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怎麽,你終于意識到,……

好熟悉的名字, 阿鼓想了想,但沒想起來什麽。

虛影好像很喜歡親近她,不說話也要湊過來。阿鼓想到師尊之前說過,不讓她來殿內是因為怕她被這裏的寶物法器克化到, 這個虛影一樣的東西不會就是這樣的寶物法器吧。

于是, 場面就形成了, 虛影一湊過來, 她就躲開,再湊再躲。兩個人也不說話, 一直進行着這個循環。

好在,仙尊沒有出去過久,正好此時回來了。啓鳌剛一進院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這院中怎麽多了個魂元?還是個殘魂。

第一反應就是去摸自己的靈臺,發現阿古的魂元好好的呆在裏面,下一秒他就覺出自己是在瞎緊張,這枚魂元有沒有離體,是否完好,他時時都能感應的到,院中那顆怎麽可能會和這顆有關。

忽然想到, 他殿中确實有一枚殘魂,是慘死在彩霞池中的大徒弟讓心的。

當時他化滅了讓心的身體,只得一枚殘魂, 帶回來保存了起來。後來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有辦法喚醒殘魂, 本以為他的命就當如此, 不想此時,竟讓他重新探到這枚殘魂的生命力。

都能讓他一進院就探到了,可見讓心不知遇到了什麽機遇, 出現了新情況。

啓鳌快速步入查探,就見十一與一人形虛影在兜圈子。

仔細一瞧,那虛影穿着靈蘭山的衣服,臉雖有些模糊看不大清,但不是讓心又是誰呢,只要稍微與他熟悉一點的人都能認得出來。

“讓心。”啓鳌叫出他的名字。

聲音雖不大,但轉圈圈的兩個人都聽到了。阿鼓與讓心同時住了腳。

師尊回來了,阿鼓自然不用再躲,再防。而讓心停下來,是被熟悉的聲音吸引。眼見着仙尊向他走過來,越來越近,虛影外的一層光暈開始忽明忽暗,彰顯着他的激動。

讓心在見到師尊的那一刻,從只剩本能的渾噩狀況中清醒了過來,哪怕只是殘魂,他也是認得師尊的。

啓鳌伸出手摸上了光暈,明暗交錯變換的光圈一下子穩定了下來,讓心叫了一聲:“師尊。”聲音嘶啞地厲害。

啓鳌輕擡了下手,并往下壓了壓,讓心不再說話,只是眼圈紅了,裏面飽含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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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鳌回頭笑着對阿鼓道:“書都拿好了嗎?”

阿鼓正沉浸在虛影的一聲“師尊”中,回過神來,馬上:“啊,拿好了。”

啓鳌:“不用貪多,先拿這些回去看吧。有不明白的再來問師父。”

阿鼓:“是,師尊。”

阿鼓沒遲疑,抱上她架子上的書,離開了大殿。剛邁出腳,她猛地想起二師兄告訴她的話,死去的大師兄不就是叫讓心嗎,剛剛他還叫了師尊,原來,那是大師兄嗎。

她剛才不僅沒想起來大師兄的名諱,還躲着他……她以後要對大師兄好點。

殿內,讓心給師尊下跪,眼淚也終于落了下來。

“回來就好。你先起來,讓為師探查一番。”

讓心照做,待啓鳌查看過後,先是問他:“你有記憶自己是如何蘇醒的嗎?”

