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下午不知幾點, 陳霧被一通電話從睡夢中拉回現實,他迷糊着問是誰。

那邊的人沒好氣道:“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是晏同學啊,不好意思, 我太困了還沒有清醒, ”陳霧把身上的小薄毯子拿開。

“我中午沒回去就是想讓你睡, 我都考完了,你還沒睡夠?”晏為熾無奈, “沒睡夠也不能睡了,再睡下去人都能睡出毛病。”

“不睡了。”陳霧打着哈欠。

晏為熾聽着他的哈欠聲抽抽嘴:“阿遇跟趙潛想去你那兒蹭飯吃。”

“可以,來吧。”陳霧抹掉眼角的淚, 戴上眼鏡說, “你們現在就過來吧, 我去淘米。”

“怎麽樣, 熾哥你別瞞着不說實話,我直接給我哥發信息打電話求證。”

是趙潛的聲音。

接着是黃遇浪蕩的嬉笑。

“說什麽呢,熾哥不是那樣兒的人, 是吧熾哥。”

陳霧在那片熱鬧裏挂掉電話,他把睡覺睡得有點皺得T恤拉了拉,拽好翹起來的短褲邊邊, 下床夠到拖鞋,趿拉着去洗臉。

電飯鍋的“快速煮飯”鍵響時, 陳霧的手機也響了。

村長在田邊撐着鋤頭給他打電話:“小陳啊,三嬸她外甥在春桂一家醫院上班,說是看到明川傷得挺重的, 讓人給打了嗎?你去沒去?”

陳霧拿着抹布擦臺子上的水跡:“沒有去。”

老人着急的音量頓時變小了, 做錯了事的小孩一樣有點不知道怎麽辦。他以為半年過去了,又是出了這麽大的事, 小陳會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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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這都不關心。可能明川那孩子年後一錯再錯。

這是真的老死不相往來了。

“山裏的信號不好了?”

陳霧詢問的聲音傳來,村長回神:“還說有個小姑娘很緊張明川,家裏也不簡單,叫來了大地方的醫療隊什麽的。”

“不要管。”陳霧說。

村長聽他的,說了句常說的話:“那你多注意身體,自己要吃好過好。”

“我會的。”陳霧把抹布搭在水龍頭上,“你和大媽也是。”

“我們好着呢。”村長和藹地笑着說,“你把地址發我手機上,我給你寄西紅柿和豆角玉米,還有你大媽曬的梅幹菜。”

陳霧說:“過段時間吧。”

村長忙應道:“成,你方便了給我打電話。”

“那下次再說。”陳霧結束通話,看了眼季家的微信群。

親戚們也不知道從哪知道的消息,在群裏說季明川的事。

這些年他們不怎麽跟季明川接觸,有事或者走人情都是找陳霧說。

現在季明川受傷了,他們沒有哪個提出要來春桂探望他。跑一趟特別費勁不說,倆只老母雞是少不了的。

但季明川對他們不親近,他們自然也不會多上心,于是就在群裏問了一嘴。

陳霧不回,他們也不會特地打電話過來問他情況。

只是走走流程,圖個臉面。

陳霧在群裏說,他要退群了。

這下子親戚們的反應巨大,他們都不願意讓他退,說是逢年過節的可以打聲招呼。

陳霧字打到一半,看到一條信息“你爸不在了,我們想他了,還能找你說說話”。

盡管搬出了他爸,他還是沒有改變主意。

季家的群從他手機裏剝離了出去。

自此,他本就很小的交際圈再度收緊,緊得剩不下多少人了。

六點半左右,晏為熾拎着幾份鹵菜來出租屋,身後跟着兩個蹭飯的。

趙潛抱着一箱啤酒,黃遇左手一箱奶,右手一袋蝦:“熾哥,東西放哪……”

沒影兒了。

晏為熾直奔廚房:“我都寫滿了。”

陳霧在炒菜,沒怎麽聽清:“你給他們倒水吧,桌上有。”

晏為熾關掉油煙機,鬧哄哄的雜聲瞬間沒了,他滿腔的熾烈流進目光裏:“我說,我都寫滿了。”

