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啓鳌仙尊,我叫允尊,……
攀古看到了不少熟人, 三位上仙都在呢。上仙們留弟子站在原地,厚尚、烏天四與留風,走到攀古面前。
攀古沒有要敘舊的意思,她淡淡道:“上仙們既然都到了, 也不用再讓沒來的弟子們跑一趟, 我就在這說了, 你們回去告之就可。”
還能這樣的?召集鐘是靈蘭規矩之一, 只要響了,就代表着一個人都不能少的全部到場聽令。如今又一位可敲響此鐘的仙尊出現, 要求卻是不一樣的。
衆人習慣性地看向啓鳌,見他一言不發,目光只盯在攀古身上, 好像眼前的情況跟他完全沒有關系似的,更別說有要出來主持局面的意思了。
能複活回來,能敲響召集鐘,自然不能只是上仙那麽簡單了,攀古的話靈蘭山各衆當然要聽。
三位上仙重新讓弟子們靠上前來,來的弟子不多,都是因天道境裏出現異響而随師父們過來查看的, 生怕是魔族在搗鬼,所以來的都是高階弟子。
攀古等待的時間裏,手中還繞着那息神跡, 這神跡也奇, 性子活潑的沒有一點神跡該有的樣子, 好像非常受用攀古對待祂的方式,十分服貼地栖在她手指間。
人全湊近後,攀古道:“我回來了。”她說着回頭看了一眼天道境, “我本就生于天道,都言天道自有定數,那我想,我這次的複生也應在定數之中。生與死我已看淡,但既然回來了,還讓我以新的身份重回靈蘭,那我該擔起的責任自會擔起。”
“先說第一件事,游鳌宮的十一徒阿鼓是我殘魂所化。他的師尊啓鳌仙尊,出于私心為取她體內神跡放她于煉化鼎中,雅劍閣弟子允參發現端倪,被啓鳌仙尊騙到這裏殺之。哦,你們現在還能看到他,是因為我複活了他。”
這段話裏的信息實在太多、太大,雖攀古說的輕描淡寫,但細想可不簡單,煉化鼎是個什麽地方,想那十一徒雖是殘魂所化吧,但也是個不大的小姑娘,被如此殘忍對待,而兇手還是仙尊。
再說允參,都被仙尊殺死了,攀古是如何複活他的。
一瞬間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角落裏的允參身上,允參大大方方地迎接衆人探究的目光,比起他覺醒前強撐的氣度,現在卻是不需要了。往那一站,哪怕是站在角落裏,自有一股氣場環繞,連呼吸都不帶亂的。
他甚至還對着他師父笑了一下,哪有起生回生之人該有的懵懂與不安。
攀古又說:“鑒于此,啓鳌仙尊犯了靈蘭大罪,”
衆人的目光随着她所言,又回到了她身上。
“雖他殺的人都沒有死成,但殺孽已犯,大罪已成,按照靈蘭規則,該當,該當……”攀古頓住了,她以前又沒做過仙尊,規矩也不是她寫的,當初也沒怎麽背過靈蘭守則,知道的那些條例都是她做束心宮之主時,與徒弟們犯下的錯,才如此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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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些都是小錯,是啓鳌吹毛求疵,天天找他們的毛病。但像殺孽這樣的大罪,全靈蘭開山立派以來,還沒有出過。所以,她哪知道這樣的罪名要怎麽行罰。
不懂就要問,攀古直接向啓鳌問道:“請問,啓鳌仙尊,”
她剛開口言,啓鳌主動道:“犯下殺孽大罪,該當天罰。”
攀古點頭,是了,當初道祈的偷盜之罪都是天罰,請了天懲鞭的。不過,罰多少呢?