讓心搖頭:“弟子不記得。”

這并不意外,啓鳌:“魂元還是殘缺的,這也正常,彩霞池裏的靈彩,畢竟是集天地靈氣而成,它們并無主動害人之心,只是生性太喜靈力。”

見讓心哆嗦了一下,想是他想起了被靈彩吸幹靈力的過程,遂補充道:“彩霞池已不複存在,為師已将那裏毀掉,從此世上再無靈彩。不管它們本性如何,害了你确是事實。只要害過人,彩霞池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想讓心聽完,抖的更厲害了,連包裹他的光暈都比剛才暗淡了不少。

讓心是什麽樣的孩子,啓鳌最清楚,能被他第一個收為徒弟,能做游鳌宮的大師兄,不可能會被個靈彩吓成這個樣子。這裏面一定還有隐情。

心裏有了數的啓鳌,也不急着問他,待讓心自行消化掉各種情緒後,他才幽幽開口:“師尊,弟子在彩霞池中生命的最後一刻,留下的執念不是仇恨,而是,哪怕留下一絲殘魂也好,能有機會把真相告訴您、告訴靈蘭各衆。魔族有可能早就複蘇了,還有可能已經滲透到了靈蘭山。”

“你說,為師聽着呢。”

阿鼓已經把她帶回來的其中一本仙書,一口氣讀完,期間她還停下來參悟了會兒,就這樣,時間悄悄流過,阿鼓覺得肚子空空才停下。

她現在已經不會因為不吃東西而感到難受了,只是到了點兒習慣性地想吃東西。

可惜這裏的小廚房裏只有食材,沒有會做飯的人,能吃到的只有自己做的清水煮面,還不如不吃呢。是以阿鼓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全天辟谷。

書看累了又無事可做,閑下來的阿鼓出了院子,站在院子門口朝大殿那裏張望。

好長時間了,師尊與大師兄一個都沒有出來,看來他們是有好多話要說吧。

殿內,啓鳌說的不多,基本都是在提問,而讓心對師尊的問題,都回答的很詳細,他不知自己這枚被師父保存了多年的殘魂,今日為什麽蘇醒,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所以想着把自己腦中的所有記憶能說多細節就多細節。

在聽讓心說的過程中,啓鳌一直很平靜,哪怕是聽到讓心說,是珠言親手殺死他時,啓鳌也沒有太多波動。但他背在身後的雙手,卻是緊緊握起、青筋畢露。

珠言的本色是什麽,确實不會讓現在的啓鳌有什麽波動,他內心翻湧的是心疼,是悔恨。

他腦中不停冒出來,當年誅祟時,阿古那只見骨的手臂。她一次次重鑄,他一次次摧毀。她怎麽可能敵得過他,已然祭出十靈正身,要困住邪祟,還要想着手刃珠言,一心二用,怎麽可能抵抗的住,他欲從她手下搶人的霸道手段。

她當時的心情如何,是了,她說了失望,對他很失望。

當時他不理解,還很惱火,現在想來,她不光是失望吧,應該還有絕望。絕望于自己天靈根骨圓寂,變成等死的凡人,再也沒有能力也沒有證據,幫着靈蘭、天道來鏟除珠言。

如果那時,他但凡能夠多相信她一點兒,看清珠言的真面目,直取神跡,在阿古死前、挨那一劍前把神跡放入她靈臺,也許她就不會死,至少不會羽化,讓他落得如今什麽都看不到摸不着的凄慘結果。

所以,這些年來他表面平淡,內心卻每分每秒都在五內俱焚,受盡煎熬地活着都是他活該,他本該受着的。天道果然好輪回。

啓鳌的雙手冰涼,一直僵硬地被他攥着,終于他肯從緊崩的狀況放松一些下來,握了幾握後,他對讓心道:“你說的我都已清楚。”

說着他取出化雪香爐,看着這寶物,啓鳌楞了一下,思緒不受控制地想,當初阿古為了救她的徒孫,曾向他求借過此物,而自己卻毫不猶豫地給了珠言使用。

啓鳌手一軟,化雪香爐差點從他的手中掉落,思緒一但被打開,被擴散,就收不住邊了。

阿古只是除祟,雖然祭出了十靈正身歸不了位,但也不至四根天火柱全毀、天靈根骨圓寂的結果,她應該早就體內有損。

會不會就是從她無寶物可用,卻不能眼睜睜看着徒孫身死,強行犧牲掉天火柱來救人?這太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了。

