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世【三更】
楚清姿知道他憋悶, 只好軟着聲哄他,道:“回去之後再說,世子不能只耽于情愛。”
“我不耽于情愛我幹什麽?”謝淮反問她, 一字一頓咬牙道,“我天生就是這副德行, 楚清姿, 我就想要你。”
什麽皇權,什麽地位, 他全不在乎,哪怕世人都水深火熱急待拯救,謝淮一概不管,他只管他的清清。
他就是胸無大志, 在楚清姿嫁給他之前, 他只想自己默默守着她就好, 現在有了她,他就只想能護好楚清姿就好。
“好好。”楚清姿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好順着他說,“可是世子難道就不想...一點也不想自己坐那個位子麽?”
話音剛落,謝淮神色稍頓, 緩緩道:“你......”
見他明白過來自己的意思,楚清姿連忙繼續道:“世子, 我知道你有顧慮,可你有沒有想過, 有些事早已經注定,就算你盡力避開, 也一定避不過,躲不開, 該來的一定會來。”
就像前世那般,謝淮也從未裸露過鋒芒,可想害他的人仍然沒有放棄害他。
他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能高枕入眠。
聞言,謝淮頭一次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楚清姿,疑惑發問道:“你怎麽知道一定會發生?”
楚清姿登時噎住,她怎麽知道,難不成她說從前世死過一回知道的。
這種事...告訴謝淮,他只會匪夷所思,說不準會覺得她瘋了。
見她抿唇不答,謝淮微微眯了眯眼,道:“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對他也不能說麽?
楚清姿眸光躲閃,心下急亂,剛剛她就不應該一時沖動跟謝淮提起謀反的事,應該從長計議慢慢來......
“你有事情瞞着我。”謝淮神色平靜,淡淡道。
他沒有問她,而是肯定的說她有事瞞着自己。
半晌,見楚清姿還是不肯開口的樣子,謝淮坐起身來,忽然開始有條不紊地脫掉外衣。
楚清姿慌張地問道:“謝淮,你幹什麽?”
“既然你不把我當自己人,那我也不跟你客氣。”謝淮自顧自道,垂眼看向她,“我幫你脫還是你自己脫?”
“你!”楚清姿咬了咬牙,按住他的手,輕聲道:“我錯了,我現在就說。”
倒是學會威脅她了。
楚清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感覺像是被狼崽子盯上似的,低聲嘟哝道:“世子就不會換個法子勸我開口嗎?”
“不會。就會這招。”謝淮懶懶散散地答她,躺在她身邊拄着下巴道,“不說實話今天別想下床。”
楚清姿簡直想一腳把他踢下去。
“快點。”又開始催她了。
楚清姿深吸了一口氣,想起顧絮時當時說的話,決定先借用一下他的說法,道:“前些日子我做了個夢,夢見了我們的前世。”
聞言,謝淮眉頭微挑,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是楚清姿莫名從他的神情看出來他想笑。
楚清姿氣悶道:“我是認真說的,世子要是不信那我就不說了。”
謝淮咬了咬唇,忍住笑意,道:“我信,你說。”
他這分明就是沒信。
楚清姿揉了揉額頭,幹脆不管他,自顧自道:“前世你被皇帝派去了邊疆打仗,據我所知,那一仗雖然只是鄰國挑釁,你帶兵去鎮壓,可是皇帝給你的兵太少,太新,根本就是沒練過的兵,這些事也是我偶爾聽別人說起才知道的秘辛,也就意味着,皇帝根本就不是想讓你去打仗立功。”
越聽下去,謝淮的笑意越淡,最後,他斂起神色,低聲道:“然後呢?”
楚清姿斟酌片刻,湊近些對他道:“依我推斷,皇帝是想要你死在戰場上。”
聞言,謝淮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編的像那麽回事。”
楚清姿:......
她氣道:“世子不信幹嘛要聽我說?”
謝淮嗤笑了聲,道:“沒有不信,你說的這些,确實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楚清姿愣了愣,這個“他”是指誰,她已經明白了。
“然後呢?”謝淮又問。
楚清姿眨了眨眼,道:“然後什麽?我只是提醒一下世子,有備無患,先做好準備,另外......”她又壓下聲音,小心地湊到他耳邊道,“不是我杞人憂天,世子千萬小心皇帝,還有顧絮時,他們都不想你能安然無事,但是你不能真的什麽也不做。”
她的呼吸溫熱,輕輕灑進他頸間,謝淮心尖發癢,猛地伸手把她拉進懷裏,道:“那你呢?”