她看着啓鳌,啓鳌果然補充道:“請出天懲鞭,三十鞭,鞭之。”
三十?別說修為與靈力了,換一般弟子哪怕是上仙,命都要保不住的吧。不過,啓鳌是仙尊,是類神,應該不會能要了他的命。
三十就三十,有規矩可查就好,自然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于是攀古道:“就按規矩辦吧,請出天懲鞭,抽三十鞭子。”
可是,求情的一幕出現了,幾位上仙一通說啓鳌以往的功德,最後落腳到事實上阿鼓與允參都沒事,并且看起來經此一事,還比以前更好了,至少攀古是,不僅複活了還飛升了,可見啓鳌仙尊的路子沒錯,不過是在實施中有些瑕疵。
此時的攀古有那麽一點點理解啓鳌了,看來無論你下的懲處有多符合規定,一定會有人跳出來阻撓。攀古算是明白了,只要态度堅決,手段強硬地按規矩辦事就好,能省不少心,簡單又服衆,哪怕他們再鬧也沒用。
于是,攀古想着以前啓鳌冷冰冰執行命令時候的樣子,她盡量板起臉來,冷冰冰地說:“此事已定,有則不守,那還要規則做什麽,不用多言。”
這話一出,啓鳌與允參竟是一樣的心境,心慰中夾雜着贊賞。很好,這樣才是類神該有的樣子。
攀古非常慶幸,她沒有把大家重新召到廣場去,而是就地說事,否則還要重新回到這裏來請天懲鞭。
同樣地,請天懲鞭也是攀古來做,不能叫受罰之人自己請吧。嗯,也不是不行,但既然是她判罰,當然還是她親自請出來的好。
至于執鞭人,攀古可不想被選中。她對啓鳌無恨無愛,無欲無求,并沒有想抽他幾鞭子解氣的想法,因為他現在根本不值得她廢那力氣。若不是她現在也是仙尊了,在靈蘭要擔起身為仙尊的責任,連這場召集會她都不想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攀古是這樣的想法,但下面衆人可不是,他們雖見了攀古撞響召集鐘,但能不能請出天懲鞭,還是存疑的。畢竟飛升一位仙尊哪有那麽容易,所以一個個眼睛瞪得大大地,都在看她能否順利請出天懲鞭來。
攀古見過啓鳌是如何做的,她按此法,說完祀詞,天懲鞭呼嘯而出,整個過程與上次啓鳌罰她與道祈時一樣。
此時,三位上仙及弟子們再無異議,終于可以确定,攀古飛升了,她由上仙成為了仙尊,是靈蘭山的第二位類神。
天懲鞭在空中發完了威,到了最後一個步驟,選擇執鞭人。
三位上仙全部微微低頭,誰也不想成為那個鞭打仙尊的人。天懲鞭像是知曉他們的心事一樣,根本沒有往三位那邊去,攀古看着天懲鞭朝她這裏而來,暗嘆口氣。
唉,三十鞭啊,得抽很久的,那可是天懲鞭啊,不是個輕松的活,妥妥的苦差事。
攀古都做出伸手接鞭的準備了,可眼見着鞭光在她身上繞了一圈後,朝她身後而去。不會吧?!你搞錯了,他是受刑的,不是抽人的。
攀古急忙回頭,就見天懲鞭在路過啓鳌時連停留都沒有,越過他最終落在了站在啓鳌身後的允參手中。
允參沒有一點驚訝與遲疑,他穩穩地接住了天懲鞭。
意外雖有,但也不至于多意外,上上次,天懲鞭就不按牌理來,也是選了一位在下面觀刑的弟子。
只不過那位與允參的區別是,那是個低階弟子,一直以來平平無奇,是在成為執鞭人後,才大放異彩的,此弟子現在已是山下大宗的宗主。
攀古想起來了,那弟子姓田,正是她從墨淵出來後,去的第一家大宗,田氏宗的宗主。
與允參的這一段經歷,出現在攀古腦中,所有當時的細節都豐富了起來。
想到允參,他與當年田氏宗主的不同在于,他自拜入靈蘭,平平無奇與他無關,一開始他就初露鋒芒,成為了烏天四重點培養的徒弟。
所以,如果與當時的那個弟子相比,天懲鞭選擇允參倒是更為合理。
啓鳌連頭都沒有回,主動走到天柱前,背手而立。站好後,他眼睛還是沒有離開攀古,一直看着她,反而對自己的處境一點都不關心。
攀古:“行刑。”
允參這才站到天柱對面,三位上仙如上次一樣,分守另外三個方位。允參把鞭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還沒揚起手來,忽聽攀古喝住他道:“等一下!”