陳霧哄拿了獎狀回來的小朋友一樣,匆匆看他一眼:“寫滿了啊,晏同學真的做到了。”

晏為熾:“……”

他把鹵菜扔陳霧懷裏,轉身就走。

這動作顯得有那麽幾分幼稚。

陳霧将沒有漏湯汁的鹵菜放一邊,繼續炒菜。

身後倏然伸過來一只手,拿走他的鍋鏟,頭頂是咬牙聲:“陳霧,我要我的獎勵。”

“沒有說不給你啊,我菜還沒有炒完,你怎麽這麽急。”陳霧嘀咕着把竈臺的火調小,蓋上鍋蓋悶上,他認真地看向晏為熾, “你說。”

晏為熾開始兌獎勵:“以後別叫我同學。”

早想好了要什麽,不在電話裏說也不發信息,必須當面來。

陳霧從晏為熾手上拿回鍋鏟,放在鍋蓋上面:“那叫你什麽。”

晏為熾偏頭看窗外火燒紅,嗓音低而模糊,猶如從多年前的小廟裏震蕩而來:“跟小時候一樣。”

陳霧有一點為難:“可是現在都長大了……”

“我不管,”晏為熾盯住他垂下去的微翹眼睫,霸道又帶有隐晦的激動,“你必須像小時候那樣叫我阿熾。”

“好吧,”陳霧腼腆地抿了下嘴,“阿熾。”

晏為熾眸光深了深,他點頭表示滿意:“其他獎勵先欠着。”

陳霧迷茫地說:“剛剛不是給你了嗎。”

晏為熾面不改色:“那只是上午的,下午還有,每個學科寫滿都有一個。”

陳霧:……“他目瞪口呆,“還能這樣的嗎?”

晏為熾變魔術似的拿出筆跟一張欠條。

陳霧稀裏糊塗的抓住塞進他手裏的筆,在欠條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晏為熾彈欠條,見陳霧看着他欲言又止,他眉頭一皺,“別想耍賴。”

“我沒有。”陳霧很無語的樣子。

客廳傳來趙潛的喊聲:“哥,啤酒我直接放地上了啊!”

“你拿幾瓶在冰箱裏冰冰吧。”陳霧應聲。

“收到!”趙潛利索地徒手拆紙箱。

“需要剪刀嗎?”陳霧剛問完,晏為熾就說,“去房裏給我敷藥。”

陳霧看他受傷的手:“不用敷了吧。”

“我不這麽覺得。“晏為熾說,“今天寫了很多字,要疼死。”

“那好吧,我從學校帶回來的仙人掌還有點。”陳霧話落,晏為熾隔着薄薄的一層白色布料按着他後背,掌心貼上他背脊把他往外帶,“趙潛,剪刀在窗臺上,自己進來拿,阿遇,看火,順便把蝦線抽了。”

客廳,趙潛跟黃遇眼睜睜地看着熾哥把陳霧帶進房裏,砰一下關上房門,他倆對視一眼。

熾哥一路上就跟念家的小媳婦一樣,這會兒一副餍足樣。

索吻了?

沒到那程度吧。

“讓我看火抽蝦線,我媽想都不敢想。”黃遇扒拉着短發去廚房,見到一盤切成片的火腿,一碗泡好的幹蘑菇,視線掃向竹筒裏的幾雙筷子,他挑挑眉,熾哥看上陳霧的原因,可能是對方能給出家的味道。

“能搞定嗎?”趙潛拿着幾瓶啤酒進來。

嘩啦——

黃遇把袋子裏的蝦跟水都倒進池子裏:“蝦線在哪?”

開冰箱放啤酒的趙潛:“……”

“我知道了,肚子上。”黃遇自信滿滿地打開水龍頭搓洗修長的雙手,“我用什麽工具?”

