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兔

如果她沒有選擇謝淮, 謝淮現在會是什麽模樣。

她不敢想。

他會一直等着楚清姿,會一直守在她身邊。哪怕楚清姿根本不知道謝淮對她的情意,哪怕楚清姿從未有過半分對他上心。

總說別人傻, 他又好得到哪去。

“怎麽總哭?”謝淮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低聲道, “你不用覺得愧疚, 是我自己選擇這麽做,與你無關。”

楚清姿擦幹臉上的眼淚, 擡眼看向謝淮,低聲道:“我以後定然會對世子更好的。”

聞言,謝淮險些笑出聲,伸手緊緊抱她抱在懷裏, 邊嘲笑邊抱緊:“你是不是蠢啊楚清姿, 我用不着你跟我表忠心。”

怎麽有這麽傻, 有這樣叫人憐惜的人。

這世上,除了她,謝淮再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半晌,楚清姿在他懷裏仰起頭來,小聲道:“世子奔波回來, 先歇着吧,我去給你拿晚飯進來。”

“嗯。”

謝淮輕輕應了, 待她推開門走後,臉上的笑意微斂, 看向了桌上刺透那柄折扇的佩劍。

劍身在月光下熠熠發光,照映出謝淮冷然的眼。

皇帝還是要殺他。既然如此, 他确實該想想自己的前程,而不能總是想後路了。

“杏仁。”

他朝門外喊了聲。

很快門扇被輕輕推開, 一道影子飛快潛進來,單膝跪在陰沉着臉色的謝淮面前。

謝淮神色淡然,自言自語般道:“離京數日,師父多有惦念,我不該總教他煩心。”

杏仁默而不答。

許久,謝淮長長抒出一口氣,道:“你替我歸京,拿着侯府将軍令,去見師父。”

話音剛落,杏仁激動地擡眼,語氣裏竟然摻進幾分顫抖:“主子,您終于......”

時隔數年,侯府那幾乎蒙塵的将軍令,終于要重見天日。

怎能叫他不激動?

謝淮輕嘆了聲,道:“只是叫師父做好準備,別想太多。”

現在的他,還不能輕舉妄動。

從他爹死的那日伊始,太多人盯着他,唯恐他爹替他留了後手。

所以這麽多年來,他從未提過,也從沒想過要做些什麽。

可是他不能再這樣無動于衷。如果楚清姿說的是真的,恐怕等他回京後,就要面對皇帝精心為他布置的陷阱。

必須早做準備。不止為了侯府,還為了楚清姿。

杏仁連忙領命退了出去,消匿在昏沉的夜色裏。

謝淮懶散地倚在窗邊,看天邊那輪彎月,盈白柔潤,卻讓人心底發寒。

快要入秋,夜愈發冷清,等他回去,京城也該變天了。

翌日。顧絮時正翻看着遮州近年來修河堤的案錄,府衙門邊的侍衛忽地慌慌張張地趕了進來。

“怎麽了?”顧絮時眉頭緊蹙,他向來不喜在公務時被人打擾。

侍衛咽了咽口水,強打起精神,道:“大人,永、永安侯世子爺來了!”

話音剛落,那侍衛便被人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

顧絮時登時擱下手中的毛筆,擡眼看去,正對上謝淮冷冷的目光。

“昨日,聽聞你帶人去見我夫人?”謝淮聲音淡淡,緩緩踏進門檻內,腰間的佩劍泛着冷光,他沒帶劍鞘。

顧絮時眼眸微眯,同樣無所動容地淡聲道:“我奉命赈災,去尋證物,世子有什麽異議?”

謝淮嗤笑了聲,早料到他有話搪塞,提着劍一步一步走進堂內,面色沉如死水:“你覺得我不會殺你?”

顧絮時目光落在他的劍上,似乎輕笑了聲,道:“你殺我簡單,但能不能殺,不是你說了算。”

聞言,謝淮漠然地垂眼,毫不猶豫地一劍捅穿了顧絮時執着毛筆的右手,将他死死釘在桌上。

那只曾經碰過楚清姿的手。

手背被生生釘穿,顧絮時痛到幾乎險些喊出聲來,他強忍住心中滔天的恨意,只能低低地喘息,額頭冒出細汗。

謝淮微微笑了聲,臉上卻毫無笑意:“殺不了,不代表我什麽也不能做。”

頓了頓,他猛然将劍抽出,桌上的遮州案錄瞬間被噴濺出來的鮮血染紅洇透。

顧絮時終于忍不住痛呼出聲,恨恨地看他。

欣賞完他臉上的痛苦,謝淮心中的郁氣稍減半分,仍有心情落座在顧絮時身旁,為自己斟上一杯熱茶,低聲道:“如果再讓我知道你靠近她半步,誰也護不了你,今日是最後通牒,明白麽?”

他名聲早就爛透了,殺個人不過是讓他本就不光彩的名聲更叫人驚懼幾分。

顧絮時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忍下那幾乎令他顫抖的痛楚,冷笑出聲:“好歹同窗幾載,我是什麽人世子心知肚明,這些話沒必要對我說,倒不如......對楚清姿說。”

謝淮端茶的手微頓,垂眼看向他,道:“你不會真以為你在她那還有幾分地位吧?”

