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但這一秒,他願意輕敵

在關機用吹風機吹并用力甩過之後,路南溪确認,自己的手機是确實不能用了。

打大半個下午麻将贏來的錢,剛好能買個新手機,她努力保持樂觀,就當自己沒吃虧吧。

然而天不遂人願,這天夜裏她就開始發燒。

頭疼,渾身肌肉酸痛,這感覺簡直不要太糟。

人在生病時會格外脆弱,淩晨五點多,她難受得醒過來,昏昏沉沉中覺得不劃算——她巴結關睿,接近關睿,是為了抱大腿,抱大腿是為了讓自己日子能過得舒服點,但現在她一點也不舒服,她委屈得想哭。

然而哭并不能治病,半個小時後,她還是艱難起床穿上衣服,打算出去買退燒藥。

此時的關睿剛沖完澡,從浴室出來。

對男人來說,做這種夢并不新鮮,但和從前模糊的臉不同,他第一次夢到自己認識的人。

夢裏面,路南溪還叫他了,以那種帶着哭腔的婉轉音調……

他走着神回想夢境,一邊收拾髒掉的床單,哪怕是成年男人,沒有途徑發洩還是會有這種尴尬的狀況。

收拾到一半,就聽見外面什麽重物倒地的聲響。

他立刻開門循聲找過去,打亮客廳的燈,才看到,他的春夢對象此刻正以狗啃泥的姿勢摔得趴在地板上。

路南溪已經難受到沒力氣自己起來,忽然亮起的燈光刺得她眯起眼,關睿應該是來了,她竭力強行挽尊,用手一撐,翻身……

換了個側躺的姿勢。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足足半分鐘。

關睿垂着眼看她,見她臉色潮紅,額角有汗,他腦中想到個可能,彎身用手觸她額頭,果然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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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燒了,”他皺起眉,“去房間躺着,我看看藥箱裏有沒有退燒藥。”

路南溪弱弱喘了口氣,心中慶幸,這下就不用她下樓買藥了,她說:“沒事,我在這等着,你去找找吧,謝謝啊。”

“你有病?”關睿問。

路南溪:“這不正等着你的藥?”

關睿:“……”

路南溪喘了口氣,又艱難扯動唇角,擠出笑,“我真沒事,地上涼快,我躺這降溫。”

關睿一時無語,俯身将人橫抱起來。

路南溪驚呼一聲,本能地想尋求平衡,手就勾住他脖子。

他感覺懷裏抱着個火爐,一點兒旖旎心思都沒有,他居然對這麽個東西動了歪心思還做那種夢,他在心中質疑自己的品味,将人抱回卧室,放到了床上,“你蓋好被子,我去找藥。”

路南溪充滿希冀的眼神送男人背影出去,又在幾分鐘之後迎接他。

然而,關睿兩手空空。

“家裏的退燒藥和感冒藥都過期了,”他面色不大好,“我換個衣服,送你去醫院。”

他說完也不等她反應就回自己房間換掉身上的浴袍,頭發半幹,但此時也顧不得了,再折回她房間将人抱起便出門。

路南溪已經燒得迷糊了,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她被男人抱着也覺得颠簸,臨死之前還要經受這樣一番折騰,她悲從心中來,眼淚就源源不絕地往外冒。

關睿将她放進車後座,看到她滿臉淚痕,心頭毫無預兆地軟了下,柔聲道:“別哭了。”

路南溪這次哭得一點兒聲都沒有,只有眼淚,他關門去駕駛座,心底有些焦躁,這個點太早了,診所什麽的都沒開門,他壓着限速找到最近的一家醫院,直接抱着人進去挂了個急診號。

醫生給路南溪做檢查後也面色變了下,她居然燒到了四十度二。

這時候,她的身體自我體感已經不是發熱,她冷得縮成了一團,嘴唇都在哆嗦。

醫生給她打完針,安排護士給她輸液,最後她被安頓在臨時病房裏。

所幸病房是單人間,關睿在旁邊陪着,護士紮完針看他一眼,“把被子給她蓋上吧,她現在感覺是發冷,要注意保暖,一會兒症狀改善也別揭被子,能捂汗的話會好得快些。”

關睿其實有些嫌棄醫院裏的被子,但這時候顯然沒得挑,他還是拉開給路南溪蓋上了。

護士走了,病房裏安靜下來。

路南溪縮在被子裏發抖,這會兒沒眼淚了,面色蠟黃,小聲而短促地喘着氣。

關睿在旁邊坐下,看了她一陣,很難得地生出幾分悔意,她會受這個罪,他難辭其咎。

他伸手給她掖被子,她的手卻忽然擡起。

他怕滾針,立刻捉住她的手,小心地放在掌心,低聲說:“別動了。”