這些年來,啓鳌從沒有深究過阿古是如何走到最後那一步的,他可能是不願也不敢去想吧。

如今,過去的記憶被讓心所說的真相重新撕開,啓鳌一直不願面對的血淋淋的真相,争先恐後地向他撲來。

由于他封閉、逃避、抵抗的太久,反撲來得分外猛烈。啓鳌強行頂住來自情緒上的巨震,從化雪香爐裏取出一撮香灰,這灰是純白色的,比鹽都通透。

白灰在他手中“聚沙成塔”,一個白色的三層手中托塔在啓鳌手中立住。

他拿此物對讓心說:“你殘魂不穩,蘇醒原因不明,避到此鎖魂塔中,可暫保魂魄不散。”

讓心自然遵師命,在鑽入此塔之前,他忽然想到一個細節,問師尊道:“師尊,剛才那個姑娘是誰?”

啓鳌:“你小師妹,游鳌宮十一徒。”

“小師妹”三個字令讓心這枚殘魂,虛了一瞬,不過他很快穩住,說道:“師尊,小,十一師妹,有可能是她把我喚醒的。”

啓鳌注目着自己的大徒弟,問道:“為什麽這樣說?”

讓心有點不好意思:“我醒來後,還未見到師尊前,本能地想要跟着她,那種感覺,像是一種追随,我得追随着她才能活命一樣。”

啓鳌沉吟不語,是神跡嗎,那抹神跡還沒能用到阿古身上,就陰錯陽差地把讓心的殘魂喚醒了。啓鳌眼中冒出希冀之光,只是接近殘魂就喚醒了讓心,可見複活阿古的希望更大了。

“先進來吧,在此修養上兩日後,為師再喚你。”

讓心:“是,師尊。”

随即一道光暈躲到塔中,一味森白的白塔,有光撐在其中。啓鳌反手一覆,白塔并沒有落地而是消失在了他手中。

收好了鎖魂塔與化雪香爐,啓鳌站在原地,很久沒有動作。

他想捂住心口,但他沒有那麽做,那裏密密麻麻,綿綿細細地疼。自攀古出事以來,他一直都是痛苦的,在親眼見到她羽化後,這種痛苦更是達到了巅峰。

而像現在這樣,對一個人的心疼,能疼到自己的心髒都是疼的,他還從來沒有品嘗過這種滋味。原來,這就是心疼的感覺嗎,一旦開始,綿綿無絕期。

啓鳌慢慢地走到內殿門前,伸手推開門步入其中,他直接走到床榻前,不錯眼珠地看着那裏的空空如也。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側身躺了上去,以一個環抱的姿勢重新閉上了眼。他的背影沖着內殿大門,外殿的光從此處射,。入落在他背上,如此橙暖溫煦也照不掉那抹灰滅。

第二日一早,阿鼓就見師尊來通知她說:“為師今日要下山一趟,歸時不定,你莫要瞎跑,待在這裏好好修煉。”

阿鼓乖巧點頭,又聽師尊說:“過來。”

她不明走過去,師尊伸出手來忽然朝她腦門上拍了一下。有輕微刺痛一閃而過,然後就是涼涼的感覺,不過一息,所有感覺都消失了,她感到身上各處與師尊動手前無異。

沒等她問,師尊說:“這是師徒締印,今後你若是遇到危險,或是需要師父的時候,在心中召喚我就可。你已到了天中期,完全可以熟練運用此締印,不用怕不會用。”

阿鼓眼睛亮亮,道謝并保證道:“謝謝師尊,我不會瞎跑的,盡量不讓自己遇到危險,來麻煩師尊的。”

“你是我徒弟,除去教你道法,護你周全也是為師的責任,不必謝。”

有的人做人師父,才是真的掏心掏肺,是連命都不怕搭進去的,天懲鞭她都敢挨,還有什麽是她不能為那幫小崽子做的。應該有一根本火柱就是那時滅掉的吧。啊,一直在疼的心口,疼的更厲害了。

