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閑聊

那老丈像是有什麽心事，局促不安的将手邊的粗瓷茶杯舉起又放下，他不時打量右手邊的那個年輕女子，她依舊帶着帷帽沒有摘下，即便如此，老丈的眼光仍不敢久留，掃一眼便匆匆轉移方向。

他轉移的對象是他左手邊的男人，一片昏暗下，那人戴着毛帽子同樣也看不清長相。老丈只覺他身高體壯，倒像是個常年奔波在路上的行商，只不過他那只握竹筷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又有點像是個讀書人的模樣。

老丈的目光忽然被那人腰間一個锃亮東西吸引，裝作不經意的定睛一瞧，卻像是被燙着了似的迅速移開。正當他心驚膽戰的端起茶杯來掩飾自己慌亂情緒的時候，一個輕柔的聲音适時響起：

“父親，我們還是開一間客房，讓母親略躺躺吧，這一路過來她的身子怕是吃不消呢。”

老丈端着茶杯嘴巴微張，像是沒聽明白話一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疊聲說“好”。于是喚過小二，要了間樓上的客房。女子扶那婦人起身，老丈也欲起身相随，卻被那女子輕輕按住肩膀：

“父親在此寬坐，我扶母親上樓歇息就好。”

聞言，老丈和那婦人又是交換了番意味複雜的眼神之後，老丈依言坐着，巴巴的目送二人上樓離去。

“老先生好福氣啊，女兒這麽孝順。”冷不丁的，同桌那個年輕男人開腔搭話道。

老丈愣了片刻方才反應出這是在和自己說話，但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勉力擠出些笑來，略點了點頭算是認可。

“老先生這是要到哪裏去啊？如果是往關內，我們倒可一路同行入關，我正要南下去販些木材，咱們一道彼此也好有個照應不是。”男人混不以老丈的沉默為意，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敘話。

“不巧，我...我們是要往關外去的。”

“哦，眼下天氣日漸寒冷，不知老先生攜家帶口的急着出關，可是有要事在身啊？”

“也沒...沒什麽要事，不過是...回鄉祭祖罷了。”

“老先生是關外人士？怎麽聽口音我還以為是江浙一帶的呢。”

“這...我...”

“父親。”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交談，老丈聞聲看去，發現那個戴着帷帽的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了樓梯上面，看那帽檐的角度，無疑正是在注視着他們二人。

“父親，”這一聲雖已柔緩許多，卻還是生硬艱澀，“母親她不太舒服，讓我叫您過去。”

女子的話輕飄飄的，但落在老丈耳朵裏卻如遭雷殛，他慌忙起身，險些撞翻了身後正準備上菜的小二。與他們同桌的那個男人急忙起身扶了小二一把，才不至于将一盤子炒菜全扣在地上。老丈不及招呼小二，趕着上樓而去。女子吩咐将飯菜送到客房，便也跟了過去。

那小二觑着人走遠了，才氣急般的小聲嘀咕：“這知道的是父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索命的閻羅來了，慌得要去投胎怎地！”

男人聞言笑笑，重新坐下，搛起一粒花生放入嘴中，咬碎之後又端起酒盅咂了一口，他的一只手撫上腰間那把纖長挺直，鞘上描金的短刀刀柄，面上狹長鳳眼微微一睐，唇角牽出一抹玩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