也不知道她聽見沒有,倒是安靜了一陣子,慢慢地,發抖的症狀也好多了。

關睿沒有放開她的手,半靠着椅背,安靜地看着點滴。

又過一陣,路南溪另外一只沒紮針的手也摸過來,兩只手捧着他的手,還嫌不夠似的,熱乎乎的額頭抵在他手背蹭了蹭。

——像一只撒嬌的貓。

他這樣想。

他明明不是喜歡貓的人,心底卻變得有些莫名柔軟,俯身湊近,另一只手慢慢撥開她因為汗水而黏在臉頰的頭發,露出她花貓一樣布滿淚痕的小臉。

此時這張臉當然算不上好看,他看到了她的那顆淚痣,她長長的睫毛上墜了淚珠,一下又滑落下去,暈開在白色床單裏,他的心跟着被扯了下。

然後他就聽見她低喃了一聲,她在叫“媽媽”。

他在此時忽然想起老太太說的話來。

老太太說,南溪那樣的家庭,在家裏一定受了不少苦。

她在他面前挺裝模作樣的,大半時候他無法判斷她在想什麽,就連眼淚都無法判斷真假,有時候他覺得她是想要賣慘裝可憐,可當她和老太太說了實話那天,他試探她,她卻又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然而她會在生病的時候想餘岫,想到哭。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什麽手段,如果是,那是他輕敵了,但這一秒,他願意輕敵。

……

八點多,路南溪終于退燒。

可能是昨晚太折騰,加上藥物作用,退燒後她一覺睡到大中午。

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關睿,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靠着椅背雙手抱臂,眼眸阖着,似乎也是有些累。

路南溪身子一動,他就立刻睜眼了。

“醒了?”他擡眼看她,“還難受嗎?”

她縮在被子裏搖頭,又覺得很熱,扯了扯被子,往周圍看了一眼,實在想不起昨晚的情況,“你送我來醫院的嗎?”

“不然呢,你夢游來的?”他覺得她在問廢話。

路南溪抿唇,隔了兩秒才說:“謝謝。”

關睿覺得生病的路南溪倒是很率直,看起來也很乖,他心情好了點,問她:“要喝水嗎?”

她嗓子裏早在冒煙了,但還是堅持說:“我得先洗漱。”

路南溪有強迫症,洗漱之前就連水都不喝,這是她的習慣。

關睿聽完,起身收拾了下準備出去買洗漱用品,又瞥她一眼,笑說:“哪裏來的大小姐毛病?”

她腦袋往被子裏縮了縮,他便轉身出去了。

誰能想到他,堂堂寰亞的總裁,居然也體驗了一把當保姆伺候人的感覺,他在醫院門口超市裏買過洗漱用品後,又順帶買了熱牛奶和面包,才折回病房。

路南溪去洗漱時看到自己的臉,吓了一跳。

傷是看不出來了,但是幹巴巴的淚痕特別明顯,整張臉顯得髒兮兮,完全是花的。

她自己是個外貌協會的,想象自己頂着這麽醜的一張臉在那呼呼大睡,還被關睿随意看了半天,就十分絕望,心情瞬時灰暗下來。

從洗手間出來,關睿給了她牛奶和面包,“你先吃東西,我去找醫生,這邊是臨時病房,可能呆不了多久。”

路南溪還在想自己昨晚丢的臉,面如死灰地吃起東西。

關睿出去沒幾分鐘就回來了,醫生也一同進來,看了看路南溪的情況,問過一些問題又簡單檢查一下,告訴他們可以出院了。

“只是落水之後吹風引發的感冒,輸液三天就行,沒必要住院,回家休養,到時間在門診輸液,口服藥帶回家吃,”女醫生對路南溪叮囑:“不過女孩子是要多注意一些的,落水受涼對身體很不好。”

路南溪點了點頭。

兩個人從急診出來,路南溪還處于退燒後的虛脫中,風一吹就覺得頭昏,走得也慢吞吞。

關睿将自己的衛衣外套往她身上披,拿手攏了攏,最後拉住她,“穿好,免得再受涼。”

路南溪病得沒力氣反抗,只能配合着男人的動作。

套上兩只袖子,關睿想拉好拉鏈,耳邊傳來個男聲:“南溪?”

關睿扭頭去看,是一張陌生的男人臉,旁邊還有個他覺得眼熟的女人。

路南溪的朋友他當然不認識,被叫到的她反應還要慢半拍,她扭頭看了幾秒,依然沒說話。

是付承澤和曲倩倩,她并不想和這倆人打招呼。

付承澤面色有些凝重地看了一眼關睿,又喊路南溪,“南溪,你臉色怎麽這麽糟糕……你也生病了嗎?”

“是啊,姐姐,你沒事吧?”曲倩倩也開了口。

路南溪視線從兩人身上收回來了,“關你們屁事。”

這些人對她來說就跟仇人差不多,她病成這樣,自然不想和仇人噓寒問暖,她低頭,看到關睿的手正在給她拉拉鏈。

付承澤手攥得很緊,有些氣,“南溪,路叔叔病得很重,你不過來看,也不回家,不跟家裏人聯系,還挂我電話……就是一直跟他在一起?你什麽時候這麽自輕自賤了,就算路叔叔在你媽的事情上有錯,你也不能用賣掉自己這種方式來巴結一個外人對付自己的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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