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營救
“淮昌!你覺得怎麽樣?淮昌,你說話……”皇帝抱着鐘雪麟的身子,觸手處一片溫熱,拿起來一看,滿手盡是暗紅色的液體,皇帝不禁有些暈眩,加上缺氧,眼前立刻黑了下來。
初兒見鐘雪麟滿身是血地倒下去,尖叫一聲,也暈厥在地。
“未莊,皇帝死了麽?”林逸清從暗處走出來,身邊跟着一名年輕男子,他俯下身去看皇帝,只見皇帝緊閉雙眼,動也不動。
吳之游低頭不語,林逸清對他道:“處理幹淨吧。”
吳之游舉起劍,只是鐘雪麟把皇帝死死地護在身下,竟是沒有落劍的地方,于是便對林逸清道:“主子,之游敬這位先生是位豪士,不願再亵渎這位先生的遺體。”
林逸清笑了笑,道:“如此就聽未莊的吧。”
說完,林逸清帶着男子率先鑽進了石洞中,周圍的人聽見這邊的響動,紛紛圍了過來,吳之游揮開長劍擋住衆人,也退入石洞中。
石洞馬上便又掩上了,緊接着地動山搖,“轟”的一聲,黑煙充斥了整個屋子,牆垣崩塌,火光四起,瓦礫亂飛。
鐘雪麟在夢中,似乎聽見了一陣巨大的鼾聲,心道這麽響的鼾聲一定是徽豬在打鼾,正要抱怨,緊接着鐘雪麟便被一顆巨石砸醒了。
“是誰打本龍……”鐘雪麟喃喃,睜開眼,瞬間産生了身處地獄的錯覺,人們的慘叫聲被淹沒在巨大的爆炸聲、崩塌聲中,而四處飛濺的鮮血觸目驚心。
“皇上……皇上!”鐘雪麟失措地喊起來,突然看見身下的人。皇帝白皙的臉上濺上了暗紅的血跡,顯得十分刺眼,鐘雪麟伸出手想為皇帝擦去,卻發現自己周身已無一處沒有沾上血,除了自己的,還有在爆炸中死去的人的。
鐘雪麟心中一緊,支起身察看起皇帝的傷勢。所幸皇帝被自己壓在身下,除了缺氧以及舊傷崩裂,沒有添什麽新傷。倒是自己,周身都是碎石斷瓦劃破的口子。
鐘雪麟松了一口氣,環顧一周,發現整個屋子似乎只有自己所在的地方沒有埋炸藥,所以才僥幸逃生,可能是林逸清怕炸塌了逃生的通道吧。
鐘雪麟輕笑起來,林逸清機關算盡,竟然還是算少了一籌。
“老爺……”初兒稚嫩的聲音喊道。
鐘雪麟擡起頭,見初兒正踉踉跄跄地立起身子向自己走來,鐘雪麟喚道:“初兒,來這兒看着皇上,我去看看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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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兒坐到皇帝身邊,輕聲喚了幾聲,又俯下身子把耳朵貼在皇帝胸膛上。
初兒擡起頭,一臉的慌恐。
"老爺……"初兒帶着顫音說道,"皇上他……沒有呼吸了……"
鐘雪麟一震,忙沖上來,伏低了身子聽皇帝的鼻息。
"該死!"鐘雪麟怒罵一聲,兩掌相疊,在皇帝的胸膛上用力按壓起來。
"皇上……皇上……快起來,我們要出去了,你快睜開眼睛啊……"
鐘雪麟按壓一陣,松開手,捏住皇帝的鼻子,把嘴湊上去貼上皇帝的唇,深深地渡過去一口氣,接着吸氣,再運氣。
初兒在一旁嗚嗚地哭着,鐘雪麟見皇帝還是沒有反應,握緊了拳頭用力捶在皇帝胸口。
鐘雪麟想起第一次見皇帝的時候,皇帝穿着明黃的衮袍,端坐在高高的禦座之上,像是俯瞰一切,又像是天下萬物都無法入他的眼,位尊人極,君臨天下,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第二次見他,他輕袍緩帶,雲淡風清,偶而展露的笑顏間更多的是不符合他年齡的悵然若失,鐘雪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從那時開始,就有些心疼這個年輕的君主。
他記得皇帝坐在龍座上,威儀四方;他記得皇帝捧着玉杯,對他嫣然一笑,說着"朕很喜歡";他記得皇帝在自己身下,意亂情迷,目含秋水;他還記得皇帝的怒意,天子的怒意,如同遠方的悶雷,不響,卻讓人心驚。
鐘雪麟卻從未像現在這般心驚害怕過。皇帝也從未像現在這般安靜得如同一具破爛的玩偶,即便是在睡夢中,皇帝也會微蹙着眉,像在沉思一般。
"皇上……你醒醒!遼寇未平,國禍未定,你就想撒手不管了麽?!"
"還有琉奚,再有一個月就是他四歲的誕辰了……你怎麽忍心……"
鐘雪麟的拳頭一拳一拳好不靈吝惜地落在皇帝的胸口,初兒瑟瑟地縮在一旁,泣不成聲,哭着道:"老爺你別說了,萬歲爺……萬歲爺駕崩了……"
鐘雪麟心中一恸,一揚手就是一個耳光,把初兒打得摔在地上。
"閉嘴!胡說八道!"
初兒捂着臉,伏在地上不敢起來。
鐘雪麟伸出手,為皇帝把頭發撫平,再開口時聲音帶了些嘶啞。
"鑒安……還有我呢,我怎麽辦?"
