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杵門那兒幹嘛,被點穴了,還是見鬼了?”

屋裏傳來晏為熾的揶揄聲,陳霧用力咽口水,結結巴巴地喊:“快,快來,晏,晏同學,晏同學!”

“瞎叫什麽,等會,操,餃子破了。”晏為熾不耐煩地走過來。

謎一般寂靜。

姜涼昭比較沉着,他率先完成心理建設,擊破僵硬局面:“熾哥,我跟阿遇……”

“都進來,關門。”晏為熾出聲打斷,他催促傻站着的陳霧,“快點去把餃子包完,我等着吃。”

陳霧呆呆地眨了眨眼:“可是,我,你的……”

他半天說不完整,索性當起了縮頭烏龜,“好的吧,我先去包餃子。”

門外的黃遇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日了狗了,真的日了狗了!

誰來告訴他,為什麽這個保安會在熾哥這兒???

籃球館那次,黃遇沒有和陳霧有過正面接觸。

後來不管是身邊人嘻嘻哈哈地提起“潛姐她那個哥”,還是出入校門的時候,他都生不出半點好奇心探知欲。

總之就是,他對陳霧沒有一點印象。

這會兒黃遇大腦死機了,零食啤酒還在懷裏,他的四肢不聽使喚各有各的想法,下一刻就要起內讧。

走進屋的那一刻,黃遇看到了什麽,滿臉都是“這是哪,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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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涼昭已經在門外回過神來了,依舊被屋內的情形給沖擊得神情微窒,他重新挂起微笑:“熾哥,魚缸在哪?我把水箱裏的魚放進去。”

晏為熾随手一指。

姜涼昭順着他的指示看向牆角,那兒只有兩個堆在一起的紙箱。

陳霧把紙箱搬開,露出被擋了的魚缸:“在這裏。”

魚缸大小和姜涼昭預期的差太多,裏面除了十幾條鳑鲏,還有兩個河蚌,混着養的。

姜涼昭看看自己帶的魚,再看簡陋的二手魚缸,揉了揉眉心,意有所指地苦惱道:“不配啊。”

陳霧看起來沒聽出言外之意,認同地點點頭:“确實不配。”

他轉頭就喊:“晏同學,我們的條件不适合養觀賞魚,尤其是品種純的,好的。”

晏為熾瞥姜涼昭買的魚,看不上地說:“回去的時候帶走。”

姜涼昭:“……”

晏為熾坐在兩張拼在一起的桌子前捏抓破掉的餃子皮,這掐一塊,那掐一塊,試圖把破口補上。

那手法令人不忍直視。

桌上鋪着一次性保鮮膜,上面放了一些包好的餃子。

餡是用鐵盆裝的,兩雙沾着餡渣的筷子擱在盆上,旁邊還有個陶瓷小碗,裝了點水。

很生活。

陳霧去晏為熾那邊,他拿起筷子在盆裏攪拌攪拌餃子餡,問好像臨時得了失語症的姜涼昭:“同學,你要吃多少個?”

姜涼昭:“嗯?”

低低的一個音節,搭配溫文爾雅的眉眼長相,顯出能讓人耳朵發癢臉頰發燙的磁性。

陳霧停下往餃子皮邊沿抹水的動作,看着姜涼昭。

“啪——”

晏為熾把已經無法拯救的爛餃子扔到保鮮膜上: “嗯什麽,這麽點距離也能聽不見?問你吃幾個餃子。”

姜涼昭握拳咳了聲:“二十個左右。”

黃遇在這時湊過來,幽幽地說:“你還吃得下?我是飽了。”通宵飙車都沒這麽刺激。

姜涼昭壓低聲音:“熾哥包的餃子,你見過?”

黃遇:“……”

沒有。

更別說吃了。

他立即改變主意:“我吃三十個!”

陳霧張了張嘴:“三十個啊……”

“餃子皮不夠。”他嘀咕。

黃遇想說“不夠不會出去買?”,就聽到他熾哥來了句,“阿遇,你十個就行了。”

“……”我一個身強體壯一米八多的男高生,十個餃子?熾哥你說的這是人話?

黃遇要炸,姜涼昭跟他耳語,“餃子不是重點。”

他瞬間冷靜下來,對對對,現在不是什麽餃子不餃子的事。

陳霧把電磁爐拿到屋檐下的桌上,燒水下餃子。

屋裏,晏為熾開了一罐黃遇帶過來的啤酒,又拆開包薯片,悠閑地邊吃邊喝。

空着的凳子有兩個,一大一小,都是塑料的,發舊。

姜涼昭下意識地從大衣口袋裏拿出帕子擦凳面,卻又考慮到場合問題,改為擦手:“熾哥,他是叫陳……”

“霧。”晏為熾道。

姜涼昭疊起帕子,大衆又普通的姓比較适合外面那個人,名字卻不相符。

“霧”這個字帶有若有似無的朦胧清涼,引人窺探,而他的言行舉止無一不透着一個信息——簡單平板得讓人乏味。

“卧槽,我不會是在做夢吧?”黃遇精神恍惚的在小凳子上坐下來,長腿憋屈地窩着,他抽了下臉,疼得龇牙咧嘴,你媽的,不是夢。

“熾哥,你跟那陳,陳霧是怎麽認識的啊?”黃遇想破頭想不通。

晏為熾輕描淡寫:“小時候。”

黃遇“刷”地蹦起來:“我們怎麽不知道?”