允參蹙眉,回頭看向攀古,怎麽?她反悔了?
啓鳌也鎖着眉頭,但這三十鞭是他該挨的,阿古又剛飛升為類神、執掌仙尊的權力,不可當着大家的面朝令夕改,于她立威不利。
可內心深處,啓鳌還是高興了一下,期待着她會說些什麽。
就聽攀古道:“啓鳌仙尊,鎖着讓心的鎖魂塔在你身上嗎?”
啓鳌一楞,但他馬上答道:“沒有。讓心與塔都在游鳌宮中。”
攀古:“還是請仙尊先祭出塔來,我怕你挨刑後,靈力與修為都會有損,以你靈力滋養的讓心殘魂怕有不妥,那抹殘魂還是讓我先保管的好。”
啓鳌笑道:“攀古仙尊,此言甚對。”
說着他伸出手來,鎖魂塔出現在他手中。攀古一揚手,就見從塔中飄出一道影子,被攀古收到掌中不見了。
上仙們與弟子們,從頭看到尾,都被攀古的慈悲心與細心所折服,他們靈蘭擁有一位這樣的仙尊,還是不錯的。
攀古收好讓心的殘魂後,輕聲提醒允參道:“無事了,執鞭者可以行刑。”
允參聞言,鞭體在他掌心一緊,随即他揚起了手來。
鞭聲響起,雖沉悶但聲音不小,“啪”地一聲,刺激着大家的耳膜。
允參抽完了第一鞭,他看了看啓鳌,啓鳌悶哼一聲,上湧的氣血全被他壓了回去,從表面看,除了衣服破了一處外,沒見他怎麽痛苦難受。
第二鞭遲遲沒有抽下來,啓鳌擡眼看向允參,護着方位的三位上仙,皆閉目念法,攀古站在允參身後,其他觀刑弟子皆站在遠處,不得近前。所以除了啓鳌,沒有人能看到允參的表情。
啓鳌看的清楚,那雙眼裏有恨意、不甘、更多的卻是蔑視。
啓鳌心中警鈴大作,這不是一個墨淵出來的小靈修、靈蘭的低階弟子該有的眼神。
一時啓鳌想了很多,這靈修能與阿古的殘魂同出墨淵,這一段二人的機緣本就逼人正視,現下看來,這靈修在被阿古重生後,那一段驚變絕非是單純重生後的反應。
此子來歷奇怪,目的不明,當小心應對。
“啪!”第二鞭落下,拉回了啓鳌的心思,他還是忍住了,沒有過多外露的表情,只是衣服破的更厲害了。
從第二鞭開始,允參不再遲疑,而是一鞭比一鞭抽的快,啓鳌盯着他看,小靈修眼中的蔑視不見了,只剩恨意。
他們之間,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前緣嗎?只是捅了他一劍,不至于恨成這樣。
終于三十鞭全部抽完,啓鳌再也忍不住,從嘴中溢出血來,他上半身的衣服全部都被抽爛,掉落在地上,或長或短的鞭痕遍布胸前。
攀古看着,想起自己身上曾經的鞭痕,也不知已是類神的仙尊,會不會也消不下去這些,要永遠帶着。
在場的所有人,無論在靈蘭山上呆了多少年,還從來沒見過啓鳌仙尊這副樣子過。
仙尊一直都是類神的存在,類神哪怕不是真的上神,在衆道心中的形象也是法力無邊,永遠不敗。
如今先是得知,仙尊也有私心,也會不守規則,甚至是親手犯下殺罪,啓鳌一下子從衆道心中的神壇上跌了下來。
啓鳌抹去嘴角的鮮血,接着他從體內取出親靈環,親靈環已無光澤,直接掉落到地下,一副普通鐵環的樣子。不說的話,誰也不會想到它會是個法器。
緊接着,是化雪香爐,也是一副暗淡無光的樣子。
最後是玄罡,只見啓鳌把玄罡撥了出來,玄罡一開始還是有光暈罩體,還能嗡鳴出聲的,可這只是最後的掙紮,最終它也歸于平淡、普通。