“有手就行。”趙潛不忍直視。

“真的假的,潛姐可別忽悠黃小弟我。”黃遇沒心沒肺地調侃了句,他觀察池子裏的蝦,啧啧,“還是活着的,太殘忍了。”

趙潛:“……”

黃遇捏起一只矯健的基圍蝦:“你看這小短腿,抖得多有勁多活潑,它跟我撒嬌,向我展示它的威猛雄壯,我真的不忍心……”

“你起開。”趙潛忍不了了,她奪過那只蝦,一掐一拽。

蝦頭跟完整的蝦線全丢進了垃圾簍。

黃遇半晌發出一聲:“靠。”

“太粗暴了吧你這女人。”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滿是驚吓,“你抽線就抽線,怎麽還擰頭,腦花子都沾你手上了。”

趙潛似笑非笑地看他表演。

“幹嘛幹嘛,我是演着玩兒,娛樂而已,你看你,這不就開心了。”黃遇痞痞地勾她馬尾辮。

趙潛兇狠道:“手不想要了?”

“吓死老子了。”黃遇一米八幾誇張地捂着心口作嬌羞狀,前言不搭後語,“我身邊人說你最近跟李潇握手言和了。”

“本來也沒什麽事。”趙潛說。

“拉倒吧,你倆騎對方身上扯頭花,互砸拳頭的樣子我又不是沒見過。”黃遇翻白眼。

趙潛撞開黃遇,麻利兒地處理起了一池子的蝦:“人不都會變。”

黃遇眼多毒,喲呵,這女人受情傷了。

“什麽味道?”趙潛突然說。

黃遇跟她一起看向滋滋冒煙的鍋,立馬後退:“我不知道,我不在廚房。”

趙潛趕緊關火。

她抖着手揭開鍋蓋,一股黑煙卷着刺鼻的糊味撲了她一臉,直沖她天靈蓋,她擰起随性墨黑的野生眉,“完蛋,菜全燒糊了,黃遇,你他媽往哪跑!”

黃遇早跑洗手間去了。

趙潛硬着頭皮去敲陳霧的房門,通知了這個不幸的消息。

陳霧是個好脾氣的,糊了就糊了,鍋刷幹淨就行。他重新準備食材,朝外面喊。

“阿熾,我準備好了,你來炒吧。”

客廳剝橘子的黃遇見鬼一樣跑過來:“你叫熾哥什麽?”

“年紀輕輕就失聰?”

晏為熾拉開杵在門口的黃遇,倦懶地走進廚房,拿了圍裙給陳霧:“幫我系上。”

黃遇把張大的嘴巴閉上,稱呼都變親密了。

似乎預示着一個新的開始。

這多半是熾哥的意思,他戀愛腦。

黃遇旁觀了會兒熾哥炒菜的畫面,他忍了又忍才沒拿出手機直播發朋友圈。

去年冬天熾哥包的餃子那鬼樣,今年夏天竟然可以炒小菜了。

明年春天是不是能整個滿漢全席?

趙潛見黃遇叼着罐啤酒往大門那兒走,她随口道:“幹什麽去?”

黃遇心不在焉:“轉轉。”

“我也去。”趙潛去換鞋,兩人一道在樓下吹熱風。

趙潛在小賣鋪買了兩根冰棍,給他一根:“幾號動身啊黃少。”

黃遇咬冰棍上的小葡萄:“等熾哥。”

這三年過得很慢,到了末尾才覺得飛快,熾哥期間一次都沒回去過,他每年都要回家過年,被家裏擰着耳朵唠叨什麽除了他們還有別的也押寶,都是白白浪費三年時間。

押個屁,他是挺兄弟。

按他父母的原話,他要不是獨生子,早讓他死外面了。

當年他一站隊,家裏股市暴跌差點沒撐住,姜家聲譽也因為繼承人的決定遭到連累。

黃遇心裏門兒清,家裏其實年年都說不可能沒希望了,背地裏還是抱着一絲期待。

期待他熾哥能翻盤,用他們十多年的發小情加上這三年在最困難時和他站一起的情分打點牌。

在商場滾雪球滾久了,總想着利。

黃遇咬着冰棍看夕陽,以後就算熾哥真的坐回了那位子,他也絕不會拿出這件事做什麽,他相信昭兒同樣不會。

因為這是他們自願的,熾哥沒求沒逼他們。

反而叫他們別跟來春桂,沒必要為他那樣,是他們非要跟着。

黃遇一哂,家裏說他來春桂的西德職高鬼混,說得好像在首城就不鬼混一樣。

首城那群玩得才叫一個花。

在這兒時不時有熾哥提醒鞭策,他都沒怎麽玩。

黃遇撓着後頸仰起臉,棱角分明俊朗:“馬上就要回去了,還真有點舍不得。”

趙潛眼色古怪:“你不是吧?”

