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她低下頭,慢吞吞說了句:……

路南溪被男人拉着手帶到樓下,才反應過來。

她腦子轉得慢,一時間竟然也忘記要甩開他的手,呆呆問關睿:“你……你居然……你居然打路萬成?”

天色将晚,小區裏人不多,他們走在綠化帶,她被他牽着手,遠看好像一對最尋常不過的情侶。

關睿頓下步子,低頭看她,“打不得?”

“不是……”她思緒亂哄哄,“他,他比你大好多啊。”

要按年齡,讓關睿叫路萬成一聲叔也不為過。

關睿聽出她言外之意,她這是覺得路萬成算是他長輩,他問:“你覺得我是欺負老人?”

路南溪還是呆呆愣愣,“不是……我也說不清,就是……”

她沒想到,還可以這樣。

“長輩就不能動?你一個小騙子,哪裏來那麽高的道德底線,”關睿輕嗤一聲,“被打了,因為對方是長輩是你親爹就忍氣吞聲,騙我那時候的氣勢哪去了?”

路南溪一臉讪讪,“我……”

她說不出話,還是太震驚了。

“有的人不配當爹,那就不拿他當爹,不配被尊敬的老人,那就不尊敬,”他睨着她雙眼,“你有意見?”

路南溪安靜片刻,搖了搖頭,只是忽然間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她心跳加快,感覺血都熱起來,莫名地亢奮。

百無禁忌——這是伴随着男人的話,突然閃現在她腦海的詞,這個男人就是百無禁忌,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不受常規倫理道德約束。

Advertisement

她恨了路萬成很久,但從沒想過對路萬成動手,哪怕挨了路萬成的打,也從沒想過以牙還牙,但現在……

有人為她打回去,她是爽的。

看到路萬成狼狽到說不出話的震驚模樣,她心裏是暢快的。

她胸口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澎湃着,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下,就将男人的手拉緊。

關睿也是才想起,兩個人的手還牽在一起。

他垂眼看,路南溪沒發覺似的,她的手很小,他覺察到她掌心一點汗意,思緒搖擺在放手和不放手之間。

她不說話,站在那裏,眼底像是有攢動的小火苗,亮晶晶的,他拉着她往前,她也就順從跟上,他覺得好笑,幹脆沒放手,就這麽一直拉着她回到小區外的停車場。

“先去吃飯?”他還是征詢了一下她的意見。

路南溪愣愣的,隔了幾秒,大夢初醒似的,“我……我請你吃飯吧。”

他并不客氣,“行。”

路南溪的手指向對街,“過橋米線行嗎?”

關睿視線随着她指的方向,落在街對面一家小店門牌上,他輕輕捏了下她的手指,“你挺小氣的。”

路南溪被這個動作提醒到了,手嗖地一下從他掌心抽了出來。

她心跳更快了,攥緊手,說話有些磕巴:“那,那家米線很好吃的……你試試就知道……”

“那走吧。”

掌心裏沒了她的手,空蕩蕩的,春夜的風在指間穿梭,他輕輕攥了下手。。

兩人并肩走,路南溪心頭宛如小鹿亂撞,忽然開口:“我覺得你說的那句話很有道理。”

“哪句?”他不緊不慢問。

“老人不值得尊敬,就不要尊敬……”她聲音有點緊繃,“我腦子有點亂,雖然我覺得你說的對,我也覺得路萬成該打,但……但我作為他的女兒,這麽想是不是不對?我覺得爽但又覺得自己不該爽。”

聽着她糾結的話,他忍俊不禁,“你到現在還在打你母親遺産的主意,說明你母親過世不久,如果我沒猜錯,剛剛在你家看到的那個女人是路萬成的續弦,那個女孩應該是你後媽帶來的,也就是你的繼妹之類,你母親走了這麽短的時間路萬成就有了女人,還帶着女兒嫁進來……你現在的處境,妥妥一個灰姑娘,還要給自己上道德枷鎖,你不嫌累?”

路南溪震驚于這男人的洞察力,他對她的家庭基本猜了個差不離。

她沉默着,等過了馬路,才說:“我才不是灰姑娘……”

男人嗓音散漫,“不是嗎?”

