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決裂

皇帝丢了意欲弑君謀反的囚犯,一個上午都悶悶不樂,把自己關在房裏。鐘雪麟和槐亭忙着命人準備北上的物資馬車,也沒有時間去照看皇帝。

用過午膳後,皇帝下令離開汶城,繼續北上。

吳枉自然是親自來送,他受了皇帝的寬恕,對皇帝的感恩戴德之情難以言表,只得拉着鐘雪麟的手,千叮咛萬囑咐,生怕鐘雪麟照顧不好皇帝,鐘雪麟看他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不禁聯想到游子的母親來,接着又想道:此人從此應當不會有叛變之心了。這麽一想,鐘雪麟不由得佩服起皇帝來。

車隊徐徐地向北前行,皇帝仍舊與鐘雪麟一車,鐘雪麟注意到皇帝的表情比起上午來說溫和了不少。

正當鐘雪麟偷偷打量皇帝的時候,皇帝突然回過頭看向他。

"在看什麽?"皇帝道。

"微臣在看皇上。"

皇帝輕輕一笑,陽光鑽過簾子灑在皇帝臉上,瞬間明媚了笑容。

"好看麽?"

"一般。"鐘雪麟答,接着欺身過去把皇帝圍在懷中,低頭含住他的唇,果不其然看見皇帝稍顯羞赧的表情。

"這樣就好看了。"鐘雪麟笑道。

皇帝埋下頭,把臉貼在鐘雪麟胸膛上,好一會兒後才擡起頭。

鐘雪麟不由得怔了一下。

皇帝的表情不是憤怒,而是嚴峻,冷漠的眸子裏射冰冷的光,似乎能夠看透鐘雪麟的身體,直達骨骼。出鐘雪麟從未見過皇帝露出這種表情,不是憤怒,不是悲傷,而是完全的冷漠。

"淮昌……"皇帝僵硬地開口,"朕接到通報立即就趕往軍營,你那時就已經在那裏了。你為什麽會在軍營?"

見鐘雪麟沒有回答,皇帝繼續道:"昨夜你用的,可是麋蘭香?聰明如你,怎會不知道,朕常年難寝,太醫給朕開的助眠藥正是麋蘭香?你是怕朕半夜醒來巡營,囚犯就沒法逃跑了,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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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鐘雪麟襟口聞見的香氣,如此熟悉,當時卻沒有認出來,難道是因為自己太相信鐘雪麟,認為他決不會對自己下藥?如果能夠馬上發現,自己也不會一覺睡到天明,或許就能阻止囚犯逃跑了。

皇帝怨恨自己放松了戒備,不禁咬緊了下唇。

鐘雪麟聽完皇帝的指證,許久沒有搭話,只是淺淺地看他。

"請皇上治臣之罪。"

皇帝聞言,只覺心中所存的騷動瞬間平息,腦中一片寂靜。

"為什麽……"皇帝扶着窗棱緩緩站起身,馬車行在路上,車身不斷搖晃着,皇帝戰得搖搖晃晃,仍是努力直起身體,好像只有這樣才能不在氣勢上敗下陣來,"為什麽放走囚犯?"

"因為一個承諾。"

"承諾?"皇帝愣了一下,"你早就打算助他們逃脫?"

鐘雪麟答道:"臣承諾過,要保林逸清不死。"

"啪"地一聲,鐘雪麟感覺到左側臉頰一陣刺痛。

皇帝甩出去這一巴掌,怒氣似乎突然湧了上來,沖入四肢,雙手開始不住地抖起來。

昨夜的雪,昨夜的花,雪夾着風落在臉上的觸覺似乎還在,面前的人對着自己耳邊喃喃地說着莫名其妙的故事。一切還這麽清晰。

自己記住了像棉花一樣的雪,看盡了粉的藍的荷花,卻沒有看透伴在身邊的人。

原來這一切都是騙局,都是他為了找機會給自己下藥,然後抽出時間來去救他想救的人。

皇帝深吸一口氣,牽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原來我的侍郎,堂堂正二品朝廷命官,是被叛黨迷住了心竅。"

鐘雪麟皺起眉,"你在說什麽?"

"林小公子真有如此好?讓你與他兄弟相稱,還要助他叛逃?"皇帝面帶一縷輕蔑的笑。

皇帝拖着下巴,似乎在回憶林逸清的模樣,"不壞不壞,雪肌朱顏,明眸皓齒。"

"不要說了,不是這樣的。"鐘雪麟聽皇帝越說越過分,臉色也漸漸挂不住了,一點一點陰下臉來。

"哦?那是溫柔體貼,楚楚動人?'

“不……”

“都不是麽?那莫非是林小公子對鐘大人一見傾心,主動委身于你了?”

鐘雪麟聽到這裏,終于聽不下去了,“夠了……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麽?”

皇帝一臉哂笑,“心意?對林公子的?”