他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般,嗤笑了聲,随後緩緩道:“今時不同往日了,顧絮時,你比我清楚。”

顧絮時臉色蒼白,渾身僵硬,只眼睜睜看着謝淮嘆息一聲,道:“我不殺你根本不是她不讓我殺,更不是她對你心軟,看到你這麽自作多情,我都替她惡心。”

“她對你,恨不能殺之而後快。”謝淮輕啧了聲,似是感慨道,“昨日還說要好好彌補我,顧絮時,真是多謝你把她惡心成這樣,才讓她越發對我好。”

半晌,他看着顧絮時鐵青的臉色,心滿意足地起身道:“既然要配合赈災,那往後每日我都會過來替你幫忙,你且侯着吧。”

說罷,謝淮從衣襟裏取出塊繡着雲雁的手帕,那是他提親那日,從楚清姿手裏搶來的。

他輕輕用手帕把佩劍上的血跡抹去,扔在了桌上,淡淡道:“繡得再好,髒了後,該扔還是得扔。”

顧絮時眸光緊緊盯着那沾滿鮮血的手帕,上面的雲雁針腳分明是出自楚清姿的手法。

“走了,不用送。”謝淮饒有興致地同他揮手告別。

待他離開,顧絮時沉默良久,緩緩伸出被捅穿深可見骨的右手,微微顫抖着,無比珍重地将那帕子收進懷裏。

這是......楚清姿繡給他的,曾經無數次她都送過這樣的帕子,可他從未多停留過一眼。

這本是送給他的,她怎麽能把要送給他的東西送給謝淮?

她怎麽能這麽做?

心口的痛楚,幾乎快要蓋過那鮮血淋漓的手掌。

楚清姿不會再看他了,也不會再對他心軟了。

從未有一刻,顧絮時像現在這般陷入無盡的絕望裏。

無論他怎麽做,怎麽挽回,都不可能再得到她半分眼神。

當初被謝淮救下的小兔,現在早已活蹦亂跳,楚清姿和喚荷湊在一起喂它吃菜葉,忽地聽到身後傳來陣腳步聲。

她回過頭去,正好看到不知從哪晃蕩回來的謝淮,腰間挂着把沒有插劍鞘的劍,奇怪道:“世子去哪兒了?”

謝淮摸了摸鼻尖,故作随意道:“去外面逛了逛,有事?”

“外面?”楚清姿緩緩起身,微微眯了眯眼,道:“世子提着劍逛街,去吓唬誰呢?”

聞言,謝淮不着痕跡地錯開她的目光,把劍解下扔在旁邊的石桌上,低聲道:“沒有,就是逛街。”

連借口都懶得找了。

楚清姿無奈地看他,走到他身側,輕聲道:“世子去府衙裏找顧絮時了?”

謝淮并不看她,只是低着頭自顧自地看着石桌上的棋盤,好似真的在沉思下一步該怎麽走似的,半晌,才在楚清姿沉下來的聲音中不得已開口:“我沒殺他。”

聞言,楚清姿輕嘆了口氣,就猜到他肯定不會真的忍下這口氣,見他低着頭不看自己,楚清姿哭笑不得地道:“世子瞞着我幹什麽,難道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了?”

話音一落,謝淮擡眼看向她,說道:“我把他的手捅穿了,本來是打算斷他一只手,我已經忍住了。”

“好好。”楚清姿連忙道,“世子做得對,世子做得太好了,真是幫我出了一口惡氣,清姿分外感激,下次世子應該直接把他殺了才是。”

謝淮嘴角微抽,瞥了她一眼,道:“你說得好假。”

“知道你還去?”楚清姿輕輕道,“萬一他抓着把柄要害你怎麽辦?”

“他碰我夫人,我管他要怎麽害我,不殺他已經是我大發慈悲。”謝淮在棋桌上落下一子,眸目光忽而落到牆角那兔子身上,沒話找話地轉移話題道,“這傻兔子怎麽還活着。”

楚清姿轉過身去,把小兔捧到謝淮面前,笑吟吟道:“當然是因為我和喚荷喂養得好,你看看,白白胖胖的。”

小兔在謝淮面前撲騰兩下,看起來還真是被養得不錯,謝淮若有所思地嘟哝道:“烤了吃應該還不錯。”

“你敢。”楚清姿趕緊把小兔遞給身旁的喚荷,警惕地看他,說:“不許再打小白的主意。”

小白?

謝淮沒忍住嗤笑出聲,道:“你怎麽還給兔子起名?傻不傻?”

聞言,楚清姿咬了咬牙,毫不示弱地反嗆道:“世子還給鹦鹉畫眉起名呢,鹦鹉叫初一,兩只畫眉一只叫清明,還有只叫子......”

等等。

楚清姿的聲音戛然而止,忽然怔住,她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頓了許久,眼前的謝淮顯然也明白過來,幹咳了聲,神色躲閃道:“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先走了。”

“等等。”楚清姿不可思議地喊住他,反應許久,才強忍住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看着身形僵硬的謝淮,抿了抿唇道:“世子,你這名字,倒是起得比我好啊。”

初一,清明,子秋。

單取一字,那不就是——

楚,清,姿。

怎麽有這麽......謝淮他是小孩嗎?

楚清姿忍俊不禁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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