路南溪憋了幾秒,“灰姑娘要幹家務……我不幹活的,而且我會罵他們,不管是我爸,還是他的女人和私生女,我能怼到他們說不出話。”

關睿總結:“你也就嘴巴厲害。”

路南溪:“……”

兩人一前一後進門,在米線店裏落座。

這是一家很小的夫妻店,面積頂多三十平,關睿是很少在這種小店吃東西的,路南溪駕輕就熟地給他推薦。

點完單,路南溪微微籲出一口氣,又跟老板要了兩聽啤酒,放他面前一聽,自己打開一聽,“你說得對,今天難得這麽爽,我敬你……”

“你不能喝酒,”男人無情地奪走了她手裏的啤酒,“你的臉還沒消腫,這些東西少碰。”

路南溪還維持着拿酒的姿勢,隔了幾秒,嘟囔一句:“你好唠叨。”

關睿被氣笑,“你的臉早點好了才能去見奶奶。”

路南溪恍然回神,心跳逐漸恢複正常頻率,這個男人幫她是有前提的,都是看在關家老太太的份上。

但很快,她決定不去想那些掃興的事兒,她要了一杯果汁,還是和他碰了個杯。

吃飯的過程中,路南溪在爽完之後意識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她一會兒還得回去面對路萬成。

路萬成現在估計殺了她的心都有。

兩人飯後從米線店裏出來,關睿手裏轉着車鑰匙,随意問她:“你住哪裏?”

路南溪表情有點僵硬:“家裏。”

關睿打量她神色,隔了幾秒開口:“你不會現在和你爸還有你後媽他們住在一起吧。”

路南溪低下頭沒說話。

這就是默認了。

關睿覺得意外,“這種關系為什麽還要住在家裏?”

路南溪摸摸耳朵,聲音小了點,“就想膈應死他們。”

關睿:“……幼不幼稚?”

路南溪嘴巴鼓了鼓,她也确實沒什麽其他好辦法折騰路萬成。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關睿打破沉默:“雖然我提醒過路萬成,但他剛挨打,估計很難接受你再在他眼皮底下晃,你覺得呢。”

就算路萬成忌憚他的話,不對路南溪動手,但可想而知她回去之後面對的那些人會給她什麽臉色看。

路南溪慢吞吞摸出手機,“我問問看有沒有哪個朋友今晚能收留我一下。”

他垂着眼看她手指在手機上按。

女孩子的手指白皙,纖細而修長,他忽然就想起牽着她手的感覺,她的手那麽小,好像随時都能從指縫溜走似的。

春夜的風輕輕地吹,她披散在肩頭的長發被拂動,她擡手挽了下,他目光便又落在她眼角。

他忽然開口:“別問了。”

路南溪愣了下。

他說:“我給你安排住處。”

……

關睿并不住在關宅,為方便工作,他住在寰亞總部一個街區外的小區裏。

房子是頂樓大平層,層高足有四米多,除了寬敞的露臺以外,還有建在天臺的游泳池。

路南溪當然不是沒見過闊氣的房子,但她進門參觀之後還是被激起了仇富情緒,這屋子比關宅那個別墅還要吸引人,獨立的棋牌室,家庭影院,茶室……應有盡有。

關睿已經扯掉領帶并脫了外套,看她轉回客廳,他指了指走廊盡頭的屋子,“你住那個客房。”

路南溪跑進去打開燈看了一眼,客房都有八十多平的樣子,還特別人性化地帶了獨立衛浴,她一臉痛心:“太腐敗了,造孽啊。”

關睿正走過來,聞言靠住門口,“你說什麽?大聲點。”

“我說你的房子好棒!”她拍完馬屁,站在房間裏,動手試了試客房門鎖。

關睿垂眼看着她的動作,“想反鎖?”

路南溪動作卡了下,擡頭讪讪笑:“我睡覺習慣不好,說夢話,打呼嚕,還夢游……你說我這一不小心游到你房間裏去多打擾你,鎖了就不用擔心了。”

她是在防備他,他看穿她的意圖,但并不戳破,走過去告訴她:“反鎖要這樣。”

他走到屋內關上門,然後示範了一遍如何落鎖,如何打開。

路南溪盯着門鎖,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底就一暗。

有清冽的木質香和淡淡煙草味道将她籠罩,她猝然扭頭,就見男人忽然靠近。

他兩只手撐在她身體兩側的門板上,一個标準的壁咚——不,是“門咚”姿勢。

她心跳漏了一拍,想要逃避但無處可躲,背緊貼着門板,“你……你幹嘛這是?”

關睿垂眸睇着她,神色帶幾分輕佻和邪性,唇角也勾着,往她耳朵吹了口氣。

路南溪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渾身僵硬,蹭着門板身體慢慢往下縮。

左邊右邊走不了,飛不出去,只能往下。

然而她立刻就感覺到腰側一緊。

男人的手輕掐在她纖細的腰間,沉聲問:“怕?”

“你,你別和我開玩笑……”她心快跳出胸膛。

關睿輕笑,掐着她腰的手指尖輕輕地隔着意料摩挲,她趕緊伸手抵住他胸膛,掌心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熱度,她慌得一批,“你要是敢動我,我就……我就去告你!”