“我和林公子什麽也沒有!”鐘雪麟猛地站起身來,腦袋磕在馬車蓋上,鐘雪麟只得吃痛坐回原處。

看見皇帝滿眼輕蔑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頭上剛撞出來的包又在隐隐作痛,鐘雪麟終于惱了。

“你說對了,我是為了林逸清才下迷藥,才火燒軍營。那你呢?”鐘雪麟的聲音不覺地高了起來,“趙晉,周白澤,甚至還有初兒!你又是用了什麽光明正大的手段?”

皇帝沒想到他竟然知道得這麽清楚,不禁有些懊惱,好像自己的事情都在鐘雪麟的掌控之中,他卻從來不表現出來,以致于讓自己落了下風。皇帝略一思忖,不禁埋怨自己對鐘雪麟太疏于提防了:與趙晉相談的那次鐘雪麟就候在門外,鐘雪麟無意中聽見也毫不為奇;周白澤原與鐘雪麟便是相識,如何相識的卻沒問過,這點以後倒要好好斟酌……至于初兒,簡直是無稽之談。

皇帝眼中凜冽起來,“鐘雪麟,朕是皇帝,朕幹什麽事情你管得着麽?朕喜歡誰,還要經你的首肯?”

鐘雪麟一時氣得語塞,臉被憋成了青色,但鐘雪麟終究知道兩人要說親密也不甚親密,除了有些肢體的觸碰,其餘的自己恐怕連曹準也比不上。曹準至少知道皇帝平日喜愛吃什麽,愛去哪兒,何時愛幹什麽事,而鐘雪麟只知道皇帝喜歡荷花,讨厭霍相,其他的喜惡統統不知,而皇帝對自己,恐怕只能說是一無所知。

鐘雪麟撲通一聲跪下,道:“微臣越矩犯上,請皇上治罪。”

皇帝見他一副懶得跟你廢話的模樣,氣得想即刻把他拉出去問斬,但終究皇帝是精通帝王心術的君主,深吸一口氣後便緩和了一些。

“朕說過不會治你的罪。君無戲言。”皇帝的聲音似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起來,滾吧。”

鐘雪麟一個字也沒說,站起身就跳下了馬車,也不管馬車正在辘辘地行駛着。

簾子被鐘雪麟掀開,冷風嘩啦一聲灌進來,皇帝本在氣頭上,正氣得渾身發抖,被冷風一吹,登時打了個寒顫。

皇帝緩緩地坐下來,過了好一會才叫來初兒。

初兒戰戰兢兢地鑽進來,不敢看皇帝。剛才皇帝和鐘雪麟的争吵半個車隊都聽見了,但是沒人敢吱聲,初兒作為當事人,更是又驚又,雖然感覺到旁邊馨兒投來的驚異目光,卻仍是裝作什麽也聽不見,只是在心中暗暗郁悶,不知從此以後該如何面對兩位主子。

皇帝看着初兒有些怪異的表情,心下了然,于是道:“傳令下去,加緊行路,已經為時不多了。”

初兒松了一口氣,正要領命下去,皇帝又道:“再拿些合一味來,別驚動了醫師。”

初兒怔了一怔,知道合一味是護住心肺的大補之藥,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何要用合一味,初二還是乖乖領了命,退下時不經意擡頭看見皇帝的臉,只覺得皇帝姣好的臉如今慘白得像沒有一絲血色,額上的青筋都能隐隐看見。

此後的幾日,鐘雪麟與初兒、馨兒乘了同一輛馬車,倒也樂得快活,只是每次初兒去伺候過皇帝回來,鐘雪麟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悄悄地觀察初兒的神色和端回來的剩飯菜。

鐘雪麟暗中觀察了幾天,心情愈發地郁悶起來。

皇帝離了自己,不僅沒有表現出抑郁沮喪、食欲不振,反而胃口大開,每天的膳食送到禦車裏,沒一會取回來的時候都吃得幹幹淨淨的。

這日初兒又端了皇帝用過的食具回來,鐘雪麟終于忍不住了,問道:"初兒,皇上這幾日心情如何?"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你從實招來,不準騙我。"

初兒眨巴着眼睛,道:"皇上可好着呢,每天都喊餓,讓初兒趕緊送吃的去,還說要讓初兒一塊兒吃,初兒哪敢啊,接着萬歲爺說,‘這糯米糕兒這麽精致,你若不吃,那給馨兒吧。'皇上還給初兒講故事,說是有個男人生了九個兒子……哎,說了老爺也不懂。初兒今天吃了皇上賞賜的糯米糕心情好,才和老爺說這些,老爺可別告訴皇上,要不皇上又該偏心馨兒了。"

鐘雪麟聽着初兒得意洋洋地說了一大通,登時氣結,郁郁道:"老爺待你很差麽?糯米糕什麽的你若是想吃,讓随行的廚子做點,你随意吃便是了。"

初兒翻了個白眼,笑道:"老爺您這就不知道了,您的糯米糕跟萬歲爺賞賜的糯米糕能一樣嗎?"

初兒說完,興沖沖地找馨兒炫耀去了,鐘雪麟待在原地獨自憤懑,皇家的月亮就比別人家的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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