黃遇鄙視道:“懂不懂什麽叫青春文學。”

趙潛:“……”

她幾口吃掉一根冰棍:“陳霧在熾哥那兒的分量是與日俱增的,悠着點。”

黃遇聳聳肩:“我頂多就是私下裏說說,心裏吐吐槽,既沒跑到他面前作秀,也沒動過他一根手指頭。比不了你家老丁。”

趙潛表情變了變,這位平時沒見正經過,整天調戲這個那個,似乎他的世界只有各個美女,實際上什麽都知道,就是玩,自己玩,也看別人玩。

從首城來的,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吃過晚飯,黃遇被安排洗碗,他肌肉緊繃生怕把碗摔碎:“熾哥,回去還是火車轉飛機?”

晏為熾把剩下的海帶湯吃掉:“嗯。”

“那我和你一起好了。”黃遇洗刷刷,“大概什麽時候走?”

晏為熾将空碗跟筷子放進水池:“這個月中下旬。”

黃遇忙完去小院打給家裏:“媽,別讓陳叔來接我了,我自己回去。”

黃太太正要去打牌,旗袍攏着保養很好的身段,柔風細雨的腔調:“那哪行,車上貼了我親自提筆寫的橫幅,慶祝你職高畢業,你不坐,不就浪費了我的心血。”

“橫幅寄給我,我到時候裹身上,從頭裹到腳,每分每秒感受偉大的母愛。”黃遇義正言辭。

“啪”

電話挂掉。

黃太太又打來:“小覃會來家裏吃飯,你自己看着辦。要是讓我再見到你那綠毛和中二非主流打扮,你所有游戲手柄都會死無全屍。”

黃遇納悶:“小覃是哪位?”

“你未婚妻。”

黃遇聽着嘟嘟聲滿臉我操,他人還沒回去,未來老婆就給他找好了。

未婚妻着實刺激到了黃遇,盡管他從小就被教育家族聯姻的重要性,但那也等他過二十五再說吧,他才多大。

黃遇在小院抽了幾根煙,胳膊腿上被蚊子咬了很多包,他在客廳抓撓着罵罵咧咧。

陳霧說:“你抹點鹽,等一會兒洗掉就不癢了。”

黃遇當沒聽見,一個字都不信。

坐在小馬紮上看新聞的趙潛來了句:“我腿肚子上也有幾個包,我去試試。”

她按照陳霧說的做了,不一會包就小了不少。

黃遇偷偷摸摸去廚房抹鹽等結果,驚覺趙潛還真沒扯,他滿血複活回到客廳。

晏為熾瞥他:“不癢了?”

黃遇龇出小虎牙,得意欠揍樣。

晏為熾不輕不重地踢過去:“以後對他放尊重點。”

黃遇:“……”

他品着熾哥這句話前兩個字,“要把人帶上?”

晏為熾的目光鎖向背對他和趙潛說話的人:“還沒問。”

黃遇不可思議,這都要問,做不了主?

他倒在沙發裏看天花板,我在做什麽夢,熾哥哪像是能做主的。

不多時,幾人去附近逛夜市。

趙潛一手夾着煙,一手去撩架子上的五顏六色小飾品。

黃遇給家那邊的朋友們買禮物。名貴的限量的都不稀罕了,地攤貨倒覺得新奇。

他朝不遠處揮手:“熾哥,你要過來看……”

“不看。”

晏為熾在陪陳霧選西瓜。

大卡車拉的,旁邊放着個牌子,上面用藍筆歪歪斜斜的寫着“兩塊六一斤 ,不甜不要錢”。

陳霧旁邊還有兩對夫妻,小年輕和老年,都是出來散步的。

晏為熾站在他身後,他們的影子也是兩個。

陳霧沒有這個拎起拍拍,那個拎起拍拍,他先看,看中了就捉住西瓜小把,說:“我要它。”

攤販舔手指從一紮塑料袋上撚出一個,抖開:“這西瓜包甜。”

晏為熾雙手插兜,彎腰湊到陳霧耳邊,鼻息裏是他脖子上散發的花露水味:“長得醜,換個?”

