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羊船
煙信近火的那半晾幹得差不多了, 楚清姿把那煙信遞給謝淮,道:“現在點了”
“嗯,點了之後會有人看到來救我們。”他斜倚在楚清姿肩頭, 伸手捋直那引.線,擱在地上, 用火點燃了。
煙信很快飛.射上天空, 穿透重重烏雲,發出陣尖刺的鳴響後猛然炸開, 絢爛奪目。
楚清姿怔怔地看着,腦海裏莫名想起了那日宮中,皇後生辰宴放的煙花,謝淮和她走在禦花園裏, 似乎聽到他隐隐說了什麽。
可還沒待她聽清, 就被這樣的煙火打斷。
他似是遮掩般說了句:“我跟你, 怎麽算不熟”随後便不再多言。
那個時候,謝淮究竟想說什麽
“從小到大,我跟你除了同在家塾上過課外,沒有任何其他交集。”她眸中盛滿缭亂的煙花,看得出神, 喃喃自語般道,“謝淮, 如果...我沒有嫁給你,你會怎麽樣, 會娶別的女子回家麽?”
她不知道前世在她嫁給顧絮時後,謝淮經歷了什麽, 只聽說過鄰國來犯,皇上派他去領兵打仗, 一走就再沒能見過他。
謝淮垂下眼,手上擺弄着她一縷發絲,故作心不在焉道:“不會。”
楚清姿詫然地回頭,問道:“為什麽”
他對上那雙清澈的眼,良久,低下頭道:“沒有為什麽。”
“怎麽可能”楚清姿抿了抿唇,故意激他道,“我看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謝淮輕嗤了聲,掐住她的臉扯了扯,道:“激将法,對我沒用。”
楚清姿被他扯痛,連忙握住他的手腕,惱火道:“你每次都藏着掖着,有什麽不能對我說”
見她生氣,謝淮撇開眼去,深吸了口氣,道:“不是不能說。”
“那是什麽?”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楚清姿,非要讓我直接告訴你,從小到大我都想着把你摁在床上對你為所欲為,你才高興”
“......”
她瞬間臉紅耳熱,支支吾吾地罵了聲:“你,你能不能別總說那麽下流。”她想不罵都忍不住。
楚清姿四下看去,好在他們還在照料着祝予臣,沒人聽到他們的話。
“是你自己非要想聽。”謝淮把她的頭發纏在自己的手指上,輕笑了一聲,說道,“哎,楚清姿,你總問,到底想聽我說什麽”
說什麽。
就算不說喜歡,也要平常百姓家那樣,告訴楚清姿一個為什麽一定要選擇她的理由,讓她知道自己在謝淮的心裏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她想知道的,僅此而已。
不然,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謝淮對她的好。
“不會娶別人的。”他突然道,眼底笑意沉沉,“因為我只想要你。這麽傻,又這麽好騙,如果不娶你回家,你會被別人欺負的。”
楚清姿呆呆地看着他,心尖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幸好,幸好她重生了。
幸好她嫁給了謝淮。
如果前世謝淮也一直在等她......
他勝仗歸來,見到的卻是她墳墓。
楚清姿不敢細想下去,只覺得虧欠謝淮太多,她還不清。
“謝淮...”
“怎麽了?”
她想開口說句謝謝,卻覺得說了這句謝,反而只會惹謝淮生氣,頓了頓,她輕笑了聲,道:“我以後,肯定會一直陪着你,我會好好照顧家裏,也會好好照顧你,所以,以後有什麽事,都告訴我好嗎?”
聞言,謝淮微微怔住,忽然面色奇怪地瞥她一眼,答非所問道:“怎麽?你今天才想着好好照顧我,以前就想着怎麽跟我和離是吧?”
楚清姿臉上騰地一紅,有些心虛地道:“沒有,我這不是一直好好照顧你呢。”
“心虛了。”他眯起眼,輕嗤了聲,道:“好啊,看來心還是沒在我這。”
楚清姿惱羞成怒道:“別胡說,沒在你這在誰那?”她自從嫁進侯府可從來沒想過別人。
謝淮意有所指地看她,道:“以後都不可以想別人,你的腦子只能想我,聽到沒。”
他又這樣強詞奪理,胡亂栽贓她,楚清姿故意不遂他意,扭過頭去,輕輕哼了聲道:“再說。”
“你......”謝淮還要再說什麽,楚清姿連忙起身去看望祝予臣,不給他機會在耳邊絮叨,“再說什麽意思,楚清姿,你給我說清楚,喂,楚清姿......”