姜涼昭若有所思:“七歲以前吧。”

黃遇的表情變了變,那是不知道。

熾哥七歲才回晏家,七歲以前的行蹤沒對外公開過,他們也不是很清楚。

“所以是舊相識,老朋友,”黃遇坐了回去,他很快就發現了非常不合理的點,“那熾哥你為什麽在學校不……”

門外的陳霧叫道,“晏同學,你出來一下。”

“又怎麽了?”晏為熾皺着眉頭起身,拿着半灌啤酒往外走。

“就去了?”黃遇喃喃。

姜涼昭解開大衣兩粒扣子:“是啊。”

黃遇滄桑地用力搓幾下臉,環顧四周。姜涼昭也趁機打量了起來。

當年熾哥不跟他們任何一個人住,自己選擇了水庫上的小屋,他們了解其中緣由便尊重熾哥的決定。

熾哥對衣食住行沒要求,一年四個季節,春秋冬都以沖鋒衣為主,吃的專情于白糖奶茶別的随意,出行是輛他親自加工過的摩托,住處沒有過多改造,只加了個酒店配的那種衛生間,一張大吊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幾個日常家電。

屋裏空出來的地方用來放漫畫書和健身器材。

上一次他們過來,還在書堆裏撸鐵,喝酒玩牌到半夜才走。

現在這屋是什麽樣?過日子的樣。

該有的都有了。

他們仿佛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面目全非,到處都是不屬于熾哥,也應該永遠不會出現在他私人領域的痕跡。

這裏已經從一個只使用三年的落腳地,變成了一個充斥着柴米油鹽和瑣碎的家。

黃遇跟姜涼昭兩人背景雄厚出生富貴,身邊什麽沒見過,很難讓他們大驚小怪。

這次真的破防了。

姜涼昭是在心裏破,黃遇則是直接表現了出來。他聞着餃子煮開的面湯味說,“雖然陳霧好像都是在門外燒飯,完事了才把鍋拿回來,但是他炒菜的時候,油煙還是會往屋裏跑,門關上都沒用,床被子衣物什麽都會沾到味道,熾哥能忍?”

接着挨個指原來沒有的家具。

“這都是二手的吧?上一個使用者是誰都不知道,可能還有上上一個,上上上一個,想想就髒,熾哥能忍?”

他大步沖向收在牆角的簾子,“宇宙級毀滅性醜土了吧,多看兩眼都能得心髒病的程度,熾哥這能忍?”

而後撥了撥牆上打釘子挂的紅辣椒大蒜頭,“熾哥這也能忍?”

又繞過書桌擠進去,瞪着一排用半截飲料瓶種的枝條,随便拿起一個,“丐幫花盆,熾哥這都能忍?”

姜涼昭全程保持着陷入世紀難題的困惑狀态嗎,人都要石化了。這是他從沒有過的一面,首次懷疑自己的思維能力。

掩着的門縫裏隐隐有說話聲飄進來,黃遇飛快地拉着姜涼昭去偷聽。

風一陣一陣的在水庫游蕩,樟樹葉子嘩啦嘩啦響。

陳霧握着長勺在鍋裏輕輕抄底劃動,防止餃子黏鍋:“你的朋友們來了,你都不和我說一聲,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晏為熾倚着牆,指間扣着快喝空的易拉罐:“你要什麽準備?”

陳霧說:“我避開啊。”

“避開?”晏為熾冷冷地呵笑一聲,“你人不在,一堆東西在這,我怎麽解釋?”

“可是……我不想你的朋友們知道我和你是認識的,我第一天上班的時候就說沒有必要了,當時也是那麽認為的。”陳霧抿了抿嘴,溫吞地表達自己的不滿,“你可以先不讓他們來的,就快了,沒多少天了,我會收拾得很幹淨,不留下一點東西。”

晏為熾繃着臉把易拉罐扔出去:“煩不煩,誰他媽知道他們要來。”

門後的黃遇聽得不清晰,熾哥的那聲低吼他是一字不落,他不敢置信,整個人都要裂開了:“熾哥這是幹嘛,沒他點頭,我們能來他這兒?我靠從十一月到一月,我們問過多少次了他都不讓,要是不提前打好招呼,我們根本不可能……”

姜涼昭阻止音量漸漸失控的黃遇:“別說了。”

黃遇手抖:“你什麽意思?你往哪個方向猜了?別他媽的吓我。”

姜涼昭蹙眉:“胡思亂想什麽。”

他沉聲:“我去洗手間抽根煙。”

黃遇:“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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