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打個球磕磕碰碰的再正常不過,只要不影響行動都是爬起來繼續幹。

那被陳霧撞了的男生暗戀趙潛,看他不順眼,就故意在那鬼叫要死要活。

“吵死了,不玩了。”晏為熾轉身離開。

其他人尾巴似的跟着他走。

那男生更是用跑的,趕時間去跟熾哥道歉,打擾到他興致了。

很快的,整個籃球館就剩陳霧一個人了,他把椅子上的軍大衣拿起來,拍拍打打穿上,兜裏的手機傳出提示音。

來了條信息。

晏為熾:【晚上想想怎麽說。】

霸道又蠻橫強硬。

陳霧沒有立即回複,他回到保安室,喝了兩口溫熱的水才回。

【你上課去了嗎?】

手機安靜了大半天,下班的時候,陳霧和同事們告別,慢慢悠悠的推着自行車出校門,沿着馬路邊走。

半綠半白的桂花樹被風吹得搖晃,枝桠上的積雪飛下來,細細碎碎地落在他的雷鋒帽上頭,他吸了吸鼻子,一條腿往自行車上跨。

“嘿!”

後面突然響起喊聲,陳霧吓得一抖,他回頭見到來人,很是驚訝:“趙同學,你怎麽……”

趙潛笑盈盈地挑眉:“怎麽樣,我可是為了不打擾你上班,一直在外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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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中規中矩道:“趙同學是有什麽事嗎?”

“怎麽這麽嚴肅,沒事就不能找你?”趙潛的調侃停在适當的程度,“我聞到你身上的藥酒味了,是那次的傷?”

陳霧承認:“嗯,快好了。”

趙潛摩挲幾下脖頸,懊惱道:“抱歉,我豬腦子,當時沒顧到這上頭,還拉着你打球。”

陳霧溫聲道:“沒事的,我要是來不了,肯定會跟你說的。”

趙潛怔了怔,一笑:“你還挺會替別人考慮。”

她指指路邊的大奔,“你住哪,我送你,車我讓人給你捎回去。”

陳霧推眼鏡的動作停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

“幹嘛這麽拘謹,現在是,在學校裏也是。”趙潛又想逗人了,她咳嗽幾聲克制住自己,“你是我哥,除了別撞上那三位,其他時候還不是橫着走。”

正說着,手機就響了,她擰着眉頭呵道:“老丁,你搞什麽?我不是說放學有事,叫你別找我的嗎。”

丁徽瑔說:“潛潛,熾哥他們來我家店裏了。”

“來就來呗,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招待就是……我?你要我去幹啥,怎麽,要喝酒啊?叫我去撐場子?我喝不了,老頭兒最近血壓有點高,可不敢刺激他。”趙潛跟丁徽瑔聊了幾句就挂了,她往後捋了捋紮得緊貼頭皮的頭發,一張标準的鵝蛋臉在來往交錯的車燈中閃着瑩光。

生命旺盛的野生眉,雙眼皮大眼睛,五官輪廓具有東方女性的美感,再過幾年會出落得更加動人。

“上車吧。”她給陳霧打開車門。

陳霧語氣溫吞地拒絕了。

趙潛看出他是真的不願意,便沒有強人所難,大大方方道:“那行,下次再好好請你吃飯報答你。”

陳霧把手上的棕色毛線手套拽拽,他想起來個事,趕緊叫住坐進車後座的趙潛:“趙同學,能不能幫我問問那個男生怎麽樣了?需不需要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我實在是不好意思。”

“你看不出他是裝的?“趙潛見陳霧一臉茫然,不禁感到吃驚,“真沒看出來?”

陳霧愣愣的。

趙潛眼神複雜:“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陳霧問:“我是什麽樣的?”

趙潛想不出準确的形容詞,好一會才說了一個略顯淺薄的詞:“單純。”

陳霧有點憨:“啊?”

趙潛說:“誇你的,好話。”

“哦,謝謝你啊。”陳霧腼腆地笑了一下。

趙潛趴在車窗上面目送青年騎車離去,她頗感新鮮地啧啧:“真呆。”

陳霧到水庫的時候,一輛摩托側停在路口的樟樹底下,本該在外頭吃飯的人坐在摩托上抽煙,眼眸微微阖着,不時吐出一線煙霧,面色很差,氣息郁沉。

“晏同學,你怎麽在……”陳霧話沒說完,一個煙頭就朝他彈了過來,差點碰到他的耳朵,他輕輕吸氣,搭在車龍頭上的手松開往前伸,夠到自行車前面新按的籃子裏拿出帆布袋。

“我買了鹵菜。”小心翼翼地說了句,對着晏為熾的方向打開。

晏為熾一瞟,都是他愛吃的。

但這沒用。

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步都別想跳過。

晏為熾沒有再點煙,他用手裏的打火機磕兩下反光鏡:“解釋。”

沒有聽到“你應該已經在學校裏聽人說了”之類的話,而是一五一十的經過。

這态度令他滿意。

晏為熾面色稍緩:“當時亂成那樣,随時都能失手打到同夥,四周也烏漆抹黑的,你那醜不拉幾的制服很難看得清,她是怎麽确定的?”

