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價值

“表哥!!”楚清姿聲音嘶啞, 她從未想到,最後竟然是祝予臣用自己換來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讓開!”謝淮冷着臉推開旁邊已經腿軟到跪坐在地的魏江,想也不想的便拽住身旁的繩子,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跳進那越來越急的河水中。

他答應過楚清姿, 要救祝予臣。

絕不能讓他死在這。

當然, 不僅僅是因為楚清姿要他這麽做,而是……那個蠢貨實在叫他不爽。

以為這樣死在楚清姿面前, 他便一生無怨無悔了?蠢貨,蠢貨!

祝家上下他不管,遮州百姓他不顧,那造成這一切的混賬也還逍遙法外, 難不成都等着別人收拾爛攤子?

祝予臣, 你死了倒省事, 但他謝淮,絕不會替他去做——所以,祝予臣,別死。

他沒多少力氣了,剛剛背那孩子過河, 已經是他最後能做到的事情,可他必須來救祝予臣。

祝予臣被河水沖了很遠, 他只能盡全力朝祝予臣身邊游過去,好在順着河流, 他游得不算費力,很快便攀到了祝予臣身邊。

但凡祝予臣再漂遠一點, 繩子就徹底夠不到他了。看來老天爺還不想收他這條命。

“祝予臣!”謝淮冷喝了聲,将幾乎昏沉的祝予臣喚醒, 他嗆了不少水,說不出話來回答,眼皮也越來越沉。

這樣下去不行,謝淮只能先将繩子綁在了他的手腕上,而後努力帶着他靠岸。

而楚清姿見狀,立刻明白了謝淮的想法,對身邊的人道:“去找棍子,長一點的樹枝也行,”而後又看向魏江,“魏大人跟我走,到謝淮他們那邊去!”

謝淮快要竭力了,若不是有這繩子拽着,他可能早就被洪水沖走。

只要能上岸,一切都還有機會。

“屏氣,祝予臣,”他低聲道,“你要是死了,老子就把你對楚清姿那點龌龊心思全告訴她。”

祝予臣喘不上氣,卻仍聽得清這句話,半晌,猛地嗆出口水來,不停地幹嘔。

不行……不能說。

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為什麽謝淮還要來救他,他只會連累謝淮跟他一起死的。

祝予臣不明白,謝淮明明知道……他對楚清姿的心思,竟然還來救他。他不明白,不理解,可心間卻忍不住觸動。

見他有反應,謝淮險些被他氣笑,手上拽緊了些,朝岸上游去,眼前忽然出現一根長長的樹枝,擡眼看去,就見楚清姿面色焦急地對他道:“抓住,我們拉你上來!”

他毫不猶豫地緊緊抓住那樹枝,魏江和楚清姿,就連那小丫頭都來幫忙,所有人都在用力,一鼓作氣将他們拉了上來。

人剛一上岸,謝淮便把祝予臣甩給了魏江,整個人朝下倒去,楚清姿連忙上前接住他。

他眼前陣陣的發黑,渾身像是被車輪反反複複碾過似的,胳膊幾乎擡不起來,鼻腔裏卻傳進楚清姿身上清淡的蘭花香氣,她一遍遍地帶着哭腔,在他耳邊道:“謝謝你,謝淮,謝謝你……”

傻不傻,他本來就是來救他的夫人的。

有什麽好謝?

他輕輕把頭擱在楚清姿的肩上,閉上眼,就這麽靜靜地靠着,一點點恢複體力。

忽然間,謝淮仿佛想起什麽,艱難地睜開眼,道:“對了,從我懷裏拿道煙信出來。”

楚清姿愣了愣,道:“煙信,什麽是煙信?”

“裝着煙火的長棍,你看看丢沒丢,應該濕透了,晾幹能用來發信號,屆時會有人來救我們。”他低低道。

楚清姿點了點頭,輕輕伸手進去,在觸碰到謝淮被水浸透微涼的皮膚時,猛地一顫。

等等,她這樣豈不是?

楚清姿下意識回頭看了看,魏江和小丫頭他們在忙着給祝予臣壓出喝進去的水,幸好沒有人朝他們看過來。

“快點。”身前傳來道懶懶散散的催促聲。

楚清姿咬了咬牙,自我催眠道,現在不是要面子的時候,活命要緊。

于是一咬牙,複又把手伸進了謝淮的懷裏,謝淮屏住呼吸,強忍住心頭萌芽的異樣感覺,任憑楚清姿胡亂造次的指尖在他身上探索。

亂來...

可是摸了半天,除了謝淮那不可名說的精練肌肉外,什麽都沒碰到。

“往下點。”

楚清姿臉上更燙更紅了些,悄聲道:“你一次說清楚。”

謝淮唇角微微勾起,故意拉長聲音,道:“怎麽,害羞?誰看你啊,楚清姿,大家都忙着呢。”

話音剛落,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你下手再狠點?白眼狼。”

腰間被楚清姿不留情面地掐了下,她面色無辜地拿出那煙信來,道:“世子怎麽了,太累了我扶你到樹邊休息下。”

謝淮頗為無語地在她身上剜了眼,道:“我要靠在你身上休息。”

“這麽多人,你給我收斂點。”

謝淮眯了眯眼,出聲提醒道:“剛剛是誰抱着我一個勁兒的說謝謝,又是誰趟着洪水把你和你表哥……”

“我錯了。”楚清姿捂住他的嘴,嘆了口氣,道,“世子若是能繃得住那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就好了。”

他眸光在楚清姿身上溜過一圈,毫不忌諱地道:“我天生如此,是個下流胚子。”

“呸。”楚清姿瞪他一眼,挪開目光,有些不自然道:“只是讓你收斂點,又沒罵那麽難聽。”