"老爺!小心上邊!"初兒突然驚呼道。
鐘雪麟擡起頭,頭頂上承重的橫梁着了火,發出劇烈的噼啪聲,正搖搖欲墜。
鐘雪麟喊了一聲:"初兒,跑!"接着鐘雪麟打橫抱起皇帝往角落裏跑,巨大的響聲帶着熱浪在身後炸開,緊接着整座屋宇開始分崩離析,大片的木材和磚瓦帶着火焰往下落,屋中的陳列擺設都湮沒在熊熊火海中。火焰如同可怕的巨獸,不分尊卑貴賤,但凡爪牙範圍之內,一概撕裂吞噬了去。
鐘雪麟抱着皇帝躲進一個牆角,一整塊的房檐帶着琉璃瓦斜靠在牆上,正好留出了能容納兩個人的空隙。
鐘雪麟吻着皇帝的額角,喃喃道:"鑒安,你若有什麽事,我……我……"
鐘雪麟沉默下來,呆呆地看着火焰越燃越旺。
皇帝若是不在了,自己怎麽辦?玉帝交代自己要輔佐王室、振興王朝,這半年多來,自己卻并沒有幾次想到玉帝的谕令,只是跟在皇帝身邊,想要替他鋪平道路罷了。如果皇帝駕崩,自己是否能夠繼續扶持小太子登基,輔佐帝業?
"鑒安……"鐘雪麟喃喃。
"我若有什麽事,你待如何?"皇帝嘶啞的聲音很微弱,幾乎要被木材燃燒的聲音掩蓋。
鐘雪麟幾乎是全身一顫,捧起皇帝的臉。
皇帝蒼白的臉上沾着暗紅色的血漬,又蹭上了灰黑色的炭末,顯得髒兮兮的,只是那一雙眼睛,含着些微的笑意,溫婉剔透,流光溢彩,如同映着着漫天的星辰。
鐘雪麟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麽表情,只是捧着皇帝的臉,狠狠地印下一個悠長的吻。
這個親吻既輕柔又綿長,不帶任何□的味道,不是宣告,而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皇帝被這當中的溫柔牽動,不由自主地迎合上去,鐘雪麟壓下狂喜,加深了這個吻。
皇帝因長時間的缺氧有些喘,面頰也浮起一絲粉色。
鐘雪麟看着皇帝,一字一句地道:"皇上若有什麽事,我也不獨活了。"
皇帝看着他堅定的表情,以及眼中包含的滿滿的愧疚與自責,不禁一怔,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吳枉的人在外面待命,看到爆炸應該已經開始撲火搜救了。如今我們只有等。"皇帝道。
鐘雪麟點點頭,想起一直哭哭啼啼的初兒,初兒的位置更靠外一些,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溫度一點一點地上升,火焰燒得石板其熱無比,皇帝汗如雨下,頭發被汗液貼在頸上。
鐘雪麟見救兵久等而不至,擔心皇帝可能要受不住了,一狠心決意豁出去了,張嘴咬破指尖,便要幻化為龍。
突然一聲巨大的虎嘯平地爆發,皇帝掩住耳朵,又側耳辨析了一陣,皺眉道:"此處怎會有虎?"
鐘雪麟卻是松了一口氣。
縫隙中突然探進來一顆腦袋,鐘雪麟伸手就是一拳,"來得太慢了!"
周白澤撇撇嘴,道:"我是為林公子而來,又不是救你。"
說着,周白澤徒手扳住石板,一使勁就把石板推開,接着伸手把皇帝拉出來,扛在肩上,鐘雪麟追在後頭,心下氣急,又自知憑武力沒法跟這個男人相争,只得氣急敗壞地喊道:"不準無禮,你這蠻子!武夫!"
皇帝突然被人輕而易舉地抗在肩上,像扛一袋面粉一樣,也是一驚,連喊"放肆"。周白澤卻是不應,扛着就往外走,遇見擋路的障礙物揮手就是一劍,頭發、眉毛燃起來也毫不顧及,絲毫不把熊熊烈火放在眼中。
皇帝驚異之餘在心中暗嘆,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猛士?可惜此人對林逸清死心塌地,否則可以收為己用。
周白澤橫沖直撞,很快就把皇帝帶了出來。時值傍晚,冷風襲襲,兩人在密不透風的地方呆久了,才發現原來呼吸也是如此愉悅的事情。
周白澤把皇帝放下,皇帝整了整衣衫,看向周白澤,知道是時候把話講清楚了。
“我不是林公子。我姓趙,名桓羽。如果你要找林逸清,他已經走了。”皇帝道。
“趙……趙桓羽,這是當今皇帝的名諱,你是……”周白澤猛然看向皇帝,表情糾結起來,墨色的眸子一時間竟湧起一陣殺意。
“周白澤,你已犯上,但看在你救駕有功,此次饒你一命,還不謝恩?”鐘雪麟說着,不動聲色地擋在皇帝面前,見周白澤只是定定地看着皇帝,鐘雪麟嘆一口氣,又道:“你再不去追,林逸清就走遠了。”
周白澤表情複雜,似乎是在猶豫,接着長嘆一聲,向城門疾馳而去。
皇帝和鐘雪麟均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神經一直繃着,此時輕松下來,兩人都是疲累無比,也不顧及儀态,直接就坐在地上。
鐘雪麟看着皇帝狼狽的模樣,笑道:“自古皇帝親征,最狼狽的,非陛下莫屬。”
皇帝回了鐘雪麟一個白眼,接着便合了眼休息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