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翠跟着春望走了,雖然爹娘不同意,但如今家裏就屬她倆掙的錢最多,也綁不住兩人,只能讓她們去。馮青霜倒也不是真的一點也不管她們。有時候突然便會去柱子和春望那兒瞧瞧,會不會有問題。

苗三娘有了安然,雖然有奶娘帶着,但做完了事總是要抱着逗上一會兒,馮青霜出門一趟,她倒沒有以前那般難舍難分了。馮青霜一回來,便馬不停蹄跑到後頭來找苗三娘,苗三娘倒也不至于真就不想她,放下孩子就迎上去,不在她懷裏抱上一會兒不會罷休。

新年的時候,一家三口在院子裏過了個溫馨的年。苗三娘覺得這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刻。

可惜順風順水的時候,馮青霜突然就病倒了,起初還只是有些頭暈,到了夜裏就突然發熱起來。找了大夫來看,吃了藥,卻不見得好。馮青霜一直以來身體便不錯,誰知這病來如山倒,發燒了幾日都不退,苗三娘一直守在身邊,豆腐也顧不上了,還是春望回來主持大局,用苗三娘說的配方調制鹵水,才将生意做了下去。

苗三娘沒日沒夜地守在馮青霜邊上,喂藥擦汗,片刻不敢離開,旁人也全不地。小安然要找娘,苗三娘也只讓她在邊上看一會兒便回去。大夫請了幾個,開的藥也是差不多的,馮青霜的燒一直退不下來,看上去虛弱極了。

甚至有大夫搖頭表示:“這燒退不下來,恐怕熬不過幾日了。”苗三娘哪裏肯信,叫柱子去縣裏請了大夫來,依舊無用。病急亂投醫,苗三娘突然便想起馮青霜先前拿回家來的藥。她也顧不上什麽,匆匆找來瓷瓶,将藥喂了下去。

興許這藥真的是什麽神丹妙藥,到了深夜,馮青霜竟然慢慢退了熱。苗三娘欣喜萬分,一夜沒有睡覺,直到天亮時,馮青霜都沒有再發熱的跡象,才疲倦地在一旁睡着了。

待她醒來,她已經躺在了床上,她頓時坐起身來,就見馮青霜坐在一旁。苗三娘趕緊掀開被子起身,将馮青霜往床上推:“你怎麽起來了?”說着,又伸手去探她的額頭,沒有發覺異常的滾燙,才放下心來:“你才退了熱,躺着多歇歇。”

馮青霜臉色還是有些蒼白,虛弱地坐在床邊:“我已經躺了好幾天了,想起來活動活動。”苗三娘依舊把她推到被窩裏:“等你吃了東西喝了藥,我再陪你活動,你乖一些,我不想再當一次寡婦了。”

馮青霜只能乖乖地躺進被窩裏,看着苗三娘跑到屋外去,沒一會兒就端來了粥和藥。馮青霜捧起粥乖乖喝了兩口:“我看你着實累了,你得先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我。”

苗三娘接過她手中的碗,一勺一勺喂着,突然就掉起淚來:“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都要吓死了。你再不好,我就要去陪你了。”馮青霜擡手去抹她的眼淚:“你胡說什麽呢,還有安然需要你呢。”

苗三娘眼睛紅紅的:“可我需要你。”

馮青霜頓了一下:“放心,我這不就好起來了嗎?我也舍不得你。”

苗三娘有些可憐巴巴地望着她:“我聽人說,如果死之前心中有不平,會化為鬼,你可千萬不能感到心滿意足,你還沒和我白首,你還有很多很多事沒跟我一起做,很多很多話沒和我說。你要變成鬼,然後帶我走,我們變成兩只鬼,一起飄蕩在人間也好。”

馮青霜被她的一通話惹得哭笑不得:“你瞎說什麽呢,我還好好的,當不了鬼。”

苗三娘又喂她喝完藥,才收拾好碗,去吃早飯。吃完回來,苗三娘見馮青霜依舊靠在床頭坐着,急忙走過去:“你快躺下歇會兒。”馮青霜拉住她的手:“我們一塊兒歇歇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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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三娘也沒別的顧忌,脫下鞋襪和外衫就躺了過去,她擔驚受怕了幾天,都不曾好好休息過,如今見馮青霜這般,倒也能放下心來:“我讓柱子去喊大夫了,待會兒睡醒,讓大夫瞧瞧。你上回帶回來的藥或許真是仙丹,我昨日喂你吃了,你就好了。”

馮青霜笑笑:“看來平日還是得多行善積德。”兩個人虛弱的虛弱,疲憊的疲憊,并沒有說上兩句話,便都睡着了。

大夫來瞧過,已經沒有大礙,就連大夫都替苗三娘高興:“這下化險為夷,你大可放心,再服幾貼藥,便好了。”苗三娘終于放下心來。馮青霜這才叫來春望,問了幾句豆腐鋪的事。

休息了兩日,馮青霜已經好得差不離了,春望便回到她的店鋪去,一切又重新回到原來的模樣。

只是順遂的日子才過了一月有餘,苗三娘的身體又好似有了不适。苗三娘近來沒什麽胃口,甚至總犯惡心。馮青霜擔心是前陣子自己的病氣傳給了苗三娘,自己也知自己當時的驚險,而唯一的仙丹已經吃了,她不敢太多耽擱,叫春望回來後,便帶着苗三娘去了縣裏找大夫。

兩人緊皺着眉頭,還不等她們問大夫,此病是否是旁人傳染,大夫倒是喜笑盈盈:“恭喜夫人,有喜了。”這大夫并不認識她們二人,見她們打扮,只當是已出閣的婦人,有喜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兩人都大吃一驚,對視一眼,馮青霜拉住苗三娘的手,安撫地摸了摸,她怕毀了三娘的名聲,壓下驚訝,又問大夫:“大夫可再替我們仔細瞧瞧?這大致有孕幾時?”