楚清姿無視掉已經有些氣急敗壞的謝淮,看着已經轉醒過來的祝予臣道:“表哥,你好些沒有”
祝予臣本想跟她解釋幾句他以後不會肖想她,餘光卻在看到臉色陰沉的謝淮時,咽了回去,只是道:“沒事,我早好全了,根本沒嗆多少水,表妹別擔心。”
楚清姿放心下來,道:“嗯,世子已經發了求救的煙信,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我們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話音剛落,就聽幾道呼喊聲,趟着急流而來。
他們都擡頭看去,正好看到幾個撐着羊皮筏子的人跳上岸來,急匆匆地走到他們面前。
“主...世子!”領頭的那個身材高挑,看着很健壯,旁邊跟着偏瘦一些的男人,還有個看起來非常幹練的女子,紛紛朝謝淮行禮下跪。
他們是怎麽...一下子就認出謝淮是世子的。若是遮州州衙裏派出來的人,怎麽可能見過謝淮
楚清姿的目光從他們身上逐個掠過,稍一停頓,便見身旁的謝淮擡了擡手,當着楚清姿的面,面不改色道:“是來救援的人吧,把那個躺在那的廢人先搬上船去。”
某躺在地上的“廢人”祝予臣驚愕地指了指自己,道:“我我好得很,我還沒廢......”
他作勢還要起身證明自己,可全身早就撐不住劇烈的動作,整個人立馬又癱了回去,苦笑着對那領頭的道:“好吧,暫時是廢了點。”
畢竟他可是一個人拽着好幾個人在激流中穿過的繩子,堅持了很久,祝予臣自我感覺他已經在文臣裏算是足夠強壯了。
幾個人一言不發地擡起祝予臣來,扔在了羊皮筏子上,又對謝淮道:“世子請先上船,我們得保證你的安全。”
謝淮不着痕跡地看他一眼,沒多說什麽,只是拉着楚清姿上了羊皮筏子。
魏江攙着那兩個小孩緊随其後登上筏子來。
這三個人別看有瘦有壯,劃起羊皮筏子來,竟也穩當快速。
“有了羊船,咱們就算是徹底得救了。”祝予臣松了口氣,眸光陡然一轉,染上幾分戾色,“接下來,就該去找遮州知州談一談了。”
魏江憤憤不平地附和道:“對,這事必須上報朝廷,我在禦史臺那邊認識幾個老臣,非得參得這畜牲丢了官帽下大牢不可!”
這麽害人性命,枉顧百姓安危,遮州知州已經不僅僅是偷工減料貪污國晌這麽簡單的事了。
祝予臣看了看謝淮,見他沒什麽反應,只好自己道:“可是他們完全有理由推到我們頭上,說是我們非要砸河堤才出了事。”
“這!”魏江氣得胡子都飛了,“他們還把不把王法放在眼裏了!!聖上慧眼如炬,屆時堂前相對,誰是誰非定然會還我們個清白的!”
聖上。謝淮冷笑了聲,沒有說話。
祝予臣察覺到他的反應,低低道:“這件事,世子不用再管了。”他知道京城未必像表面上那般風平浪靜,如果謝淮能幫忙早就幫了,他定然是顧忌着皇帝,無法出手。
既然百姓已經都因此事轉移了大半,那麽他們就沒什麽理由再找謝淮幫忙。
剩下的路,他們必須自己走才行。
聞言,謝淮也只是撇開了頭,沒有多說。
侯府上上下下多少條性命系在他身上,他不能多管閑事。
楚清姿擡眼看了看謝淮,又看了看祝予臣,忽地笑道:“世子不能管,表哥怎麽不找我呢?”
祝予臣和謝淮倏忽愣住,同時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
是啊,他們這裏不還有着個堪稱權傾朝野的丞相嫡女在此麽?
他們管不了的事,楚清姿可以管!
“回去之後我立馬就跟爹爹寫信,把這裏的事情全部告訴給他,上報給朝廷。”頓了頓,楚清姿強調道,“當然,我會以給表哥送飯意外被卷進來的名義寫這封信,所有事情都是我和表哥一起發現的。”
她記着呢,謝淮在皇帝面前要故意疏遠她,那她把謝淮剔除出去便是。
三人對視一眼,紛紛覺得這法子可行。
“那就勞煩表妹了!”祝予臣激動道,“表妹,幸好你來了,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
“咳咳,”沒等他說完,謝淮故意清了清嗓子,低聲反問道,“幸好什麽”
“沒、沒什麽。”祝予臣立刻噤聲,生怕謝淮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他在楚清姿心目中的好表哥形象就全毀了。
謝淮頗為滿意地從頹敗的祝予臣臉上收回目光,手掌輕輕搭在了楚清姿的腰間。
楚清姿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一巴掌拍在了他手上,淡淡道:“收斂點。”
他磨了磨牙,收回手來。
一物降一物。
罷了,就讓楚清姿再嚣張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