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落款
“我早說過, 我這老胳膊老腿經不起折騰,我就想找個地方養老,求你行不行, 別再找我了。”
“就算把你腿打斷了,你也得跟我走。”
“你講不講理!哪有你這樣求醫的, 我告訴你你這樣我可不治啊!”
“來人, 把他腿打斷。”
“等等!!我真是......我造的什麽孽啊,我當年就不該學醫!”
謝淮面色淡淡, 端着茶盞,輕輕吹晾,眸光複又落到對面的老者身上,道:“何恭謹, 你不是不清楚我是什麽樣人, 之前已經對你以禮相待, 我沒那麽多耐心再等你養好你的胳膊腿。”
何恭謹哭喪着臉,要不是打不過,他真想一拐棍把這人敲死。
行醫多年,向來只有他嚣張跋扈的時候,哪有被別人逼着去治病的時候?
“行行行, 那你起碼等我在這的事忙完了,你也看見了, 我這可是門檻都快被踏破了,多少人等着我去救, 我總不能全扔下跟你走吧?”何恭謹指了指門外等候治病的百姓們,說道, “你不是那什麽世子嗎,實在不行你再找別人啊, 天底下多得是治病救人的好大夫,你別光逮着我一個人欺負啊。”
謝淮身側的話梅忍無可忍道:“什麽叫光逮着你一個人欺負,我們世子也是排隊等到現在才來找你的!”
“話梅。”謝淮出聲打斷她,話梅憤憤地忍住火氣,扭開頭去。
見他們僵持不下,祝予臣出來打圓場道:“待今日看診結束我們再細談,先讓何大夫看診吧。”
謝淮沉沉地看他一眼,道:“好,我等你看完診。”
說罷,謝淮起身走出門外,卻正好撞上風塵仆仆趕來的杏仁。
“世子!信送過去後,派來赈災的人已經到了遮州,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姓顧。”
聞言,謝淮動作猛然一滞,擡眼看他,聲音冷得徹骨:“姓顧?”
杏仁額頭莫名淌下汗來,道:“是,就是、就是世子想的那個顧。”他不敢直說此人的名字,生怕惹了謝淮不快。
他們這些在京城裏常常行走打探消息的,多多少少都聽說過楚清姿和顧絮時的事情。
“祝予臣。”謝淮冷聲道。
被他突然叫了聲,祝予臣愣了愣,道:“怎麽了?”
謝淮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淡淡道:“知道為什麽我要找何恭謹麽?”
祝予臣自然不知,他只當謝淮有什麽要緊的事要尋大夫。
“這是楚清姿的忙,你幫不幫?”謝淮擡眼看向他,“我現在,必須回遮州。”
言下之意,便是想要将這件事托給祝予臣去辦。
祝予臣聽明白他的意思,對視上謝淮那雙眼,良久,忽地笑了聲,道:“就算你不說是表妹的忙,我也會幫。”
他朝謝淮揮了揮手,道:“去吧,這裏一切有我,定會把何大夫給你帶回去,放心。”
畢竟,他好歹也算被謝淮救過一命,祝予臣早就想找個機會報答。
謝淮凝視他半晌,莫名跟着笑了聲,道:“你們家人,還真是一貫的作風,愛裝。”
但是他不讨厭。
祝予臣啧了聲,剛想反駁,謝淮卻已經跟着話梅他們離開了。
他暗自腹诽道,誰愛裝了,他們家除了他......呃,難不成是在說清姿?
謝淮真是...嘴上一套,心裏一套。
*
遮州祝家別院。
施粥的事情已經全部交給了祝家的下人去做,楚清姿每日只要一出門就會被那幾個侍衛攔住,不得已只能窩在家中。
“小姐,你寫什麽呢?”喚荷替她磨墨,好奇地看着楚清姿在紙上密密麻麻地寫字畫圖。
聽她發問,楚清姿頭也不擡,道:“遮州護城河上游和下游的布局圖,那日大水前我去看過,應該用得到。”
包括那遮州知州偷工減料的河段,以及發水的日子和時間,楚清姿一一寫明,又附帶着寫了些關于管控糧價上漲的法子。
直到夜深,楚清姿才終于寫完,把信裝好遞給喚荷道:“去帶給遮州府衙的顧絮時,他用得到。”
誠然她現在和顧絮時半點關系都不想牽扯上,但是既然他來遮州赈災,楚清姿還是要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一做,只要災情結束,屆時橋歸橋,路歸路,顧絮時做什麽她都不會再管。
百姓是無辜的。
喚荷去送信,楚清姿揉着額角,頭疼得厲害。
冥冥之中她總感覺顧絮時不會輕易放過她。可是究竟為什麽,為什麽顧絮時會有前生的記憶,為什麽又來糾纏不休?
