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馮青霜伸出手,輕輕地在苗三娘的肚子上摸了摸:“這麽大的肚子,縱是不需瞞着這事,也該歇歇了。”苗三娘順勢靠進馮青霜的懷裏:“若不是切切實實挺着大肚子過了幾個月,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夢裏呢。”
馮青霜微微低下頭:“你夢裏便想要當娘了?”苗三娘拉過她的手:“我不是想當娘,我想跟你能夠再緊密些,一輩子都分不清,最好下輩子還要糾纏。”
馮青霜聽着,埋首在她發間,深吸了兩口氣:“那我要記住你的味道,下輩子來找你。”苗三娘咯咯笑着:“你記着味道,可別投成狗了,那我可不幹。”
馮青霜将她抱緊:“那不管,不管我投成什麽,我都要纏着你。”
兩個人玩鬧了一會兒,馮青霜又坐直了一些身子,牽起了繩子:“你到裏頭再歇歇,路還長着呢。”這驢經常趕路,早就是一頭省心的驢了,這路既平又直,也不怎麽需要管。馮青霜還特意将後頭改成了有車頂的那種,能遮風避雨,裏面鋪着厚厚一層軟綿的墊子,好叫苗三娘坐得舒服些。
方才路邊上沒人,苗三娘又想粘着馮青霜,這才出來同她膩歪一會兒。馮青霜叫她回去,她便乖乖進去了。只不過苗三娘到底是一個人呆不住,她拿出馮青霜一早便準備好的酸梅,吃了兩顆後,從車簾裏探出腦袋,非要喂馮青霜也吃一顆。
馮青霜并不是很會吃酸,咬着酸梅,眼睛鼻子眉毛都擠在了一塊兒,苗三娘笑得開懷,馮青霜側頭看她,又看了看她的肚子:“你們娘倆真不怕酸。”
兩個人先是到了縣裏,縣裏倒算不上什麽陌生的地方,她們只打算歇幾日便走。兩人白日很少出門,只在夜裏用了晚膳才出門,省得被人瞧出端倪來。
馮青霜又去成衣鋪買了兩身男子的服裝,只道是給弟弟買的,店家并不覺得奇怪。
等一切準備就緒,她們又駕着自己的驢車出發了。在沒有人煙的地方,馮青霜鑽進驢車,将衣服換下,穿上男子的衣裳,苗三娘又替她梳了男子的發式,拿出眉石替她将眉毛描粗一些,作男子裝扮。
馮青霜起初還有些別扭,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有些擔心地問苗三娘:“我這樣會不會露餡?像不像?”
苗三娘也仔細打量着:“就是瞧着白淨斯文了些,不像個種地的,你若說是個讀書的,倒是挺像樣。”
馮青霜嘆了口氣:“可惜我如今只識得自己的名字,哪裏能裝個讀書人。”可她也知曉,她們兩個女子在外生子多有不便,若有人起疑,也易露餡,她裝成男子是最妥當的。
馮青霜掀開車簾坐在外頭:“罷了罷了,我們反正也不是要去做什麽大事,不會有人那般注意的。”苗三娘也探出頭來,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腿:“哪兒有男人這般坐的。”
馮青霜學着往日柱子的模樣,将一條腿踩在邊上,胳膊搭在上頭:“這樣呢?”苗三娘拍了拍手:“這就像極了。”
苗三娘又看了一會兒,并沒有要坐回去的意思,馮青霜回頭看她:“怎麽了?還有什麽不妥嗎?”苗三娘微微紅了臉:“沒有,頭一回見你這般打扮,瞧你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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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青霜被她一說,便也十分好奇:“可惜沒有銅鏡,真想瞧瞧自己如今是什麽模樣。”苗三娘索性掀開車簾坐在她的邊上:“相公——”這還是苗三娘頭一回這般叫她,往日都是叫阿霜,有幾回夜裏起了興致會叫幾聲娘子。
馮青霜側頭看她,微微皺起眉來,琢磨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這般模樣,真叫我慶幸自己沒有兄弟。”苗三娘哪裏不知她的意思,将腦袋靠她肩上:“你有一百個兄弟,我也只喜歡你。”
馮青霜仔細将她扶好:“最好是如此,你如今這般模樣說這句話,不太可信。”苗三娘倒是很确定自己的心意,擡起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雖說平時苗三娘也會如此,可如今馮青霜心裏依舊有些不舒服。
自打她換了男裝,苗三娘這眼裏的黏膩勁兒,仿佛回到了她們才成親那會兒,你瞧瞧,連相公就叫出來了。馮青霜咬咬牙,還是沒忍住:“若是……當時我還有個兄弟,你是不是就會嫁給他了?”
