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她還有個問題,必須要問:……
路南溪曾經從何念薇那裏聽說過,關睿給蘇嫱的電影投資,兩個人就算認識,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她反倒覺得自己有點尴尬,因為面對面見到蘇嫱,她不得不承認,還真是有點像的。
相似的人很容易被人拿來做比較,蘇嫱是個很火的影後,而她是個沒什麽名氣的小模特,不比較則以,一深究真是令她慚愧。
所以她低頭裝聾作啞地繼續看衣服,打算不要跟蘇嫱打照面。
蘇嫱對關睿那一聲招呼之後,關睿居然半天沒回應,最後先出聲的,是Cindy。
“你們認識啊?确實是巧,關先生今天帶未婚妻過來談訂婚禮服的設計,蘇嫱也是來談下次電影節的禮服設計的,她這單子我拖了兩個月,不能再推遲了……”
Cindy的話,關睿聽得并不專心。
因為蘇嫱一直看着他。
她臉上自始至終帶着不達眼底的笑意。
他看她一眼,這才說了句:“嗯,确實巧。”
蘇嫱聽完Cindy的話,好像生出點興趣,問他:“未婚妻?”
“對。”他視線往路南溪那邊一指,正猶豫要不要做介紹,目光卻頓了頓。
路南溪從一堆裙子裏面撈出一件淡紫色的,正看得兩眼放光。
說實話……
有點丢人。
他想起,關正航曾經說,小門小戶出來的,畢竟是有點小家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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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她身邊,輕咳一聲,“南溪。”
路南溪聞聲,拿着裙子回頭,問:“這件是不是好漂亮?”
關睿沒來得及說話,Cindy已經走過來笑着對路南溪說:“你就是路小姐吧?你眼光真好,這件是精靈系列唯一一件我自己的私藏。”
路南溪一聽是精靈系列,甚至有點激動,“我以為都已經展出了,沒想到還有私藏。”
Cindy看着她卻忽然愣了幾秒,然後扭頭對蘇嫱笑了下,“這真是巧了,我今天的兩個客戶,還有點像,都是盤靓條順的大美人。”
蘇嫱往這邊看過來,路南溪已然躲不過,兩個人對視幾秒,路南溪笑得略腼腆:“哪裏,蘇影後更漂亮。”
這話是客套恭維,蘇嫱聽到也只是淡笑,她的視線在路南溪眉眼處停頓,又看一眼那顆淚痣,這才走過來笑說:“你這裏也有淚痣。”
“對呀,”路南溪擡起手摸了摸眼角,“還有人喊我‘小蘇嫱’呢。”
蘇嫱和Cindy就都笑了。
蘇嫱深深看了一眼關睿,“關先生,你未婚妻很可愛。”
關睿眼眸微垂,只“嗯”了一聲,顯得有些冷淡。
路南溪倒沒在意,她注意力又回到手中的裙子上,“Cindy,那你的私藏會賣嗎?”
Cindy微微遲疑,“這……”
路南溪眨巴着眼睛,“我真的很喜歡這條裙子,不然這條賣給我們,你看這個設計,完全可以做訂婚禮服,就不用你另外設計了,只要按我尺碼稍微一改就好。”
關睿怎麽也沒想到,路南溪從一堆裙子山裏面翻出一條,就抱着不肯放手了。
Cindy有些無奈,看向關睿,“這……關先生未婚妻的面子,我當然要給,可是用作訂婚禮服會不會太敷衍?”
