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穆湛西說會送孟以南到學校門口,于是就往初中部的方向走,沒有因為曹溪成生氣了就先追去高中部找朋友和解。
他并非完全溫柔可親的人,也不是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的老好人,可是唯獨對孟以南,他始終沒有怠慢過。
孟以南說餓了,很快就會有飯吃;孟以南沒有合身的衣服穿,穆湛西就把自己的給他;孟以南不想抹藥,穆湛西即使不同意也會在短時間內妥協。
好像孟以南是他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凡事都該以他為先。
但是,他們的關系并沒有到那個程度吧?
孟以南會乖乖叫哥哥,會聽話,都是因為穆湛西對他好,可是穆湛西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呢?為什麽這麽照顧他呢?為此把朋友惹生氣也是可以的嗎?
孟以南跟在穆湛西身後,低頭看自己的腳尖,一步一步往前走,他思考的有些出神,完全沒有發現穆湛西因為他一直不說話,而轉過頭看他。
他想了好一會,也沒有能得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答案。
到校門口後,穆湛西就離開了。
孟以南獨自走進學校。
天邊升起紅日,金秋送一縷清風,道路兩旁種滿楓樹,樹上的葉子已經紅透。陽光與清風透過葉隙,在地面留下搖曳的光斑。這是一天最好的時刻。
孟以南看着這樣的景色,心情都好了許多。他短暫地将穆湛西抛在腦後,不去想那些他目前還想不明白的事情。
只是這樣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太久,到他走到班級就戛然而止了。
他來的時候班裏已經有大半學生,他們班早讀确實沒有人管,像放羊一樣,教室嘈雜的吵吵聲隔着老遠都能聽到。老師也不知道在學校哪個犄角旮旯裏藏着。
孟以南站到班級門口,不知道怎麽了,忽然不太想進去。
一團亂的教室,沒有老師的課堂,恃強淩弱的同學……這是什麽群魔亂舞的地方,根本不像是學校。
而也就是他遲疑了幾步,便聽到了嘈雜中夾雜着的議論聲。
“今天也沒來啊,是不是分化期到了?”
“可能吧,聽說他請了一個學期的假。”
“啊?不是吧,那之後是不是也不來學校了,咱們班能有幾個長得好看的,唯一一個帥哥還不來了。”
也就幾句功夫,孟以南已經意識到他們議論的人是自己了。
他本就是初三才轉來的新學生,人長得漂亮,是留着頭發的男孩,已經很吸引目光了,并且開學還不到兩個月就請了半個月假,也确實更容易成為班裏同學的談資。
這時有個聲音跳出來反駁:“什麽帥哥啊,你看他長得帥,你們還不知道吧?他其實是這個。”
班裏稍稍靜了靜,随後一片噓聲:“噫,真的假的?”
“可不是嘛,”那個聲音孟以南有些耳熟,但是他還沒能想起是誰,“你們知道他為什麽請假嗎?就是出去胡搞,結果把自己搞分化了,不得不住院。”
“你胡說,分化又不是搞出來的,你有沒有上過生理課啊?”
“我怎麽胡說了,我們曹哥親自上的,他說那小子現在是Omega,那滋味,可嫩了……”
“……”胡言亂語倒是很厲害,孟以南心想,也不知道你們的曹哥現在好不好,說這種謊話,真的不怕被雷劈嗎?
不過他并不想沖進去一争高下。
說實話,孟以南現在已經想走了,回家也行,轉班也行,這裏實在沒有什麽待的必要。或者他現在就推門進去,吓唬吓唬那幾個造謠的人,吓唬完了再走。
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麽辦,裏面又有人說話。
“可是我剛剛好像在校門口見他了。”
“真的嗎?”
“對對,我也看見了。不過他好像不是一個人來的,有個個子可高的高年級生來送他。”
“就是,個子可高了,而且超帥!”
“你們一堆花癡吧?無語。”
“什麽花癡啊,我們幾個都看到了,當時我姐姐也在,她認識那個人,說是高中部的學長,還是Alpha呢!又高又帥的Alpha誰不喜歡呀?”
“我就說他變成Omega了吧,”之前挑事的那個聲音說,“天天跟Alpha在一起,賤不賤啊!”
“就是,不過你們也挺有眼光的,早上跟他在一起的Alpha說不定就是我們曹哥,是不是特別——”
說話的人忽然卡了殼,直直盯着教室前門,旁邊的同學問他怎麽了,随後也順着目光看過去,都吓了一跳。
剛剛還吵鬧的班級頓時沒了聲音。
“你剛說誰?”孟以南往前走了兩步,“特別——什麽?”
孟以南微微揚起臉,窗框分割開陽光,精準地落在他下颌線上,微微翹起的發尾被照耀成深栗色。他确實長得很漂亮,是秀氣文氣的那種好看,但在強光和陰影中,這樣本該乖巧的長相也有幾分不可直視的攻擊性。
“什麽特別什麽,”那人叫方峤,是姓曹的跟班之一,也是最早騙孟以南出去的同學之一,“孟以南你別在這給我嚣張。”
“你再說一遍,”孟以南好像沒聽見,再逼近了一步,“我早上和誰在一起?”
