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天寧硯醒了之後,發現他已經不在沙發上的。

床上旁邊的位置也被人給躺過,被單稍微有點褶皺,把手放上去,甚至能感覺到餘溫。

寧硯出了卧室,首先聞到的就是飯香,其次才是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

看了眼客廳裏的鐘表,顯示時間已經上午九點半了。

他上前,還有點迷糊,“你怎麽……沒去上班?”

往常這個時間,梁凱禹早就去上班了。

醒得早的話,他就能看見梁凱禹,起晚了能見到的就只有飯了。

梁凱禹聽到他這麽問,翻炒飯菜的手一頓,“我媽說,今天讓我們去她那裏吃飯,我提前休了個假。”

寧硯:“……什麽?”

他唯恐自己聽錯了,又朝着梁凱禹确認了一遍,在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整個人的神情都變得不對了起來。

那是一種緊張和茫然交錯的神情。

他連忙道:“你媽,她見我幹什麽?你什麽時候說的?我不想,不是,我沒有必要見她吧?”

梁凱禹看出來了他的緊張。

但是他的話,也讓梁凱禹有些動氣。

梁凱禹放下鏟子,沉聲道:“為什麽沒有必要見?”

寧硯見過他醉酒的模樣,對他還殘留着些許的柔情,聞言竟然沒生氣,罕見地拿出耐心道:“那你說,我為什麽要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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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凱禹把火給熄了,徹底放棄了做飯。

他身上還殘留着宿醉的不适,寧硯的話又給了他一種,寧硯随時有可能離開的錯覺。

不然,為什麽不願意見方婧詩呢?

以前又不是沒有見過。

寧硯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亂想了,解釋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

他就是覺得,這種時候見方婧詩,未免有些太突然了。

梁凱禹打斷他:“我想讓你們見。”

寧硯頓住了。

他不是傻瓜,看得出來梁凱禹的不安,兩人的這段關系,到如今也是搖搖欲墜,不止是梁凱禹,甚至就連他……也不确認兩人的未來是什麽樣的。

重逢之後,除了梁凱禹湊近他的那一吻,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甚至都沒有過任何的親密舉動。

不像是情侶,更不可能是兄弟。

寧硯僵硬了半晌,在梁凱禹的沉默與不安中,才張開嘴,猶豫道:“你繼續做飯吧。”

梁凱禹沒有動。

寧硯道:“我跟着你去。”

梁凱禹凝冰一般的面容,這才有了融化的痕跡,他其實對于自己的咄咄逼人,也有些意外。

但是要讓他和寧硯道歉,他又做不到。

在他的心裏,他依舊是恨着寧硯的。

哪怕和寧硯相處的時候,愛能大過恨,但是恨時不時也會冒一下頭,冷不丁紮他們一下。

寧硯對此表現出來了前所未有的順從。

去方婧詩那裏的路上,寧硯問:“我是不是需要給她買點禮物?”

梁凱禹想都沒想,“又不是對象見父母,沒什麽好買的。”

寧硯沒說話。

透過餘光,看見他的沉默,梁凱禹握住方向盤的手一緊。

他垂眸,放緩了聲音,“買也可以,不用太貴的。”

其實不用他說,寧硯也不會買太貴的。

畢竟現在梁凱禹成了大老板,方婧詩身為他的母親,該用的好東西,該吃的山珍海味,肯定都已經吃過了,不需要他去買。

盡管如此,寧硯下車之後,還是認真挑選了禮品。

方婧詩住的地方很僻靜,就像是她的性格,安靜幽遠。不過雖然僻靜,卻不簡陋,也是一棟很大的別墅。

進去之後,沒有幹活的保姆,只有方婧詩一個人。

她的狀态,比起幾年之前還要好,如今她的兒子出息了,梁凱禹肯定是孝順她的。

容光煥發的方婧詩,在看到寧硯之後,挂上抹笑容,“來啦?”

寧硯愣了一下,把手中的禮品遞給她。

方婧詩接過去,沖着梁凱禹道:“這麽多年不見,小硯真是長大了不少,要是走在街上,我肯定不敢認。”

寧硯勉強笑了笑。

就在這時,梁凱禹的手擡起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很自然的沖方婧詩道:“是嗎?我倒是覺得他沒怎麽變。”

寧硯心裏咯噔一下,不過他還以為梁凱禹只是表示一下親昵,手很快就會放下去。

方婧詩的表情不變,還是笑盈盈的,“變化肯定還是有的,大體沒變就是了,一如既往的帥氣。”

帥氣這個詞,放在寧硯的身上,其實有些不搭。

因為就連寧善興都說過,他生的這個兒子,長得和個小姑娘似的,覺得他投錯了性別。

不等寧硯說話,方婧詩又換了個話題,“小硯餓了吧?我給你做了好吃的,我記得當年你最喜歡吃我做的雞絲湯,今天來嘗嘗阿姨的手藝退步了沒。”

寧硯仿佛找到了喘息的空隙,緩聲道:“這麽多年過去了,阿姨的手藝肯定是進步的,怎麽能說退步呢?”