明明前生至死,顧絮時都沒有對她表露過半分的情意。
只要一想起那日見到的雲雁折扇,她就心慌難耐。
如果這一世顧絮時偏生不想放過她呢?
前世楚相意外逝世後,顧絮時被皇帝有意提拔,大權在握。雖說有皇帝的原因,可顧絮時的手段也絲毫不容小觑。
不得不承認,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而且足夠狠心。
如果前世他有意謀.反,說不準他比魏宣帝更适合做那個位子。
如果真到那時,他若是想對付謝淮......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出來,楚清姿脊背發冷,猛地站起身來。
不行,她和謝淮必須做點什麽。
但是謝淮根本不像是有心奪權的人,他只想好好護着侯府,皇帝的位子上是誰,他從來不在乎。
楚清姿倏忽想起她娘在嫁人前同她說的話。
“世子雖然性格頑劣些,但你嫁過去後教着些,也能學好。”
如果她教謝淮奪權呢。
楚清姿捂唇驚呼了聲,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産生了這樣的想法。
臣子奪權謀反,是要被著在史書上唾罵千年的。
她不能因為自己,不顧謝淮的想法逼他奪權。
正當她心煩意亂時,門卻忽然被敲響了。
“小姐。”門外傳來喚荷微微發顫的聲音。
楚清姿眉頭微蹙,打開門道:“怎麽了?”
她擡頭看去,卻見三五個侍衛立在喚荷身後,一道身着淡青色的身影緩緩走來。
“顧、顧大人說有事相商,要當面同你談談。”喚荷咬了咬下唇說。
楚清姿看向顧絮時,良久,走出門外,冷聲道:“顧絮時,你私自帶人闖入我的院子,是不是太不合規矩了。”
顧絮時眉目淡然,眸光落在她身上,道:“配合公務是你應做的,有什麽不合規矩?”
“你以權謀私。”楚清姿毫不留情地回道。
他神色微冷,下意識地沉聲道:“你寫信寄來,我有事要問,怎麽以權謀私?楚清姿,你別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又是這樣。
從前每次她做的事情不合顧絮時心意,他總是這麽說。
楚清姿,你別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回憶如尖刀般狠狠插進心髒,楚清姿臉色蒼白了瞬,仿佛剎那間回到了前世,她在顧絮時面前永遠是那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滿意的人。
她永遠做不好,永遠不值得他半分眼神。
見她臉色不好,顧絮時後知後覺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麽,他緊蹙眉宇,問道:“怎麽了?”
他想說些什麽彌補剛剛的話,可是對上楚清姿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為時已晚。
“有什麽話,在這裏問吧。”楚清姿輕輕道,她努力平整下起伏的心情,不再去想前世的事。
顧絮時莫名對這樣的楚清姿感到煩躁,亦或是對說錯話的自己感到後悔。
他明明只是想要借着機會來看她。
僅此而已。
只是想跟她說說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來找你要證物,你信中寫遮州知州造河堤偷工減料,被你保留了河堤的證物。”顧絮時道。
楚清姿嗤笑了聲,低聲道:“顧大人當真盡職盡責,派人來收就可以的事情,定要親力親為。”
顧絮時擰起眉頭看她,他不喜歡楚清姿這樣喊他,哪怕是帶着火氣叫他顧絮時,都比這樣疏離的喊他顧大人要好。
“況且,顧大人若是真的想要,何妨不問一問手底下的人,那證物,我昨天就派人送過去了。”楚清姿冷冷地扔下這句,便要轉身回到屋裏,“顧大人,門在哪不用我說,請自便。”
聞言,顧絮時愣了愣,下意識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住。
當是時,院子裏的所有人都怔愣在原地,就連楚清姿也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大膽。
“放手,”楚清姿頗為急切地甩開他,道,“顧大人,我是有夫之婦,是永安侯世子夫人,你此舉未免太過逾矩了,喚荷,送客!”
顧絮時松開她的手腕,卻只是立在原地,沉沉地看她,道:“楚清姿,你知道我是什麽性格,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頓了頓,他靠近了些發顫的楚清姿,将腰間的折扇解下,扔進了楚清姿的懷裏,啞聲道:“等着,世子夫人。”
說罷,他帶着侍衛轉身離去。
一陣寒意自脊背緩緩攀上心髒,楚清姿知道,她擔心的還是應驗了。
她看向手心那把折扇,果不其然就是當時在府衙裏看到的青蘭雲雁扇。
折扇落款赫然寫着,絮時。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柿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