陽光順着下颌、耳垂、肩膀,漸漸從他身上滑落,他徹底走進陰影裏,眸色漆黑,認真地盯着面前的人。
方峤看着他的神色,愣了片刻,忽然就想起那天在迪廳裏發生的事。
孟以南明明一路不吭聲,要錢的時候說他沒錢,帶他出去的時候乖乖跟着,說進迪廳也就毫無反抗地進去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不敢出聲的小兔子,可是就一個閃神,紅酒蕩成小小的浪花,在燈球和四濺的紅色酒液中,玻璃像冰晶一樣散開。
衆人還沒回過神,曹哥就按着裆喊叫起來,而孟以南早就跑得不見影子。
那時方峤就想,他什麽東西,敢這麽對曹哥?敢砸碎玻璃杯捅別人命根子?
那是要命的事,這個人心要有多狠,才能一路裝得那麽好,在最後給人重重一擊?
說不定一開始就憋着這股子壞,等着到最後來這麽一手。
方峤退到班級後牆黑板報的位置,已經是退無可退。
孟以南就一步一步跟着他,站在他身前半米的地方。
同樣大的年紀,方峤沒有孟以南那樣大的膽子,可也不想承認自己怕他,一時竟忘了到底是誰先欺負誰的,把自己當成受害者,憋紅了臉:“孟以南,你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你裝得像小白兔一樣,但其實你心狠手辣,你、你、你殺人不眨眼,你是殺人犯!”
孟以南靠近他,用有些好笑的語氣問:“喂,我殺誰了?我怎麽不知道?”
“你那麽對曹哥,你……”
“哦,”孟以南很快打斷他,“你不是說他搞我了嗎?我怎麽他了?”
方峤貼在牆上,看着孟以南,忽然說:“我說不過你,但是你自己做的事你都知道!反正你就是賤,每天和Alpha在一起你惡心死了。”
孟以南沒往心裏去:“哦,你這麽了解我?”
“是啊,”方峤一直看着他,似乎也不怕惹怒他了,“早上不是還和Alpha在一起嗎,大家都看見了,你那麽會裝,是不是就用臉騙的他們上你啊!”
孟以南猛地抓住方峤的領子。
“快!快按住他——”方峤大喊。
身後幾個人早包圍住孟以南,都是那天跟方峤一起叫他出去的人,他們本來就是一夥的,幾個年齡差不多的小少年終于打成了一團。
穆湛西到了教室,坐到座位上。
曹溪成跟他前後桌,兩人見了面,誰也沒理誰——穆湛西眼神招呼是常态,倒是曹溪成,今天沒跟他說話,兩人之間就好像冷戰了一樣。
同桌問穆湛西:“你們兩個今天怎麽回事啊?連話都不說,吵架啦?”
穆湛西還沒回答,倒是曹溪成在前面重重哼了一聲。
“你們到底怎麽了?”同桌一臉疑惑。
曹溪成語氣冷冷:“有些人家裏養小狗了,就天天蹲在家裏,不把朋友當朋友了。”
穆湛西知道他氣沒消,跟他現在說話那是往槍口上撞,于是沒搭話。
同桌頗為驚奇:“什麽小狗?別跟我說你請假這些天就是在家養狗啊?”
穆湛西想起了孟以南在家的樣子。說小狗,确實像的。一只濕漉漉的,到家裏偶爾有些小脾氣,但多數時間都很乖的小狗。
于是他輕飄飄吐了幾個字:“也差不多。”
“嗯?什麽鬼?咱們高二了大哥,”同桌信以為真,“不會就是為了養狗才請了半個月假吧,學神就能這麽浪?還讓不讓我們活了——什麽品種的?有照片沒?”
品種自然是沒有的,照片也沒有。
穆湛西難得啞口無言了一次,前面曹溪成聽見了,沒忍住,笑了出來。
“搞什麽啊你們倆,一會冷戰一會笑的,整我啊?”
曹溪成心情好些了,半轉過身來,跟穆湛西同桌說:“哪敢哪敢,整你幹什麽,他自己說的差不多呗。”說完了又是一陣笑。
同桌很是納悶:“那到底是養了沒養?你到底笑什麽呢?”
這時老師來了,他們也就不說話,準備上課。
只是這課堂課還沒能好好上完,到一半的時候,他們班忽然有人來找。不知道是哪個年級的老師,急匆匆地敲了門問穆湛西在不在。
穆湛西站起身說他就是,問老師有什麽事。
那個老師問:“你是孟以南的哥哥吧?”
穆湛西點了點頭。
“那你快趕緊跟我過來一趟!”
“你弟弟早上跟人打架,把同學牙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