陳霧:“說是女人的直覺。”

“就這樣?”晏為熾從沖鋒衣口袋裏拿出一顆糖剝開,“沒問17號那晚你是不是在值班,也沒驗你的傷,叫你描述過程?”

陳霧的臉上露出短暫的遲疑,很快就打消了疑慮,完全信任的姿态:“肯定是私下裏查過了,就沒再找我确認了。”

晏為熾把糖送到嘴裏,又嫌棄地吐到糖紙上面:“你想沒想過,趙潛其實壓根就不在乎這件小事,她是為了找個理由接近你?”

陳霧傻眼:“怎麽可能,我一個小市民……”

“我是在告訴你,防人之心不可無。”晏為熾皺眉,“算了,回家。”

陳霧反應慢,晏為熾騎着摩托開出去一段路,他還坐在自行車上,雙腳撐着水泥地,帽子上稀稀拉拉的毛在冷風中搖擺。

“你在那等着吃風?”晏為熾的吼聲讓他一抖,他手忙腳亂地收好放布袋,抓着車龍頭踩動腳踏板。

一路都是摩托車屁股裏噴出來的尾氣。

晏為熾在家門口熄火,等陳霧到了就催道:“去燒晚飯,我快餓死了。”

他看了看信息,又出了趟門,回來聞到了平淡又普通的飯香,夾雜着一絲難聞的魚腥。

循着味道走到水池前,往下瞥了眼,發現底下有半盆魚,全是小的。

晏為熾問從衛生間裏出來的陳霧:“哪來的?”

陳霧像個跟家長分享快樂的小朋友,鏡片後的一雙眼裏都是喜悅:“你還記得你發燒那次,我認識了一個釣魚的嗎?”

晏為熾的神情沉了下去,他想起來了,這傻子笑得不值錢那回。

懶得搭理了,晏為熾踢開凳子往吊床那走,車鑰匙被他往後抛在桌上,碰倒了水杯,水灑出來滴滴答答,陳霧走過去清理。

“他今天又來釣魚了,在西南邊釣的,走之前來找我借了口水喝,說魚太小不夠塞牙縫懶得燒,就全給我了,我想給他錢他不要……那哥哥算是我半個老鄉……”

晏為熾脫鞋脫一半,一股無名之火徒然就沖上了頭頂:“陳霧你他媽管人叫什麽?”

陳霧要把車鑰匙放回桌上的手停在半空:“怎麽好好的突然就生氣了。”

晏為熾面上的所有表情瞬間消失:“我為什麽要生氣?”

陳霧無措地看着他:“不知道啊……”

晏為熾唇角抿得直直的,不知道就對了,老子也不知道。

媽得。

見陳霧還在等答案,跟只小羔羊似的戰戰兢兢,晏為熾收回目光脫鞋:“跟誰學的?”

“啊?”陳霧小跑過去,“晏同學你說什麽?我剛才沒有聽清。”

“別管我。”晏為熾鞋脫了半天還在腳上,不是沒人叫過他“哥哥”,有男的也有女的,他聽着沒感覺,不反感也不喜歡。

怎麽到陳霧這,就好像扯到了他的哪根神經。

還是叫的別人,跟他沒關系。

晏為熾側身翻書桌上的漫畫書看,他突然開口:“當人面叫了?”

陳霧把頭搖成撥浪鼓,晏為熾繃着的唇線略松,又聽他不确定地說,“我不記得了。”

“……”晏為熾把漫畫書胡亂推到裏面,又不知道跟誰發火,抄起一本就嘩啦嘩啦地用力翻了起來。

陳霧嘴巴輕動還想說什麽,晏為熾一擊冷眼過去,“這個話題別再給我繼續了。”

“我是想跟你說,吃飯了。”陳霧把掉在地上的漫畫書撿起來,輕放在他桌上,“晏同學,你不吃嗎?”

晏為熾的情緒波動已經平了回去:“吃。”

那老鄉給的是鳑鲏跟白條,都是鮮活的。

陳霧用盆把鳑鲏養了起來,白條都裹了層調料粉油炸了,看着和外面賣的沒有區別。

晏為熾一口都不碰。

陳霧沒有吃獨食的意思,他問道:“你不嘗嘗小魚嗎?”

“不嘗。”晏為熾口中有泛甜的鹵豆腐,嗓音懶懶的有點模糊。

陳霧夾着炸得金黃的小白條,咬了口它的尾巴:“很脆。”

晏為熾不屑一顧。

“這是我炸得最好的一次。”陳霧賣力推銷自己的作品,“刺也是脆的,可以整個吃掉,你要不要嘗嘗。”

“說了不吃,你聽不懂人話?”晏為熾極其不耐煩,餘光若有似無的瞥了兩眼炸小魚。

“你夾一條吃吃看。”陳霧端起盤子送到他面前,“可香了,真的。”

“水庫裏的魚是專門圈養起來供人釣的,香才怪。”晏為熾嗤了聲,用筷子撥了點碎魚肉吃。

是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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