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吃過醉蟹的阿蘿, 覺得通體舒暢, 渾身暖洋洋的。酒足飯飽後的困意突然襲來,可又懶得動,覺得兩腿一點都不想走路,只想伏在桌子上。
她是有困意, 可想睡又睡不着,貼在兩手上的臉頰, 覺得怎麽放都不舒服, 翻來覆去像在煎魚。
慢慢地她覺得身體裏尤其是小腹好像升起了一股熱氣, 四肢漸漸沒了力氣, 心也有些發慌了。
呼呼。
阿蘿覺得好熱啊, 正常呼吸已經滿足不了她了,要像魚兒一樣大口大口的吸着氣, 才稍稍緩解不适。
一雙剪瞳秋水萦繞, 素白的小臉也泛起了不自然的紅暈。
她想睡覺,可又不想睡,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想做什麽。
垂在桌面的小手慢慢挪到熱燙的臉上, 呼呼, “好熱啊。”
腳下的小灰發現她的不對勁, 兩前腿扒着她的裙擺站立起來。
阿蘿很熱,莫名而來的熱, 她覺得身上的衣裳都是多餘,所以心情不佳地甩了甩腿,把那個小火球彈了下去。
哼唧。小家夥第一次被她推開, 感覺自己被抛棄了,立馬擺出一副被始亂終棄的眼神。
阿蘿是真覺得熱得難受,看到它那雪白的毛,就想起了皮襖,想着想着身上就起了一層汗。
“你乖,到那邊去。”
哼唧。不要!
“小灰,你離我遠點,你太多毛了,熱!”
被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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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灰蹲在地上,仰頭巴巴兒地望着她。
這要是平時,阿蘿遇上它這可憐巴巴的眼神甭管怎麽着都要抱起來好好安撫的。可現在的她,感覺是酒勁兒上來了,心煩根本沒了平時的耐心。
“你乖點,自己去玩。”說完腦袋再次垂到桌子上。只不過這次是把手移開,側臉直接貼上桌面的。
舒爽。
可是不多久,冰涼的木質桌面似乎被她貼熱了,阿蘿覺得這破桌子已經不能讓她舒服了。
她無力地擡起頭,看到屏風後面的水盆,那是剛換不久的清水。
清水,涼的!
阿蘿緩慢地站起身,可雙腿不太聽使喚,走兩步就撲到地上。
她扶着一旁的椅子慢慢站起來,臉頰越發紅潤了。
“好熱啊。”
阿蘿看着手邊的窗,伸手就推開了。
夏季正是炎熱的時候,空氣都是熱的,哪會有風。
阿蘿搖搖頭,覺得自己傻了,開窗也沒什麽用。
她朝着屏風繼續走去,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眼前的屏風變寬了,看不到哪邊能繞到後面去了。
阿蘿晃晃悠悠地走到屏風前,終于看到盆架在右手邊上。她想扶着屏風向右走,沒想到輕輕用力,屏風倒下去了。
而門外淩禦寒留下的人聽到裏面的聲響,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立刻推門而進。
“姑娘你沒事吧?”
阿蘿聽到門口的聲音,轉頭看去,竟站着一個不認識的。
“你是誰?”阿蘿蹙眉問道。
那護衛見她歪着頭站在那裏,臉色潮紅,眉眼間透着一股子媚氣,而身後是倒下的屏風。
“你是誰?”阿蘿輕眨着眼,又問了一遍。
這狀态不對!
侍衛心中大駭,主子讓他暗中看護姑娘,結果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瞧這情況,侍衛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迅速把窗關死,轉身出去後把門鎖死,喚來另一個人看守此處,他自己則是急忙跑出去尋淩禦寒。
房門啪嗒一聲被關上了,阿蘿水眸輕眨,低頭看看小灰又看看門口,思考着剛剛到底有沒有人進來呢?
只是容不得她浪費時間多想,那股由內而外的熱感再次襲來,催促她去尋那盆涼水。
·
淩禦寒是在客棧外遇上侍衛的,聽說屋內的情況,立刻跑了進來。
一進門就看到阿蘿坐在地上,手邊放着水盆,周圍淋了一地水,連她的裙擺都濕了。
這……
淩禦寒捏捏眉心,蹲下來看着她,“怎麽把自己弄濕了?”