苗三娘繼續逗她:“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嗎?”馮青霜點點頭,苗三娘笑了,這人怎麽連自己的醋都要吃。馮青霜見她光笑不說話,催促道:“你快說呀。”
苗三娘湊到她的耳邊,柔聲道:“其實呀,我當初就是先看上了你,才想盡辦法住進你家賴上你的。你說呢?”
馮青霜側頭盯着她看,有些驚訝:“啊?”
苗三娘雙眼直勾勾盯着她,繼續道:“我也不知自己是何時動的心,不過該是比你早許多的。我第一次去你家,就不想走了。你去幫別的寡婦姑娘的時候,我的心情就同你如今的一般。”
馮青霜仔細想了一會兒,自己當初待她并沒有什麽特殊之處,又一臉狐疑地看向苗三娘:“你看上我什麽了?”
苗三娘搖搖頭:“誰知道呢,興許上輩子就約好了罷,不論你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是何模樣,我都會為你心動。”
馮青霜憂心忡忡地伸手去摸苗三娘的肚子:“我們女兒可不能學你這般,挑個水就能動心。”苗三娘氣呼呼地拍掉她的手:“那也不能像你,榆木腦袋!人都喂你嘴邊了也不要。”
“我哪裏笨了?當時我不懂嘛。”馮青霜可不服氣。
苗三娘哼了一聲:“後來也沒見得你有多懂。”馮青霜立馬便領會到她在說哪件事,臉上泛紅,理直氣壯,但仍舊壓低了聲音:“那回還在書房呢!”
“誰說書房就不可以了?”苗三娘語出驚人,馮青霜趕緊捂住她的嘴:“我的祖宗啊,這話要是被人聽見了怎麽辦?”
苗三娘瞥開頭不理她,馮青霜無奈地嘆氣:“這事都過去那麽久了,你還氣呢?”其實那是她病愈後沒多久的事。也不知是她生病這陣子,實在是讓苗三娘憋久了,還是苗三娘這種失而複得的心态使然。
身體恢複了以後,馮青霜心裏惦記着自家的豆腐生意,問了春望一些情況後,想通過賬本看看情況,可苗三娘為了照顧她,根本就沒管過賬本。她便提出要讓三娘教她看賬記賬,三娘欣然同意。
誰知那日,她才迷迷糊糊認得幾個字,仔細辨認着賬本上的字,苗三娘突然便鑽進她的懷裏,解開她的衣帶,吓得她差點摔了苗三娘。
馮青霜并不是全然沒有那番心思的,苗三娘随意撩撥了幾下,她便有些心猿意馬,只是如今她們還坐在書桌前,甚至她手上還拿着賬本,窗外的天色還亮着,無論是地點還是時間,似乎都極不妥當。
馮青霜很是害怕會有人撞破她們的事,咬着舌尖緊緊抱着苗三娘,不準她動彈。苗三娘親着她的脖頸,吓得她又趕緊推開三娘,溜到一旁去。
那一回,苗三娘氣了她好幾日,要不是她才大病一場,三娘實在不忍心,恐怕沒那麽容易收場。那幾日,馮青霜為了哄她開心,時時圍在她邊上轉,好不容易讨得原諒,兩人又親熱得不得了,饒是馮青霜現在想起,仍忍不住臉上一陣陣發熱。
而苗三娘如今肚子裏的孩子,就是那時懷上的。
苗三娘哼了一聲:“這事再過一百年,我也要氣!你竟然推開我!”馮青霜一時沖動,胡亂做了決定:“以後每年我們都去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玩,屆時,你想在哪兒都由你,如何?”
苗三娘又哼了一聲:“哼!說得都是我想似的,我才不稀罕!”
“是是是,你不稀罕,是我稀罕,是我想,求求娘子就滿足我這非分的要求罷。”馮青霜想着,只要不被認識的人撞破害了三娘聲譽,這點臉面算什麽,只要三娘高興就成。
苗三娘這才滿足:“看你對我還算上心的份上,我便答應你罷。你要是再推開我一次,我這輩子都不會理你了!”
馮青霜一面連連搖頭說着不敢,一面從懷裏掏出酸梅,喂到三娘嘴邊:“你坐到裏頭去,裏頭舒服些。”
苗三娘嘟着嘴不樂意:“可是裏面沒有你。”馮青霜拉住她的手:“我又不會跑了,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放心罷。”苗三娘坐回車內,将車簾撩到一旁塞好,靠在那兒便能看見坐在外頭的馮青霜。
馮青霜回頭看她坐得安穩,才加快一些速度,苗三娘則靠在那兒哼起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