關睿眼底笑意更濃了,欣賞着她慌亂的樣子,也從逗她中得了點趣。

就她這慫樣,還真是只有嘴上的功夫,難怪在家會被欺負。

“行啊,“他頭更低,呼吸噴灑在她臉頰,“不過告我也得等明天。”

路南溪想要別開臉,卻被男人捏着下巴扳過來,不得不近距離與他面對面。

她腦海陷入混亂,一時無法思考,卻先屏住呼吸。

太近了,近到她能數清楚他呼吸的節奏。

關睿就這樣看着她的雙眼,倒也沒有別的進犯動作。

很快,路南溪就覺得自己快要被憋死,她本來紅腫的臉漲得更紅了,嘴唇緊緊抿着,感覺自己就要窒息。

關睿饒有興味地看了一陣,手指往她鼻子下一探,笑說:“氣都沒了?”

路南溪忍不住了,呼出一口氣,跟着趕緊大口大口呼吸。

關睿已經直起身後退,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這時候知道怕了,跟我來的時候,還有設局我那天晚上想什麽了?”

路南溪還在喘氣,腦子因為缺氧,轉得更慢。

“我要真想上你,酒店那天晚上你就逃不過,主動搭讪男人,請男人喝酒,等對方酒醉又扶着對方去開房……”他頓了頓,“路南溪,長點腦子,依你那天和今天的所作所為,在常人眼裏就是送上門,這是我家,你以為這鎖對我有用?就算我真強要了你,也并非沒有可能全身而退。”

路南溪這會兒反應過來了,腦中回閃着各種國罵,感情這男人是在給她上課,然而擡眼看他的時候,她滿臉憋屈,聲音也小:“我都說了,我設計你是情勢所迫,又怎麽可能想那麽多?再說今晚……”

她低下頭,慢吞吞說了句:“今晚你幫了我,所以我相信你啊。”

關睿微怔,旋即垂着眼看她,隔了幾秒才開口:“如果學不會用腦子對付路萬成,你要付出的代價遠遠比一塊地慘重,不是所有男人都會像我一樣不碰你,別受了一點小恩小惠就随便付諸信任。”

路南溪感覺跟受老師訓話似的,她氣鼓鼓地,沒吭氣。

關睿看她這樣也知道她不屑,他忽然之間又覺得沒意思——他在幹什麽?收留一個并不熟悉的女人,還跟她講這麽多道理,他又不是她什麽人,她真耍小聰明栽了大跟頭,那也是她自己活該。

他懶得多說了,“你吃了虧別跟我哭就行,讓開。”

路南溪磨磨蹭蹭地從門口位置讓開,看着男人開鎖并拉開門。

她在他出去之前又出聲:“我不會再那樣做的。”

關睿步子一頓,聽見她又道:“我不會再搞什麽仙人跳,給別人設局的。”

他側過臉,就看到她正擡眼看他,好像是想通了,但又拉不下臉,有些許不自然。

她別開視線,有些別扭地說了句:“我聽你的。”

她在心裏補充:只給你設局。

路萬成繼續找買主,一個一個設局她是設不過來的,而且就如同他所說,風險也很大。

她想一勞永逸,打垮路萬成,眼前就有他這條捷徑,何況有關家老太太在,她覺得自己對他也有價值,未必不能考慮建立互惠互利的合作關系,只是現在和他談這些還有點難——畢竟在他眼中,她目前只是個騙子。

今晚她本來可以去找楊彤蹭住一晚,但她來了,也是将這當成一個開始,畢竟想要建立信任也要先了解他,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如果她都表現得不相信他,又怎麽能指望他相信她?

所以适當的誠懇态度和低頭是有必要的。

她忽然這麽乖順,反倒令關睿倍感意外,他眯起眼打量一番,卻沒多說什麽,徑直離開了房間。

男人一言不發走了,路南溪也不知道自己這态度在這裏合不合适,腳步聲逐漸遠去,她站了會兒還是關上門,盯着那個鎖看了會兒,糾結過後還是落了鎖。

誠如關睿所說,他家裏的鎖對他可能沒什麽用,但鎖了門會讓她覺得這房間比較像是一個私人空間。

自從曲芳春母女搬到路家之後,她在自己的房間也會反鎖門,這是習慣使然,會讓她安心一點。

客房似乎有人常打掃,非常整潔幹淨,浴室有嶄新的洗漱用品,路南溪一點沒客氣地用了,洗漱過後,她躺到床上拿過手機,發現來了條新短信。

號碼她沒存,內容是這樣的:姐,你怎麽還不回來啊?爸爸氣壞了,你快回來給他道歉,說兩句好話吧。

她立刻就想:媽的智障。

這樣的智障,除了曲倩倩還能有誰。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道歉的,她盯着屏幕冷笑,最後直接拉黑這個號碼,關機睡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