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她心跳漏了一拍,他在幫她……
老太太這話一出,病房裏幾個人都愣了。
老太太語氣卻沉穩:“我就盼着睿睿結婚生子,除了這個沒什麽盼頭……重孫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可能抱上,但結婚是可以商量着來的,我想趁着我還有口氣的時候,參加睿睿的婚禮。”
老太太往安靜的房間裏扔了一顆雷,炸得其餘幾人都說不出話來。
良久,關正航先開口:“媽,這會不會太倉促了?這還要看年輕人自己的決定,感情沒到那個份上,做結婚這種決定太草率了。”
老太太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一轉,落在關睿和路南溪這邊。
化療的過程本來是需要多注意輸液管和液體的,路南溪本來是想做個好陪護,一直盯着輸液管,但眼看着老太太這是被何玉刺激到了,非要現在鬧出個結果來,她只覺得無措。
她踢皮球似的看向關睿,“這個……我們回頭商量一下再說吧。”
關睿還沒開口,老太太又道:“就在這商量,我也不說要你們現在立刻給我個重孫了,讓你們結婚,不過分吧,我就這點念想。”
關睿看出,老太太是真被何玉氣到了。
路南溪不清楚,但關睿和關正航都是明白的,老太太和何玉一向不和。
關家雖然家大業大,但老太太的一生卻并非坦途,年輕時經過不少風浪,是關鍵時刻能站出來頂半邊天的女人,也吃過不少苦,看不慣何玉是理所當然——何玉早年是市裏一把手的女兒,嬌生慣養長大,關正航和她算是聯姻,婚後她的日子過得非常浮華,熱衷于美容,派對和各種時尚秀,這在老太太看來是不務正業。
過去數年大小矛盾不斷,老太太最不滿何玉的一點就是何玉對人有職業歧視,身份歧視,各種歧視,何玉甚至讨厭農村人,而老太太自己是村子裏出身的。
現在何玉又瞧不起路南溪的家庭背景,這也刺痛了老太太,關睿可以理解,但婚姻畢竟不是兒戲,他試圖讓老太太冷靜:“奶奶,我們怎麽會糊弄您?我和南溪會慎重商量。”
“是啊奶奶,”路南溪趕緊附和,“這畢竟不是小事,再說也不急于這一時……您放心,我沒事的,我相信關睿,我知道他和您不會看不起我就行了,其他人怎麽想我不在乎的。”
她話說得很真誠,老太太聽着,一陣心疼,嘆着氣:“南溪,你這傻孩子,我幫你争取,你也不知道趁機和睿睿要個結果,你家那個樣子,嫁給睿睿才能有人護好你啊。”
路南溪心頭一暖,她并不敢碰老太太正在輸化療藥物的手,只能拉着椅子靠近病床一點,“我知道……奶奶,您是為我好,這我都清楚,但是現在您的身體要緊,幹嘛要為這些事煩心?我現在也只有一個盼頭,就是您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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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正航趕緊說:“就是,媽,現在您的身體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您就別操心了,讓年輕人自己商量去。”
老太太幽幽嘆口氣,閉上眼沒再說話。
何玉這陣子一直沒出聲,但面色越來越難看,她知道老太太是在給她甩臉。
化療一時也結束不了,何玉等不了,直接往病房外面走,喊了關睿一聲,“關睿,你跟我出來一下。”
……
關睿最後還是給了自己親媽這個面子。
兩個人一路走到電梯間,何玉見四下無人才開口,“你和這個路南溪,是認真的還是玩玩?”
關睿默了幾秒,“媽,這事你別管了。”
“我不管?”何玉冷笑出聲,“我是你媽,我怎麽能不管?我之前給你推薦了幾個姑娘,家裏不管從商還是從政都是對你有幫助的,你和路南溪在一起算什麽,扶貧嗎?”
關睿沒立刻說話。
何玉提到路南溪的這種口氣,令他很不舒服。
何玉作為一個母親和他這個兒子并不親也是有原因的,比起陪伴自己的兒子,她更多心思花費在美容和派對上。
關睿清楚記得,他還很小的時候,清楚地聽見何玉不止一次地抱怨說,因為生他,她皮膚上留下妊娠紋的痕跡,皮肉在緊繃之後又松弛,一道道蜿蜒的白色在小腹上。
她那時候總是說,早知道就不生孩子了。
後來何玉不抱怨了,是因為她找到一家好醫院,激光手術很成功地去掉了這些痕跡。
何玉對自己的容貌和衣着有一種過分的偏執,關睿有時會覺得很病态,他并不知道其他的母親會不會因為生孩子留下的妊娠紋痕跡而說出“早知道就不生孩子了”這種話,但他知道,這話對幼年的他來說不是沒有殺傷力的。
他和何玉始終親不起來,多少也有這個原因。
“家世背景難道會比一個人的人品更重要嗎?”他思忖過後開口,“媽,也許在你眼裏一個人的利用價值最重要,但我選擇的對象是要和我過一生,不是和你,在我眼中,南溪很好。”
“你……”何玉接連被婆婆和自己兒子就同樣的問題怼,氣得說不出話來。
關睿也沒有同她長談的意思,“我去陪奶奶了,司機應該在樓下,可以送你回家。”
他沒再看何玉的臉色,直接回到病房。
化療結束後還要輸一些藥物,路南溪打定主意陪着老太太,哪裏也不去,關正航借口吃飯将關睿叫了出去。
父子倆沒什麽吃飯的心情,在醫院附近的飯店坐下點單之後,關正航還是問了一下關睿有關于路南溪的事。
“你和路南溪是認真的,還是……”
關正航話沒說完,關睿已經明白,幾秒沉默過後,他回答說:“我覺得她很好。”
關正航問:“考慮過以後嗎?”
