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宮變

皇帝回京後,日日參湯茯苓,皮外傷很快便好了,只是肩膀處傷了筋骨,活動起來終究沒有以前輕便,好在只是左臂,平日只是上朝、批奏折也不覺得。

朝中暗地裏風雲瞬變、暗潮洶湧,表面上卻仍是君禮臣恭。皇帝自襄平一行歸來後也一改奢糜腐化的劣性,再不日日往溫柔鄉跑,只是上朝時仍是一副猶豫不決、懶散昏庸的模樣,對霍相也是聽之任之。皇帝和霍相都心照不宣地對燕山行刺之事緘口不語,只是朝中無意四目相對之時,偶會發覺對方眼裏目光的疑忌。

深秋時,文妃病了,日日咳個不停,姣好的面容也憔悴下來。皇帝很是上心,幾乎日日往文淑宮跑。

自從文妃為皇帝誕下太子,皇帝便不常來文淑宮了。如今皇帝來得這樣勤,文妃心中自是喜不自勝,私下裏命貼身丫鬟向禦藥房抓了幾副助孕的藥。

文妃乃是太後侄女,父親是知樞密院事全遷承,靠着過硬的背景,很快就把同時入宮的懷妃、宛妃比了下去,受皇帝專寵一時,不久便不負衆望地為皇帝誕下太子。

一日行過床第之事後,皇帝卧在榻上,撫着文妃羊脂般的腹部,柔聲道:“茜兒若能在為朕生一個公主皇子,朕便立你為後。”

文妃聽了,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垂下眼睑,心中卻是欣喜若狂。

皇帝又道:“秋日蕭瑟,你若是覺得氣悶,便到禦書房來給朕伺候筆墨吧,聽全愛卿說過你精通詩律,這很好,朕很喜歡。”

文妃一時只覺得受寵若驚,不知皇帝為何寵幸自己如此,即便在女官盛行的前朝,後宮準入禦書房的也是只是寥寥可數的幾人。

“文妃謝皇上隆恩!”

皇帝一笑,摟過文妃纖細的腰肢,道:“不必多禮,朕是茜兒的夫君,茜兒私下裏叫朕鑒安便了。”

這日鐘雪麟在禦書房與皇帝商讨對遼事宜,皇帝用手指點着圖紙,皺眉沉思。

鐘雪麟伸手觸上皇帝的眉心,道:“秋日火大,臣讓遠公公拿些降火的茶來。”

皇上揮揮手道:“不用。”提筆在圖紙上圈了幾處。

遠公公走進來在皇帝身邊說道:“文妃娘娘來了,說是來給皇上送銀耳紅棗湯。”

鐘雪麟哂笑地看着皇帝,心道:皇上一個大男人,卻總喝些女人喝的湯水,怪不得養得白白嫩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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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卷了圖紙,向遠公公道:“讓她進來。再去孫府宣孫遠興,讓他速速入宮。”

遠公公領了旨退下,一會兒便見文妃款款玉步走了進來,向皇帝屈了一膝,道:“妾身恭請聖安。”又向鐘雪麟福了一福,“鐘大人,奚兒有勞鐘大人提點了。”

鐘雪麟向文妃行了一禮,道:“太子天資聰穎,下官不敢居功。”

文妃溫婉地向皇帝道:“秋日氣幹火旺,妾身熬了些滋潤湯水,讓皇上潤潤身子。”

皇帝笑着牽了文妃的手,柔道:“茜兒甚知朕心,朕方感口渴,茜兒便送湯來了。”

皇帝感覺到鐘雪麟火炬一般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趕緊低下頭喝湯。

鐘雪麟向皇帝和文妃行了個禮,道:“皇上此時家事不便,微臣先行告退。”