阿鼓看着師尊,師尊本就溫和的目光越發的柔和起來,只是師尊明明是笑的,為什麽卻給人一種悲哀的感覺。

一定是她感覺錯了,沒有允參在身邊,她在識別情緒方面還是不行。

阿鼓看着師父出了院門,禦行而去。

化青山的深處,以前是很熱鬧的,正道大館曾駐在其中,每日上山拜師、道友拜訪、自家弟子巡山捉妖,這些曾經的盛景如今通通不見。

整個大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沉默死寂。

啓鳌停落在山中最顯眼的一幢建築前,擡眼望門上的蛛絲,記錄着這裏有多久沒有人來過。好在牌匾未歪,上面“正一館”三個大字,依然剛勁清晰。

啓鳌向前一步,站在大門正前方,他伸出手去,頭一下就探到了結界,收回手來,心下道了一句:竟是回道結嗎,可謂心之堅定。

他又向前了一步,可惜遇到的是他。啓鳌再一次伸出手去,在出手前想的是:她若是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會不會怪她又在欺負她的徒弟。

心裏怎麽想并不影響啓鳌出掌的速度,第一掌下去,回道結界上出現了裂縫。也就是此結,換做其它的結界,他只需一掌就可破掉。

啓鳌沒猶豫,收回掌心的同時,抽出了玄罡劍,運足全力劈了下去。

“嗡……呲”的聲音過後,結界破了。剛還死寂的山體,像是打通了異世界的通道,無數道聲音同時響起,是鳥、是水、是風的聲音。

平時聽慣了不覺吵鬧的這些聲音,一時入耳,竟能如此震撼人心。啓鳌從來沒覺得這些聲音如此有力量,存在感如此之強。

他一邊向大門走去,一邊習慣着這些聲音。輕輕一推,失去結界保護的正一館的大門,一扇開了。

啓鳌走了進去,看着院中的結界,他氣笑了。薛祝真的是……

罷了,他一道道破就是了。

玄罡劍不知揮起了多少次,終于啓鳌來到最後一個院子前。玄罡被他舉起的同時,一道勁力迎了上來。啓鳌察覺到後,趕緊收了劍勢。

他劍招收的急,但那道勁力卻沒有減輕分毫,啓鳌生生受了這一道反擊。

他用劍尖點地,撐住了後倒的身體,站好後,收劍漠然道:“薛祝,出來。”

薛祝親手毀掉了正一館的最後一個結界,從院中走了出來。

他不像是寂滅了三年之人,眼中帶火,挑眉怒瞪,一邊向院外走來一邊抽出一道長鞭。

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他以前的本命法器是一把劍的,如何換成了長鞭?記憶的長河中,啓鳌想起來了,是他親手折斷了他的本命劍,竟是一直沒有修複嗎。

啓鳌不是來敘舊的,自然選擇忽略這些細枝末節。而薛祝跟他也沒話,驟然因結界被破而從塵封中醒了過來,就見仇人,自然是分外眼紅,揚鞭而上。

不過,令薛祝沒想到的是,剛才他完全沒準備随意出的手,竟能一擊即中。啓鳌老賊怎麽了?墜神了?

空中打了幾個來回,薛祝确認,老賊功力未減,但還是那麽缺德。忽然來此大破結界,在自己決定以命相拼的時候,他卻處處手下留情,是成心來逗他的嗎。

怎麽可能,這位仙尊是不會做無用功的,他來此一定有目的。

薛祝不知想到什麽,面上忽然一哀,主動停了手。啓鳌見他如此,馬上也停了下來。

轉瞬,那抹哀色消失在薛祝臉上,他極盡刻薄地道:“怎麽,你終于意識到,我師父再也回不來了,她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啓鳌淡然不現,臉色大變,他以玄罡指向薛祝道:“你知道,我可以馬上殺了你。”

薛祝大笑:“殺!殺啊!”

啓鳌:“但那樣的話,你就不能活着給你師父洗清名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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