楚清姿以為他是擔心自己,連忙道:“你放心,我沒事的,就算有事,我爹那邊由我去說。”
她早就懷疑過,她爹為什麽會突然意外去世,很顯然如果不是突發暴病,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替他人讓路。
楚相死後,第一個放心的人,就是皇帝。
她家的權勢太大了,雖然朝中有兩相,但是她爹畢竟是右相,而且性子耿直,雖有治國之才,但對于勾心鬥角的事情卻不甚上心。
當然,這也是為何皇帝敢重用楚相的原因。
“我問的是,你夢裏的前世,有沒有嫁給我?”謝淮輕輕道,似乎聲音裏有一絲期待。
楚清姿頓時噎住,喉嚨裏如同哽住一團不上不下的石頭般,半晌,才艱難地道:“沒有。”
在她沉默的時候,謝淮就已經大概明白了。
他忽地輕笑了聲,低聲道:“平日裏伶牙俐齒,騙我一下不會麽?”
楚清姿抿了抿唇,倏然地湊近抱住他,小聲道:“不用騙,這輩子不是已經成了世子夫人了嗎?”
聞言,謝淮低低笑了聲,回抱住她,揉了揉楚清姿的腦袋,道:“那你告訴我,前世嫁給誰了?”頓了頓,他似乎想到什麽,又說,“算了,別說了。”
如果不是前世受了委屈,楚清姿怎麽會今生今世急急忙忙的去退婚,又怎麽會肯答應嫁給他?
他就知道,這世上肯定沒有人能比他對楚清姿更好。
不過,反正楚清姿已經嫁給他,已經過去的事情,他不想再聽。
楚清姿松了口氣,只要謝淮相信了她的話就好,如果謝淮追問前世的事情,楚清姿還真的有點開不了口。
那般難堪的事情,如果告訴給謝淮,簡直就像在他面前親手撕開自己醜陋的傷疤般無地自容。
半晌,她低聲嘟哝道:“前世要是世子早點跟我說就好了。”
“說什麽?”
“當然是...當然是來我家下聘了。”
“你确定我能進你家家門嗎?”
“......”楚清姿把臉埋在他懷裏,低低道:“對不起,都是我,如果我要是早點發現世子對我好,早點回應,早點看清楚......謝淮,你的手在做什麽?”楚清姿忍無可忍地從腰間扯開他的手。
能不能別總是在她說正事的時候亂碰?
謝淮面不改色地認真道:“現在彌補我還來得及。”
真是......
楚清姿每每看到他這副模樣,本來心裏生的那點憂傷和愧疚都被沖散了。
謝淮總是如此,沒個正形。可有他在身邊的時候心底總是很安穩。
“前世的事,別再想了。”謝淮忽然道,他伸出手,輕輕撫過楚清姿的臉側,俯下身去印下一個珍重的吻,“楚清姿,以後都有我,什麽都可以跟我說,任何人欠你的賬,結下的仇,我都會幫你一一讨回,你只需要每天開心地繡你的破手絹,明白嗎?”
什麽叫破手絹?
前面的話都尚且算是感人肺腑,越到後面越暴露本性。
楚清姿被他氣笑,輕輕道:“我又不是沒有用,世子幹嘛總是攔着我不讓我幫忙?”
聞言,謝淮忽然沉默了瞬,輕輕把腦袋靠在楚清姿的肩上,沉沉地,帶着一絲極緩極淡的嘆息。
這聲嘆息,惹得楚清姿心尖微微一顫。離得如此近,似乎能聽得到謝淮的心跳。
“以前總是想,如果你嫁給別人,過得不好怎麽辦。”
“他不給你名分怎麽辦,他刻意冷落你怎麽辦,他讓你獨守空房夜半垂淚怎麽辦。”
“他會不會知道你愛吃什麽,會不會知道你冬日不耐寒,會不會知道你膝頭有舊傷,下了雨會不會給你揉按。”
“萬一他愛上別人......不要你怎麽辦。”
“你那麽蠢,肯定争不過別人。”
“我放心不下。”
楚清姿身形僵住,一字一句地聽着他的話傳進耳朵,鼻尖萦繞着謝淮身上淡淡的氣息,還有自肩頭噴灑溫熱的呼吸,一寸寸,一縷縷地鑽入她心底。
她怔愣地眨了眨眼,忽然熱燙的厲害,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奪眶而出。
從心尖上一股一股地冒出酸澀軟痛的抽疼,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只聽着謝淮在她耳邊又輕又緩的聲音。
“你若是聰明點,我便早也省心了,可是你偏偏什麽都不懂,”謝淮嗤笑了聲,又道,“蠢也有蠢的好處,總有人替你操心。”
在謝淮眼裏,她該有大好的前途,疼愛她的夫君,溫暖的居室,養幾盆漂亮卻無用的花。
可他又總是想,如果楚清姿可以偶爾想一想他就好了。所以他故意惹皺她的眉,故意相遇時冷嘲熱諷,故意絆亂她奔向別人的步伐。
謝淮想,終有一日楚清姿會想起他來的,哪怕是以這種方式。或許是偶然想起從前家塾裏那個總讨她不喜的同窗,氣得怒罵他幾句。
他就這樣想着,只盼着楚清姿能過得好。
這是他無論前世今生,唯一渴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