皇帝“嗯”了一聲,算是準了。鐘雪麟出宮時,正好看見陳公公領着孫三公子急匆匆地往禦書房走。

看見鐘雪麟投來的視線,孫遠興偏過頭朝鐘雪淩笑了一下,行了個抱拳禮。

孫遠興來到禦書房時,文妃正坐在皇帝腿上,皇帝出了一道字謎,文妃蹙着秀眉在苦思冥想。

孫遠興和文妃打了照面,心中都是一驚,文妃忙從皇帝腿上下來,垂袖立在一旁。孫遠興跪倒在地,道:“臣孫遠興叩見皇上。見過文妃娘娘。”

皇帝道了句“免禮平身”,開始向孫遠興詢問汴河四渠水利修建的進展。孫遠興的父親孫簽乃是兵部尚書,孫尚書知道兒子木讷,難以适應官場的勾心鬥角,便把孫遠興安排到遠離紛争的工部,孫遠興入仕後在工部任職都水監,居從二品,掌管汴河一帶水利建設,聽皇帝問了,忙理了理思緒,将各工程進度徐徐道來。

皇帝凝神聽了孫遠興彙報,對孫遠興點點頭,道:“很好。運河建設刻不容緩,來年開春務必要将東部一線投入使用,否則融雪又将在汴河一帶導致春澇。”

孫遠興垂頭稱是,餘光瞄到文妃有點蒼白的臉上一雙秀目也在偷偷看自己,胸中登時溢滿了歡喜。

皇帝側着目靜靜觀察了一陣兩人的神情,心下了然,忽而笑道:“是了,孫尚書與全院事乃是舊交,茜兒入宮前定與孫愛卿見過了?”

文妃垂下眼道:“是。孫大人常攜孫公子來府上,妾身與孫公子自幼便相識。”

“那便是青梅竹馬了。”皇帝道。

孫遠興終究從小便受父親耳濡目染,深知萬萬不可與皇帝的後宮有牽扯,忙道:“并非如此,幼時無忌,微臣入了國子監後就未再見過娘娘了。”

皇帝點點頭,道:“下去吧。朕很在意運河的事,事無大小,愛卿常來禀報便是。”

孫遠興道了聲“臣領旨。”便行禮退下了,臨行前不由得又瞄了文妃一眼,才踏出門去。

皇帝看着文妃,見她目光閃爍,遂一笑,牽了文妃的手,與她聊起旁的事來。

孫遠興回了府,在屋中坐立不安,腦中終是難忘文妃那一雙美目。沒兩日,孫遠興就又入宮面聖去了,向皇帝禀報了運河的經費預算。皇帝聽了,對孫遠興稱贊了一番便讓他回去了。

孫遠興這一行沒見着文妃,也不氣餒。又過了兩日,孫遠興又要進宮禀報水司職位變更的事,卻在宮道上遇見了正要前去禦書房的文妃。

兩人均是心中一震,面上卻不慌不忙地相互行了禮。

“孫大人安好。”

“下官見過文妃娘娘。”

文妃端詳了眼前的男子片刻,道:“孫大人,近日風高氣爽,但本宮卻夜不安枕。”

“娘娘所因何事?”

“孫大人可聽聞過‘亥豬拱槽’之事?實是有趣之極。”

孫遠興心中大喜不自勝,說道:“如此趣事,下官卻是未曾見識了。”

文妃笑了笑,袅袅婷婷地走了。

是夜亥時,文妃的貼身丫鬟玉兒買通了看門的冼公公,孫遠興只身來到宮門,換了冼公公帶來的內侍服,跟着冼公公從偏徑行至文淑宮,玉兒打發了宮前侍衛,把孫遠興迎了進去。

次日一早,皇帝漱洗完畢,正在用早膳,遠公公走上前報道:“冼公公來信了,一切盡如皇上所料,皇上英明。”

皇帝輕輕一笑,心道:無論是誰,總歸難逃情劫。

皇帝往文妃處跑得更勤了,卻都如投石入海,文妃的肚子始終沒有反應,咳嗽卻一直沒好全。

文妃憂心忡忡,皇帝笑道:“茜兒別急。既然能生下太子,一定還能懷上。明日朕再換一個太醫來看看。”

文妃道:“妾身聽說,有的民間偏方甚有效用……”

皇帝道:“定是玉兒又亂說了。茜兒如此嬌貴的身子,怎能亂吃些江湖郎中的藥?”