“不敷衍!”路南溪又趕緊搶答,“我最喜歡的就是精靈系列,有一件精靈的裙子,我感覺我這輩子都……”
她話沒說完,卻被蘇嫱打斷。
蘇嫱皺着眉問Cindy:“原來你這件裙子是可以賣的?我之前問,你不是說不賣的嗎。”
Cindy想起什麽,面色微微尴尬,“之前你問的時候,這裙子有點小毛病還沒改好,現在……”
Cindy沒說下去,但是路南溪又不傻,立刻就聽出來,蘇嫱也有意買這條裙子。
而且是在她之前。
但這一回,是她先和Cindy要到的,就算是看在關家的面子上,結果也是Cindy已經允諾給她了。
氣氛莫名尴尬,蘇嫱語氣帶着一點嬌嗔:“Cindy,我也是老顧客了,原來我在你這裏面子比不上關先生的未婚妻啊。”
路南溪沒說話,手裏卻還是緊緊抱着那條裙子,并沒有讓步的意思。
她起初看蘇嫱氣質優雅端莊,以為是那種大家閨秀類型的,再說也是個影後了,怎麽也比她有包袱,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跟她争一條裙子。
Cindy兩邊都得罪不起,面色為難,“這……你們不要為難我了吧,再說你們的裙子我都會另外設計的,何必還要執着于一件過去的成品?”
路南溪也覺得這樣搶一件裙子有點不大好看,她低頭看手裏的裙子,心底多少還是有點不舍。
她做夢都想要一件精靈系列的裙子,如今都拿在手裏了,卻要被迫放棄……
她還在糾結之際,關睿忽然出聲,“南溪,這件就算了,讓Cindy另外設計一件新的給你吧。”
她擡頭看他,他勸她:“不過是一條裙子而已。”
路南溪拿着裙子的手手指變得僵硬,氣氛也有些僵滞。
她有一種感覺,這群人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她是個不懂事的,鬧着要糖的小孩子,包括關睿也這樣看她。
但明明一開始是她先要的這條裙子啊。
裙子外面有塑料包裝,她攥着塑料的手指慢慢松了,她擠出個笑,“那好……”
“吧”字還沒出口,蘇嫱卻忽然出聲:“算了,不就一條裙子,既然關先生未婚妻喜歡,我也不好橫刀奪愛。”
說完,蘇嫱看着關睿問:“你們什麽時候訂婚?”
裙子這茬總算過去了,關睿回答了蘇嫱的問題,“具體日子沒定,估計在下個月。”
蘇嫱笑起來:“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得到一張邀請函?”
關睿似乎被她笑容晃到眼,微怔之後才道:“當然可以。”
路南溪還跟個傻子似的站在旁邊,手裏拿着那件裙子,耳邊是關睿和蘇嫱一來一回的談話。
蘇嫱問關睿:“梁烨應該會去吧?我記得你們以前關系就特別好,還有徐意生,雖然他和咱們不是同班,但那時候老是跟你和梁烨在一起打球。”
忽然提及過去,關睿語氣沉了點:“他們有空的話應該都會過來。”
“那我肯定要去,大家都好久沒見了……”
Cindy插話問:“你們以前是同學?”
“嗯,”蘇嫱解釋:“高中同班。”
“緣分啊。”Cindy笑着感慨。
路南溪覺得自己更像個傻子了,手裏的裙子是心心念念已久的,此時在手裏卻好像燙手山芋,拿着不對,放下好像也不對。
關睿和蘇嫱還有Cindy聊天的時間,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分鐘,對她來說卻過于漫長,後來,他們終于說完了,最先是Cindy好像想起這裏還有她,趕緊問:“那路小姐既然要了這件裙子,還需要另外訂做訂婚禮服嗎?”
話題終于回到正軌,關睿低頭看路南溪,“訂婚還是另外定制一件吧。”
路南溪沒有表情,點了點頭。
蘇嫱走了之後,Cindy叫助理給路南溪量尺寸,然後和她問對于訂婚禮服的想法。
路南溪勉強堆起笑來,“我沒什麽想法,Cindy你設計的,我肯定滿意。”
直到最後,她也确實沒給出什麽意見,關睿同Cindy約定一個初稿完成後面談的時間,便要帶路南溪離開。
走之前,路南溪将她抱了半天的那件裙子給放回沙發上了,她笑說:“我還是不要了,家裏裙子其實挺多的……”
Cindy沒想到,兩個女人先前還争來争去,可最後這裙子居然沒人要了。
關睿沒有對此發表意見,蘇嫱離開之後,他就變得比往常更沉默。
兩個人下樓去了停車場,再到上車,都沒人說話。
車子停進小區的底下停車場,兩人直接乘電梯上樓,關睿像是這才發覺路南溪的反常,他問她:“你怎麽不說話?”