大夫又替三娘仔細把脈了一回:“确認無誤,該是一月前有的身孕。”馮青霜遞上銅錢謝過大夫,牽着苗三娘走了出來。

才出門,苗三娘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釋,馮青霜側頭看她:“你不要怕,我信你的。你若是有了身孕,那便只能是我的,興許兩個女子本就可以有孕。”

兩人又找了一家醫館,大夫也是同樣的話,馮青霜此時已經淡然許多,沒有表現出多少驚訝,只叫大夫開一些安胎的藥來。

她們二人雖然對兩個女子亦能懷有身孕表示懷疑,但也不敢問大夫,她們這一問,恐怕要露餡。不論兩個女子能不能,不論她們是不是私底下已經拜堂成親,可在衆人眼裏,她們的事若是暴露,恐怕是要沉塘的。

馮青霜帶着苗三娘回去,一路上想了許多,最終下了決定:“頭幾月不顯懷,我們能瞞過大夥兒,後幾月,我尋個由頭,咱倆出門一趟,我去別的縣租個院子,咱們去那兒養胎生子,等回來便說是同安然一樣,撿的。”

苗三娘點點頭,又依舊有些不放心,看着馮青霜:“阿霜,你真的信我嗎?”馮青霜将人抱進懷裏:“事發突然,我也吓了一跳,只顧着如何瞞下此事,忽視了你。我定是信你的,一月多前,我生了病,你衣不解帶在邊上照料,我哪裏不知。等我病愈,我們倆也是難舍難分,安然都搶不走你,我如何能不信你?”

苗三娘點了點頭,猶有不放心:“我夜裏沒有夜游的習慣罷?”馮青霜被她的想法惹得發笑:“我與你同眠這般久,倒是不曾見過。”

一路上,馮青霜安慰了許久,苗三娘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或許是你那仙丹有這功效?”馮青霜略一思索,點頭道:“或許。”

鋪子裏衆人皆知她們二人是去縣裏求醫,見她們回來,均上前關心。馮青霜早就想好了說辭:“不礙事,只是先前我生病時,吓着她了,大夫開了幾貼安神的藥,吃了便好。”

大夥兒都松了口氣,馮青霜順勢便說了一句:“那幾日真是辛苦你們了,過陣子忙完,大夥兒輪流休息幾日,出去玩玩也好,回家陪陪家人也好。”

大夥兒都以為馮青霜這話只是當下客套的幾句話,不曾想過了一月之後,她還真的斷斷續續開始叫人歇息起來。起初只是幫忙做豆腐的人,每個人輪流休了五日,她又請了一個人來,專門頂替那個休息的人。

兩個月後,她又開始讓柱子、春望歇息。柱子歇了半個月,回家以後,趁着這半個月娶了媳婦兒,回來時,整個人神采飛揚的,直言要跟着阿霜姐幹一輩子。馮青霜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們好好做,以後每年都給你們休假。”

這一來,大夥兒的勁頭比往日還要足上許多。

輪到春望了,春望能歇一個月。可她擔心自己回去以後,會同柱子一般,被家裏催着成親,她索性沒有回家,呆在那裏陪白翠。春望家的人并不是不知曉她有幾日歇息,也去找她,叫她回家成親,可春望不肯回去,甩了幾粒碎銀給他們,他們便回去了。

春望的娘是起初便叫春望來好好學學的,見她如今這般好,也是替她高興,等她的父親和兄弟走遠後,她娘走到邊上,拉着她的手,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白翠,輕輕地在春望手背上拍了拍:“你若不想嫁人,娘在家裏會替你攔着些,熬過這幾年便清淨了。”

春望順着娘的視線看見了身後的白翠,立時明白過來,她什麽都瞞不住自己的娘,頓時低下了頭,有些羞愧。她娘卻又拍了拍她:“娘以前邊跟你說過,只要自己有本事,自己的事才能自己做主。你如今能掙錢了,你爹那兒,他來煩你時,你給他些銀錢打發他,也就過去了。”

春望眼眶紅了紅:“娘——”她娘點點頭,聽到遠處有人催促,便道:“以後若是方便,帶那姑娘回家看看娘。”

等大夥兒都歇完,馮青霜和苗三娘卻并沒有提起要歇息,反倒是二丫提醒她:“阿霜姐,你和三娘姐最是辛苦,你們也該歇歇!”馮青霜還故意現出一副言之有理的模樣:“你說得對,我也不能虧待了三娘,等這陣子忙完,我同她一塊兒歇,我們去外頭玩一玩,到時候可就辛苦你們啦!”

二丫很快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三娘,苗三娘也裝出一副驚喜的模樣:“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還從來沒見過外頭是什麽模樣。”二丫被她說得心動,也道:“那我要努力幹活,好叫阿霜姐來年多給我休幾天假,讓我也能去外面看看。”

是故,等到馮青霜和苗三娘收拾好行囊坐着驢車要離開的時候,大夥兒都沒覺得奇怪,甚至還都囑咐她倆,要玩得開心些。而苗三娘衣裙下隐約有些藏不住的肚子,如今終于可以放松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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