文妃不語。過了幾日孫遠興又入宮私會文妃時,文妃對孫遠興道:“啓遠,下回來時,把上回說的藥方帶來吧。”

孫遠興回了府上,立即尋訪到人稱“送子郎中”的潘醫師處,取了一張藥方。

這日,皇帝下了早朝,猶豫了一陣,便命人擺駕東宮。

太子正在解鐘雪麟設的乾卦,一聽人報“皇上駕到”,便扔了筆,撲到皇帝懷中。

立在一旁的鐘雪麟也前來行禮,皇帝看向他,道:“鐘愛卿剛升了從二品就不來早朝,因何事?”

鐘雪麟道:“微臣前些日子身體不适,已向吏部告過病了。”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道:“朕想詢問太子功課,愛卿下去吧。”便不再看他。

鐘雪麟立感氣悶,匆匆道了聲“微臣告退”,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皇帝牽着太子的手,順着魚塘閑庭漫步。

“近日你母妃來過麽?”

“是。母妃來了說要給奚兒生一個弟弟妹妹。但母妃說還是想生個弟弟,她說父皇會更歡喜。”

皇帝一滞,又道“母妃還說什麽了麽?”

太子道:“母妃還說,讓兒臣以後要像父皇一樣,做一個明君。”

皇帝笑笑,捏了捏太子的手,道:“父皇不希望奚兒當明君,父皇只希望你快樂。”

不久,皇帝也患上了咳嗽,文妃很緊張,日日給皇帝送藥送湯。

皇帝的身體卻愈發消瘦,一日早晨起來,皇帝咳了血。

遠公公大驚,忙又找來太醫為皇帝把脈。

太醫聽着皇帝的脈,越聽越驚,最後道:“皇上恐是服了傷肝損肺的罂粟草,此草非劇毒,服用少量有提神抗乏之功效,只有長期服用才會損害身體。不知皇上近來是否頻頻食用某種食品?”

皇帝乏了似的閉上眼。

曹準即刻奉旨搜查文淑宮,在文妃的梳妝匣中找到了記着罂粟草的藥方。玉兒在拷問下每多久就吐露出孫遠興與文妃私會之事,并指出了共犯冼公公。冼公公一見曹準怒氣洶洶的臉,還沒逼問,就跪下把孫遠興入宮的時間、次數都招了。

曹準持着搜捕令來到孫府,孫尚書面色死灰,持着刑杖正一杖一杖毫不痛惜地往兒子身上招呼。

曹準舉着藥房,厲色問道:“都水監孫遠興,此藥方可是當日你帶入的?”

孫遠興披散着頭發,一臉驚恐,爬起來仔細辨認了藥方一陣,道:“正是!父親,這就是孩兒給文妃娘娘求的助孕偏方,是娘娘讓孩兒求來的!”

曹準道:“孫遠興意欲弑君罪名成立,綁起來,帶走。”

孫遠興抓住孫尚書的靴子,喊道:“父親,那真的是助孕偏方,孩兒沒說謊,救孩兒!救救孩兒!”

侍衛縛了孫遠興的雙手,孫敬山怔怔地看着哭喊的兒子被扔上馬車,一擺手招來總管,說道:“備車,去霍相府。”

霍相逗着鳥,聽孫敬山火急火燎地把事情說清了,擡起眼,看着孫敬山面色蠟白的臉,道:“令公子闖下如此大禍,恕老夫無力相助。但事情還有回轉餘地,文妃乃是太後侄女、太子的母親,皇上若是念在文妃為産子之功,興許會從寬發落。到時老夫或能為孫大人向皇上求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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