他話少,以往路南溪都能自嗨,但是今天實在有些過于安靜了。
路南溪不大有精神,語氣和平淡:“說什麽?”
關睿默了幾秒,和她一起走出電梯,他又開口:“還在為了裙子的事情不高興?她不都讓給你了,是你自己不要。”
“那如果她不讓呢?”
站在門口,路南溪的聲音毫無預兆地提高了一些。
她說完,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垂下眼伸手解鎖。
如果蘇嫱不讓,關睿都已經發話了,她是必須要将裙子給蘇嫱的。
她最後放棄裙子,也正是因為她意識到,其實她确實也就是順杆爬,如果沒有關睿,她就連摸都摸不到那條裙子。
那時在酒店的房間裏,她面對蘇嫱,多少是有些自卑的,又因為裙子引發的糟心事兒,加重了這種感覺,再聽到關睿和蘇嫱是老同學,看他們談及過去……一切就變得更糟糕了。
她有點厭惡這樣的自己。
關睿覺得她的火氣來得有些突然,進門之後試圖同她解釋:“你不覺得跟別人搶一條裙子看起來很幼稚?”
路南溪沒說話,她滿肚子自己也想不大通的火氣,但因為一條裙子已經鬧出之前的不愉快,她并不想再和關睿就此争吵,她一言不發地往自己房間去,只是剛進門想起什麽,又折回客廳。
關睿剛換過鞋子,聞聲看她一眼。
“你和蘇嫱是高中同學,後來還投資了她很多作品……”路南溪仰着臉,面色還算平靜地問:“你們到底什麽關系?”
路南溪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問出什麽來,目前所有跡象都能表明,關睿确實沒有和任何女人真正交往過,不然不至于家裏人口徑統一,就連梁烨也叫他和尚。
之前聽何念薇那說法,他雖然給蘇嫱投資,但私下裏同蘇嫱卻沒多少來往。
如果是老同學,要擦出火花早就擦出來了,應該不至于等到現在。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懷疑什麽。
關睿面色沉了點,“高中時是同學,我是她的投資人,她是我的搖錢樹,除了這些你還想聽什麽?”
這一瞬,他腦子裏不是沒有高中時候發生的那些糟心事,語氣也因此而生硬。
在今天見面之前,蘇嫱曾經留給他長達數年的最後印象是,她哭得撕心裂肺,将東西往他身上臉上砸,嘶吼着控訴他。
可能因為這個句點,以前那些美好都變得很遙遠很模糊了。
路南溪聽出他不願意再談,但她還有個問題,必須要問:“你覺得我和她像嗎?”
關睿正要邁步回自己房間,因為她的問題,他在原地站了幾秒。
像嗎?
毫無疑問,第一次見到路南溪,他确實覺得她們長相相似,也正是因此才對她掉以輕心,落入她并不高明的圈套。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兩個人的性格天差地別,他如今看着她,看不到一點屬于蘇嫱的影子。
他回頭,凝視她雙眼,語氣低沉:“她是她,你是你。”
路南溪緊抿着唇站在原地,沒說話。
他又問:“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麽?”
她二話不說轉身就回到了自己房間并關上門。
關睿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也沒試圖去敲。
和蘇嫱的見面來的非常突然,他有種不真實的恍惚感,此刻也沒有心思去哄人。
這晚睡前,他再次想到多年前和蘇嫱最後一次見面的情形——
那天是蘇嫱的生日,幾個關系要好的同學和朋友本來是打算為她慶祝生日的。
他也在其中。
那時候高中生慣常玩的地方不多,他們訂的是一家KTV的包廂。
不過後來沒有慶祝成,原因是,他一出現,蘇嫱就崩潰了。
那些他送的,連同其他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還沒有打開就連着包裝一起,被她扔在他的臉上身上。
她一邊哭一邊喊,絕望地,無助地滑下去坐在地上。
他去扶她的時候,被她打開了手,她說她恨他。
時隔數年,他今天再次見到她,兩個人身份已然和當初不同,她也會擺出得體微笑,同他客套。
他想,到底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