啓鳌握着玄罡,笑着道了一句:“還能用就好。”
啓鳌把親靈環、化雪香爐還有捆靈繩都遞到攀古面前,他說:“這些東西如有你想繼續供養使用的,可以拿去,我只留玄罡就好。
攀古這一看,親靈環……咬過她,捆靈繩?捆過她。至于化雪香爐,寶貝倒算是個寶貝,但她現在也不需要了,光是纏在手上的那息神跡就夠她起死回生,更不用說是療傷了。
再說,啓鳌的東西她并不想要,人家當仙尊時,寶物都是自己憑本事煉制的,如今她也成了仙尊,攀古相信,假以時日,她也會擁有自己的寶貝的。
她疏離地道:“不用了,仙尊還是收好吧。”
啓鳌笑笑,沒說什麽,然後他走到衆人面前,當面大家的面,揮了下手。下一秒,他身上就換了新衣服。啓鳌整了整發冠,除了臉色蒼白些,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剛挨完三十鞭天懲鞭的樣子。
三位上仙包括攀古都有一瞬的驚訝,驚訝于他身上竟還有修為,并在剛挨完鞭的情況下就能使得出來。
攀古記得自己挨完那兩鞭後,別說是使法術了,半條命都快沒了,無休無止的疼痛折磨着她。
如今啓鳌可是一氣挨了三十鞭,面不改色,依然能使法術。知道類神強,但沒想到,挨了天罰還能如此,哪是一個強字能概括的。
啓鳌整理好自己,厚尚、烏天四、留風他們上前關心地詢問。
攀古看着,十分不解,雖說她與允參都沒有死成,但啓鳌确實是親手殺了兩個人啊,怎麽厚尚他們對啓鳌的态度,一點都沒有變,看着跟以前一樣地恭敬,難道這就是強者的特,。權?還是她不懂的人情?
攀古扭身走向允參,是想問問他,在她複活他時,他那痛苦的表現是為何,因為一會兒她還要複活讓心,想參考一下,她頭一個複活的人的經歷、感受。
啓鳌一直注意着攀古,見她走向那靈修,與靈修說話,不顧厚尚他們還在面前,直接朝攀古那裏走了過去。
允參說,是他忽然感到頭疼,他也不知這是否與複活有關,就這樣,攀古的疑問被他以這種理由敷衍了過去。
攀古不再多言,只點了點頭,她剛邁步,允參叫住她道:“你要去哪?”
本來攀古是沒必要向他彙報行蹤的,但不知為何,面對着允參,她始終做不到對他漠然。看來,那塊殘魂對于允參的記憶太過鮮明,與這個靈修産生了實實在在的依賴與情誼。
所以,攀古老老實實地對允參道:“我要做的事很多,第一件就是回一趟束心宮。”
允參點點頭,勸誡般地對她道:“不用着急,你剛回來,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這句話正被走過來的啓鳌聽到,話裏有莫名的熟絡與親昵,甚至有種師長關愛的感覺,這小靈修怎麽回事,還當阿古是他同伴嗎。
啓鳌插話道:“你要回束心宮?我與你一道同去。你,”
說着他看向允參,“你這靈修,随你師父回雅劍閣去。”
允參知道以他現在的身份,是不能一直陪在攀古身邊的,他并不強求,只是對着啓鳌,語氣不軟不硬地道:“啓鳌仙尊,我叫允參,您最好記一下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