“兄長。”嬌軟的聲音中帶着一股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覺得站着泡水太累,不如把盆子端下來坐在地上泡,既涼快還不累。可她端着盆子馬上就能放到地上時,手一滑,盆子就直接掉了下去,震弄得滿地是水不說,連自己的裙子也弄濕了。
淩禦寒憐惜地摸摸她的額頭,眼底卻掀起一股殺人的猩紅。一盆水能有多重,她都端不住了,可見她有多難受。
“別坐在地上了,很涼。”淩禦寒伸出手想拉她起來,“我扶你到榻上。”
“不,我不要!”一雙小手緊緊扒着水盆,露出了如同小灰被搶食物時的那個神情。
“只有這裏涼快,我不要走。”
淩禦寒聞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想必除了中招外,還有些醉意了,不然不會像小孩子一樣不講理。
“你乖,我抱你去那邊躺着,一定比坐在這舒服。”淩禦寒用了從未有過的耐心,想把她弄到床榻上。羅家村的大夫曾說過,她體質弱,不能輕易着涼。
“騙人!床上熱,榻上也熱!”
之前這間屋子被鎖住了,阿蘿出不去也不能再開窗,只能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的找涼快的東西,最後發現除了這水還算涼爽外,哪都是熱的。
而且在淩禦寒進門前,她已經不止熱了還覺得渾身躁意,一種極為陌生的感覺吞噬着她的意識。
“兄長你出去幫我弄點冰塊好嗎?”大夏天冰塊最涼爽了,阿蘿腦袋裏出現了一盆冒着涼氣的冰,“你給我冰塊,我就去榻上。”
跟他讨價還價?
這世上敢這麽跟他說話的可還沒幾個呢?這小丫頭喝了點酒,膽子還變大了。
淩禦寒深呼一口氣,放棄了跟她講道理的途經,直接把人撈起來,準備抱到床上去。
冰涼的地上都不讓她坐 ,還妄想用冰?
“用冰只是一時舒服了,過後你又要病了。”淩禦寒是絕對不會給她弄冰的,她這身體未來可不歸她所有,她說的不算。
“我不,你就給我弄點嘛。屋子裏要,水裏也要,我要冰冰涼涼的。”阿蘿這會兒酒勁兒上頭,藥勁兒也慢慢起效了,撒起嬌來,有着說不出的妩媚。
“你要冰可以,但是你得乖乖地。”淩禦寒受不了她這種嬌媚的口吻,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做些什麽。
他以為習慣的是她的清麗可人,熠熠生輝,沒想到這個樣子的她更吸引他,最終還是忍不住用手輕撫她熏紅的臉龐。
“兄長,”阿蘿以為被抱起來會更熱的,可他身上似乎有種好聞的味道,引着她貼上去聞,“你的味道很好聞啊。”
淩禦寒突然停下,低頭看着正用鼻尖兒在他胸前嗅來嗅去的阿蘿,心裏升起一種渴望,一種想抱緊她的渴望。可他知道,她這種動作是藥物驅使的,只是她不自知罷了。
“你在這乖乖地,我讓人去請大夫,好不好?”淩禦寒快步走到床前,把人放在床上,拂開她散下的發絲,“大夫來了,你就不熱了。”
“不要,解酒湯不好喝。”阿蘿只當自己喝醉酒,嘟囔着不喝苦藥湯,一雙小手勾着淩禦寒的一角,死活不讓他請大夫,“你不去請大夫,陪我說話好不好?我想和你說話,你都不理我。”
阿蘿的意識在酒藥的作用下,慢慢開始混亂了,但潛意識裏仍記得她要找他聊,而他不理她的事。
“好好,不請大夫,不喝解酒湯,我們在這聊天。”
淩禦寒見過她生病的虛弱,見過她在壞人面前的強裝堅強,也常常見到她抱着小灰的溫柔似水,就是沒見過她水眸含春,朝着自己展示她的嬌弱柔媚。
他深深地覺得自己這輩子僅有的耐心今天都會用盡了,“我去幫你把門窗都打開,通通風可好?”
屋子裏僅有的一點點酒氣,加上她身上的香氣,淩禦寒也覺得難以自持。
“那好吧。”阿蘿點頭,抓着他衣衫的小手戀戀不舍地松開了。
咚咚。
門外傳來韓五的聲音,“主子,剛剛抓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
“這麽點小事少來煩我!”淩禦寒此刻哪有心思搭理那些小事,只想怎麽把屋裏這小可憐哄着看大夫,“大夫來了沒有?”
