他,他除了認同自然不會反駁。

讓心外圍的光暈越來越暗,薛祝看着,對他道:“你回你的塔裏待着去,殘魂應付不了這麽長時間的。剩下的都是你死後的事了,你也不清楚,還是我來說吧。”

讓心點頭,對大家最後說道:“我說的都是真話,我是被珠言殘忍害死的,我不知道她的目的,但魔族恐早已開始有所行動了,諸位當小心才是。我能留着這抹殘魂把冤情告訴大家,就算是不能再複生,我也能瞑目了。”

讓心說完看向他師尊,啓鳌點了下頭,伸出手來,讓心重新鑽回鎖魂塔中。

薛祝向前走了兩步,運了口氣道:“除祟當天,我尋着締印找到了我徒弟文茵,她當時已死,狐妖還剩口氣。一開始我也以為是他殺的文茵,我很不解,以我對他的了解,他雖是妖,但對文茵卻是動了幾分真心。我正一館弟子追殺他那麽長時間,幾次交手,他占上風時也從來沒有下過重手。試問連對在乎之人的同門都下不去手的情況下,他怎麽可能會殺文茵?”

若說當日薛祝只是憑感覺懷疑的珠言,這麽些年過去,其中蹊跷他早就捋明白了,那狐妖在死前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卻還在用眼神試圖告訴他真相,讓他給文茵報仇。

薛祝:“這是前情,後來師父來了,與珠言一起困在了祟體中,珠言把狐妖的血滴在我師父的傷口上,”

說到這裏,薛祝頓了一下,他看向仙尊,“你們該是奇怪了,我師父哪來的傷口,難不成那珠言還有本事能先傷了她。自然是不能,她是被仙尊,尊上大人養的好狗傷的。親靈環果然随了主人,不認正邪,為了保護魔頭傷了我師父,這才給珠言以機會。”

“妖血入體,在大祟體內喚醒了我師父,害她不得不祭出十靈正身陣。”薛祝語氣悲憤,胸口起伏明顯。

啓鳌表面上還是那副樣子,可內裏卻一直在翻江倒海,伴随着心口從來沒停止過的疼痛,這種狂亂席卷他全身。

他不能深想,否則這場大會他會撐不到結束的時候。斂神靜氣,忽略掉那份心疼,讓自己堅持下去,才是除了愧疚之外,眼下唯一能為阿古做的事了。

薛祝悲憤過後,語帶譏諷道:“讓心只知自己是被珠言害死的,但他不明白珠言為什麽要他死,很簡單,從她選的日子就能看出來、從這件事的結果也能看出來。大家是都忘了吧,我來幫你們回憶回憶,幫仙尊回憶回憶。”

因為讓心的死,珠言求救,仙尊在結誓當日棄我師父而去。沒錯,就是為了這個,為了阻止師父與仙尊結成誓侶,她就出手害死了與之相處數十年的師兄。這樣魔心之人,卻也敢污蔑為了除祟不惜天靈根骨圓寂的我師父,靈蘭山的攀古上仙。”

薛祝苦笑了一聲,“可笑嗎,為了她的私心,愛慕自己師父的私心,她就痛下殺手,不知是她的愛情太偉大,還是仙尊的魅力太大,你與珠言,都是害死我師父的兇手!”

說着薛祝環顧了一下四周,他随便一指,“還有你,你,你。你們不是一直覺得珠言與她師父更相配嗎,沒錯,你們看的真準,就是配啊,惡毒與心瞎,天生一對。”

啓鳌終于有了點反應,他臉色陰沉,嘴唇緊抿,唇色都有些發紫。

下面各人反應不一,但都保持了沉默。厚尚閉上了眼,留風無聲地念起了法經,烏天四目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什麽。

各位弟子,有很多都低下了頭,他們還沒能消化今日所聽所見,珠言竟會是魔嗎,魔族竟已滲透到靈蘭山來,還害死了一位上仙,而他們卻被蒙在鼓裏,這不能不說是正道大義的一場無聲慘敗。

阿鼓看傻了,她從寒柳師姐以及師兄口中,是聽過這段往事的,如今又聽到另一個版本,且還是事情的真相。

若問阿鼓有什麽感想,她其實沒什麽想法。聽完就覺得,魔族太壞了,太狠毒了。以後她在世界行走時,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被騙了去。

另外還有一個感受就是,師尊有點可憐,被數落成那樣,卻一句嘴都不還,想見師尊也是懊悔難受的吧。

薛祝見無人出聲,他該說的也差不多說完了,忽覺沒勁。說這麽多又能怎麽樣,師父也回不來了,師兄師弟們,塵封的塵封,消寂的消寂。

守在束心宮裏的最慘,自願化作肉靈僵身,守着一個虛無缥缈的微小希望,等待蘇醒的一天。若是師父不會重生回來,他們也将永遠以這樣的狀态留在束心宮裏。

薛祝什麽都沒再說,他一步步走出廣場,沒有人攔他,也沒有人出聲,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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