“沒想那麽遠。”
這是真的,他對路南溪有好感,也想做進一步的嘗試,但結婚這事兒他是完全沒有考慮過的,婚姻在他看來是有些沉重的責任,就像他的父母,關正航覺得何玉是個無腦花瓶,何玉覺得關正航無趣,他們卻被婚姻關系困在圍城裏,多少年就這樣過來了。
婚姻在他看來,并非必要,遇不到合适的人,他也許一輩子都不結婚,這事兒更應該是水到渠成。
關正航聞言,面色凝重,“你奶奶現在帶着情緒催你們的事……我看以後你媽還是別往你奶奶跟前湊了,惹你奶奶生氣不說,還給你們添麻煩。至于你和路南溪,雖然我和你媽不一樣,不會因為背景而排斥她,但你要知道,階層不同眼界不同,真要選結婚對象是大事,要一起生活的話還是要找同一個水平線的人,她現在看着對你奶奶好,也說不定真是有意圖,想要靠你奶奶的支持嫁給你,你注意點。”
“是嗎?”關睿語氣冷了點,“我不這麽認為。”
路南溪是個騙子沒錯,但不知為何,在對待老太太的心這一點上,他是相信她的。
關正航有些意外地看關睿一眼,足有半分鐘沒說話。
他并不想這個時候跟關睿吵架,最後也只說了句:“你們之間的事,怎麽都要等你奶奶這邊……”頓了頓,“反正,你奶奶的事情解決了再說你的婚事吧。”
關睿沒接話,關正航這話說得微妙,老太太的事情,還能怎麽解決?
那是肺腺癌,癌症裏面生存率最低的癌種之一,老太太身上的癌細胞已經轉移擴散,就連做手術的機會都沒有,治愈的可能性已經沒有了,他們都很清楚,他們在等待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關睿和自己親媽不親,小時候被何玉忽視的時候,都是老太太陪着他的,他低頭吃飯時,忽然想,如果老太太真的那麽想,并且路南溪同意的話,和路南溪結婚,他其實未必不能接受。
關正航如今是寰亞的董事長,不時有工作要忙,飯後便匆匆離開,而關睿在回醫院之前接到一通來自何念薇的電話。
何念薇帶來一個消息,路萬成将那塊地的價格壓低了。
壓到了六百萬。
路萬成的銀行貸款壓力不小,已經有款項因為逾期産生利息以外的滞納金,眼看是要狗急跳牆。
關睿問何念薇:“他那邊對接了幾個意向買家?”
“壓到六百萬以後意向買家有三個,兩個屬于企業,一個是個人投資。”
“有我認識的人麽?”
“兩家企業都是我們寰亞的合作商,另外個人那邊……那位先生是您的朋友,梁烨先生。”
不得不說,路萬成還挺會找人,關睿撩着唇角笑了笑,對電話那頭安排:“盡快安排飯局,我要招待一下路萬成這三個意向客戶。”
何念薇沒懂,“關總,您是想買那塊地嗎?需要我去和路萬成還價嗎?”
“先不用,你照我安排做就行,不要聯系路萬成,如果路萬成那邊聯系你,你也不要回複。”
何念薇一頭霧水地應下了。
……
午後,關睿回到病房裏。
輸液結束,老太太正在睡覺,他推開門便放輕腳步,他看到路南溪也睡了,看護這會兒并不在。
她很不講究地直接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趴在床頭櫃睡。
其實病房很大,還有沙發和陪護床,她沒必要這麽憋屈,他也不知道這人怎麽想的,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他在她肩頭拍了拍。
路南溪一臉懵懂迷糊地擡頭,看到他,嘴唇剛一動,就見男人豎起手指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看了一眼在睡覺的老太太,揉了揉眼睛,又打個哈欠,慢吞吞站起身。
關睿瞥見她睡翹的一撮頭發,豎在頭頂,像天線寶寶,折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非常蠢萌,他沒忍住就笑了。
她古怪地看他,他伸手去摸她頭發,聲音輕到只餘下氣音:“你頭發翹了。”
路南溪一愣,這裏空間有限,沒她後退躲避的地方,男人的手就直接觸到她頭發。
她心跳漏了一拍,他在幫她理頭發……
這個意識令她緊張起來,背脊挺直得仿佛站軍姿。
他的手放下來時,經過她下巴,忽然一頓,往上在她唇角位置輕輕揩過。
被男人粗粝的指腹磨過皮膚,路南溪徹底傻掉,睜大眼,以眼神詢問他在做什麽。
他繼續以氣音回答:“你流口水了。”
路南溪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她趕緊自己擡手去摸,反複摸幾回,才擡眼瞪他。
根本沒有口水,她是仙女,仙女睡着也就是睡美人,睡美人怎麽可能流口水?她嘴巴氣鼓鼓,想打人,手擡起又頓在半空,威懾地盯着他,做誇張的,一字一頓的口型: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