“哪裏醜了,不都差不多。”陳霧說。

晏為熾嫌棄:“不夠圓潤。”

目光若有似無地從他小屁股上掠過,“再圓點手感好。”

“要多圓潤啊,你又不抱着睡覺。”陳霧咕哝,“吃個西瓜為什麽還要在乎手感。”

晏為熾劃拉手機掃碼的動作一停,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耳根都燙了,他欲蓋彌彰地催促:“你管我,快走。”

陳霧拎走西瓜,晏為熾接過去:“還要買什麽?”

“不買了。”陳霧剛說完,腳就往哈密瓜那走,“哈密瓜十五塊錢兩個,好便宜,我要買。”

晏為熾:“……”

逛了個夜市,水果買了一堆。

陳霧切西瓜的時候,晏為熾,趙潛黃遇三人都在旁邊站着。

西瓜是熟的,皮也薄,刀尖抵上去就脆了。陳霧将西瓜切成大小相差不大的三角形,自己拿走一塊,見晏為熾直勾勾地看着,就把手上的給了他。

随後又拿了塊吃起來。

黃遇哼哼唧唧:“我們的呢?”

趙潛也是望向陳霧。

“你們不自己拿嗎?”陳霧不懂。

“……”

也對啊,我們是二逼了嗎,西瓜不就在面前,為什麽要等陳霧分配?

黃遇無聲地對趙潛說:“我是看熾哥在等。”

趙潛回:“我也是。”

“……”

所以為什麽熾哥不自己拿,非要陳霧給他。

陳霧坐在小院屋檐下吃西瓜,汁水沿着他的指尖淌過指骨,一路蔓延到手腕小臂。所過之處留下清甜的水印。

晏為熾給他紙:“吃個西瓜吃得濕淋淋的。”

腦電波又不知道竄到了哪個頻道,面部一熱。

媽得。

再憋下去,能瘋。

陳霧擦擦手,他把剩下的西瓜吃掉,将皮放地上,叮囑晏為熾:“你別也扔,我要留着發酵做肥料,我去洗澡了。”

晏為熾不快不慢地叫住他:“等會,說個事。”

陳霧站在椅子邊,眼神詢問。

“你先坐回去。”晏為熾昂首。

“很大的事嗎?”陳霧坐回椅子上,和他面對面。

一條腿伸過來,踩住陳霧椅子底下的橫條,往一邊推,他被那力道帶得變成側着坐了,下一刻就要挪回去。

“就這麽坐着。”晏為熾不準陳霧看他。

陳霧不挪了。

四周有蟬和蛐蛐的鳴叫,夏天的風吹到屋檐下,少年說話了,“你之前說你留在春桂,是因為沒有別的想去的地方。”

陳霧點了點頭,晏為熾低聲問,“那你要不要去首城?”

“首城?”陳霧呢喃,“很遠吧。”

“遠。”晏為熾凝視他不是很清晰的側臉,語調散漫随意,背部卻是僵直緊繃,“另有一番風景,去看看?”

陳霧說:“你家在那邊啊?”

晏為熾笑:“對。”

陳霧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你洗澡去,洗完告訴我答案。”晏為熾打了很久的草稿,承諾了很多東西,他做足了準備,只等陳霧猶豫說出擔憂時抛出自己的态度。

陳霧撫摸手上的舊疤:“首城也有摩天輪嗎?”

晏為熾一愣:“當然。”他的喉結滾了下,嗓音更低,“比我們去年坐得大很多,我可以帶你去坐,一周去七次都沒問題。”

陳霧聲音輕輕的:“那我去看看吧。”

晏為熾前傾上半身,抓住陳霧的椅子拖到自己身前,長而精實的腿張開圈住,遲鈍地緩聲開口:“去哪?”

陳霧看了看晏為熾,像是不明白他怎麽傻了,“去首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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