方婧詩溫婉一笑,“是嗎?你嘴可是甜了不少。”

他們一邊走一邊聊,很快就到了別墅的餐廳。

期間,梁凱禹搭在寧硯身上的手,一直沒有放下來過。

直到方婧詩邀請他們坐下來,寧硯才避開梁凱禹的手,悄悄扯了他一下,警告他不要太放肆。

梁凱禹不置可否。

他們兩個人随着方婧詩坐下,方婧詩道:“這一桌子菜,都是阿姨親手做的,還有幾道菜沒做完,沒想着你們能來這麽早,這樣,阿姨還得再忙一會兒,你倆先吃。”

寧硯連忙推拒,最終沒拗過方婧詩,還是看着她進了廚房。

等她一走,寧硯道:“這麽大的房子,你也沒給你媽請個保姆來照顧着?”

梁凱禹似笑非笑,“怎麽,這麽快就心疼未來婆婆了?”

寧硯的臉色一變,有點無語。

看見他的臉色變了,梁凱禹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起來,變得有點陰沉。

在他的眼中,寧硯的這個表現,無疑是不喜歡他把他們給湊在一起。

梁凱禹沉聲道:“她不喜歡,說自己一個人自在,我就沒請。”

寧硯瞧着他的神情,知道他誤會了。

然而他不知道梁凱禹誤會了什麽,哪怕是想挽救,也有點無從下手。

好在,很快方婧詩就進來了。

她手中端着最後的兩道菜,放在了他們的面前,好脾氣地坐下,柔聲道:“好久沒這麽動彈,可把我給累死了,你們可得給點面子,把這些都吃完。”

梁凱禹已經沒胃口了。

他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剩下寧硯一個人不尴不尬地吃上兩口。

寧硯的胃口不大,當全職畫手之後活動量下,飯量更是不行了。

方婧詩和他生活過,知道他的飯量也就那麽點,看着他吃不下去了,連忙道:“只是讓你們給個面子,不是讓你硬吃,吃不下去就算了。”

寧硯這才放下筷子。

方婧詩發現,他比起以前,沉默了許多。

她笑道:“以前的時候,悶葫蘆就梁凱禹一個,如今倒好,變成了兩個悶葫蘆。”

寧硯勉強跟着她笑:“阿姨看着倒是年輕了不少。”

“是嗎?”哪個女人被誇年輕不高興呢,方婧詩也不例外,“謝謝我們小硯這麽給阿姨面子。”

梁凱禹坐不下去了。

他掏出根煙來,夾在修長的指間,一句話都沒說,就站起來出去了,寧硯愣了一下,和方婧詩一起目送着他出門。

方婧詩臉上的神情有些擔憂,“他昨晚是喝酒了吧?”

寧硯一驚,“阿姨怎麽知道的?”

“我還能不知道他?”方婧詩一笑,“當年你走了之後,他發瘋一樣找了你一年,在覺得可能找不到你了之後,又酗酒了半年,每次酒醒了,情緒都不太穩定。”

寧硯先是眉頭一皺。

緊接着,他意識到這句話裏透露出來的信息,錯愕地看着方婧詩。

方婧詩臉上的神情竟然十分的淡然。

她對上寧硯的眼神,笑了一下,“怎麽,你很驚訝?”

寧硯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傻孩子,”方婧詩笑着搖了搖頭,“我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自從你走後,小凱就和瘋了似的,我想不知道都難。”

寧硯呼吸有點顫抖,垂下了頭。

“阿姨其實理解你當時為什麽走,”方婧詩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但是小凱不理解。那段時間他過得特別的艱難,每天都睡不着覺,一天裏有十幾個小時都是在工作,酒桌上喝得別人都怕他,別人覺得他是為了工作,你知道他是為了什麽嗎?”

寧硯覺得,他喉嚨裏好似含進去了一把沙碩。

每次呼吸、吞咽的時候,沙碩上堅硬的棱角就會割着他的嗓子,令人痛不欲生,品嘗到的都是鮮血的滋味。

“好了,其實你都回來了,阿姨再說這些,也沒什麽意思,”方婧詩一頓,“阿姨是希望……他現在這樣,你別怪他,哪怕是怪的話,也沖他說出來,發脾氣也行,別一聲不吭的走了……行嗎?”

她的态度,幾乎有點卑微。

寧硯在來之前,想過無數個方婧詩把他給叫過來的理由。

如今他落魄,他們父母高高在上,他在以前,對方婧詩的态度絕對稱不上友善,方婧詩想報複他,給他一個下馬威,他也都能接受。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

他當年離開的事情,不止是為了梁凱禹傷害,順帶着也傷害了方婧詩。

以至于在多年之後,梁凱禹對他離開這件事,已經應激到了令人無法理解的程度。

以至于方婧詩都會後怕。

怕他再次的離開。

梁凱禹的嘴硬,梁凱禹的喜怒無常,梁凱禹在喝醉後,緊緊拉着他的手不放。

都是梁凱禹無聲的祈求。

不能再抛下他。

不能再抛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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