謝淮怔了瞬,忽地輕笑一聲,道:“可你以前總那麽罵我。”

從前每次把人氣急了,楚清姿都要惱羞成怒地罵他一句下流無恥。

“從前是從前,現在你是我...夫君,”楚清姿攬過他,叫他仰躺在自己的膝頭,低低道:“哪有罵自己夫君下流的。”

她動作輕柔,捧着謝淮的臉,又小聲道:“況且,我不是白眼狼。”

謝淮沒忍住笑出來,笑得肩頭直顫,喝進去的水都跟着咳出來些,“你真是……”

愛較真這點,倒是和從前如出一轍,一點沒變。

雖然這裏地勢高,但大水仍然一點點漫上來,楚清姿他們只能一點點靠近林深處,好在祝予臣沒有淹得太厲害,魏江他們照顧了陣,很快便清醒過來。

只是醒過來後,一個勁念叨着什麽“不能說”“別告訴她”,謝淮壞心眼地答他句:“我早全說了。”

祝予臣便又一口氣上不來,昏了過去。

楚清姿不知道他們之間在說什麽,好像就這麽一淹水的功夫,兩個人就莫名有了她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表哥現在還沒緩過來,你別胡亂說話。”楚清姿在謝淮的指導下,在他身邊生起一簇火堆,又把濕衣服用樹枝撐着隔開,用來晾幹那煙信。

謝淮的腦子,除了寫詩作賦,什麽都會。

他體力恢複了些,伸出手去邊烤火,邊道:“我沒亂說話,是你表哥自己虧心。”

謝淮當然是故意的,祝予臣敢連命都不要,害他不得不回去救他,累得他渾身酸痛,報複祝予臣兩句都算輕的。

幫他這麽多忙,待回去後,他還得好好敲詐這混賬一筆。

見他這樣,楚清姿就知道肯定是祝予臣怎麽不小心惹到了謝淮,只得轉移開話頭,道:“世子是怎麽找到我的?”

“你還問,若不是你那丫頭告訴我發水了,我淹死在祝家你都不知道。”謝淮火氣頓時複燃起來,道,“說了叫你別離開我太遠,如果下次你出了事我不在你怎麽辦,等死麽?楚清姿。”

楚清姿被數落了通,連忙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送完東西就回家。”

“我說什麽了,是送東西的事麽?”謝淮恨不能扯着她耳提面命,“是讓你別離開我太遠,你在我身邊我不會讓你出半點事,你說你跟着個祝予臣……”許是想起祝予臣還被他氣昏着,他幹咳兩聲,咽下了後面的話。

楚清姿知道謝淮的意思,無非是想時時刻刻都讓自己跟着他,女子在外面确實容易出事情何況正是澇災的當頭,現下的遮州只會更亂。

“世子明明就是私心想我黏着你。”她小聲嘟哝了句。

謝淮:?

“你過來,”他伸手拉住楚清姿的手腕,将她拽到身邊,道,“學會氣人了?平常不故意氣我,都能把我氣得夠嗆,都跟你說了在我身邊待着,我肯定能護着你。”

無論發生什麽事,無論遇見什麽人,他都絕對不會讓楚清姿受到半點傷害。

只要在他身邊,就會護楚清姿一生平安無憂。

楚清姿抿了抿唇,輕輕道:“那我豈不是什麽都要依靠世子,如果這樣,很快世子就會覺得我沒用的。”

每次謝淮提起這種事,她總會想起前世楚漣容對她說的話來。

她只是一把好用的刀。

身後的相府,是一把能帶顧絮時受到賞識的好刀。

皇帝會因此器重他,楚相會因此出手相助,會有很多人上趕着結識他。

可自從相府倒後,楚清姿為顧絮時所做的一切,在他眼裏都無關緊要了。

她為他曾練過的琵琶,被顧絮時以無用之由扔出家門,她為他熬的粥做的菜,顧絮時連看都不曾多看一眼。甚至在她為顧絮時跪在大殿前求聖上收回聖旨,本就難醫的腿疾更加嚴重後,顧絮時全然忘記了這件事,罰她跪在冰天雪地,生生磋磨致死。

所以,楚清姿怕自己會沒用,怕自己會拖累別人,怕自己成為累贅。

她只能去做一切她能做的事情。

謝淮沉靜地看着她,淡淡道:“誰說的。”

楚清姿微微一怔,垂下眼睫,道:“沒什麽,是我自己……”

“是顧絮時說的,對吧?”

謝淮臉色陰沉無比,看向身形微僵的楚清姿,自然什麽都明了了。

“我告訴你,楚清姿,”他壓抑着噴薄欲發的火氣,捏在她的肩上,一字一頓道:“一個要靠自己女人有用的男人

——那不是男人,那是廢物。”

楚清姿倏忽擡起眼來,卻撞進那沉定的眸子裏,天地間仿佛瞬間一片空白,徒剩下她和謝淮。

心頭所有的酸澀瞬間消散如雲煙,前世她苦苦掙紮,被顧絮時的一言一行蒙蔽了雙眼,以為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是自己不足以擁有被愛的價值。

可一個人真心待你時,根本不在乎你價值幾何,就像她從未在乎過顧絮時家境貧寒一般。沒成想,這反倒成了顧絮時以心計操縱她的手段。

每一次她陷入迷途,都是謝淮來點醒她。

是不是,謝淮是蒼天見她前世過得太苦,派來救她的?

她如此想。

作者有話要說:

我tm的,終于寫完了,最近更新時間有點陰間,寶子們嫌晚可以一早起來看QAQ,我會盡快提高手速的,現在就每天加練搶紅包(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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