“主子,他應該是下藥的人。”韓五撇撇嘴,倒是讓他把話說完啊。
屋子裏是什麽情況,他已經問過剛剛彙報的屬下了。要想解藥性,找大夫恐怕有沒有找到下藥的人來得快吧。
“知道了。”淩禦寒冷聲說道,“看住了,我親自過去。”
說完便轉身走向床邊,溫和地看着靠在床頭等他的阿蘿,揉揉她的頭,嘴角微勾輕聲道,“我去給你弄塊冰,你乖乖地別動。”
##
陸公子的小厮将藥撒在醉蟹盤子後,就一直留在客棧沒離開,而他家公子正在客棧對面等着他的好消息。
可他剛到阿蘿的門口,想用手指捅開窗紙,就被侍衛抓起來了。他跟着陸天林作威作福慣了,典型的欺軟怕硬。被視為這麽捆起來,吓得什麽都招了。
“不是我,真不是我,是我家公子,各位大爺放過我吧,都是我家公子讓我幹的。”
侍衛空手就能把他摁在地上,綁在背後的手都快被勒斷了,他哪還敢不說實話。哪怕被他家公子知道了發賣了他,也比被這些人打殘了好。
“他做了什麽?”淩禦寒踹門進來,陰沉着臉問他,“你若不說實話,我就拔了你的舌頭喂狗。”
小厮沒見到淩禦寒前就打算供出他家公子自保了,這會兒被威脅說假話會被拔舌,更是招得幹幹淨淨。
“我家公子他看中了和你們一定的那個小娘子,他找觀花樓的花媽媽要了一種藥,讓我放在那小娘子的飲食裏,最好是酒裏,只要她吃下去,他就進來和她……”
“小人說的句句屬實,我家公子就在對面茶樓裏等着啊……”
小厮又是磕頭又是作揖地,還把他家公子等着的地方都說出來了。
話沒說完,就被侍衛堵了嘴。他瞪着恐懼的雙眼,看着一群兇神惡煞,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見閻王了,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淩禦寒眼底集聚着風暴,他們竟敢拿醉蟹最文章?還是他親自命人去弄的醉蟹!
他是想讓她嘗鮮,沒想到被這該死的鑽了空子。
“韓五,去觀花樓和對面把人弄來。”
“回主子,已經派人去了,馬上就來了。”韓五禀告之前,就派人去了,這會兒也快回來了。
韓五的人動作迅速,半刻鐘都沒到,觀花樓的花媽媽就被拎來了。
“哎呀,你們誰呀,竟敢動我花媽媽,你們知道我的幹女兒都是誰家的小夫人嗎?”花媽媽嗓門不小,一進來就巴巴個沒完,就差把她賣出去的那些女兒都送進誰家給一一點出來了。
“我告訴你們,妻不如妾,我的姑娘們雖是老爺們的妾室,但那都是寵妾,随便在枕邊吹兩下,你們就死定了。”這花媽媽在臨淵城做這份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年陸陸續續用手下的姑娘結識不少顯貴。所謂枕頭風吹得好,她也算個有面子的。
像這樣當着夥計的面被人拎走的丢人事,還是頭一回遇上。她這般絮絮叨叨,一來是找面子,二來也是壯膽。
淩禦寒此次來臨淵城并不為那些貪官污吏,所以沒心情聽她的話,示意韓五讓她閉嘴。
“閉上你的嘴,問一句你答一句,不然你一百個幹女兒也救不了你。”韓五立刻拔出刀架在她脖子上,“這刀鋒利,随便劃一下,就血流不止。”
花媽媽看見眼前的刀,一哆嗦帕子都掉了,不自覺地向後縮着脖子,“壯士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嘛,您看中我院裏的那位姑娘了,媽媽忍痛割愛送您。”
“再說廢話,就割了你的舌頭。”韓五本就不是憐香惜玉的人,何況是個半老徐娘。
“好好好,我說,您問什麽,我答什麽。”明晃晃的刀下,還是保命要緊。
“你給陸天林的藥是什麽?”
藥,原來他們是為了那藥。
花媽媽以為他們對那藥感興趣,便松了口氣,“喲,原來是想要那個呀,各位壯士早說嘛,媽媽我雙手奉上。”
“還廢話,看來你這臉和脖子只能用來磨刀的。”韓五的刀子在她脖子上輕劃着,一會兒刀尖兒,一會兒刀背,吓得花媽媽差點坐地上。
“說說說,我說,貴人饒命!”花媽媽見了棺材才落淚,“是胭脂迷。就是融在酒裏能讓女子像喝醉酒一樣,媚态恒生,主動歡`好的那種藥。”
“竟然敢用這樣的藥!”淩禦寒滿眼戾氣,抓起手邊的茶盞砸到她身前,碎片濺到了她伏在地上的手,劃開一道血痕。
看着淩禦寒陰沉的臉,花媽媽跪着的腿發軟,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嚎起來。
“這事跟我沒關系啊。是陸公子找我要的,本來我舍不得給的,那藥我也不多了,以後還有用呢。”
花媽媽看着臉邊上的刀子,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語,“我那藥真沒什麽,也就能讓人四肢無力,頭腦不清楚,烈女變……”
她這種藥常見于煙花柳巷,就是用來控制那些不聽話的姑娘的,以前也不是沒給過人,怎麽就這次出事了呢。
花媽媽悔啊,早知道不為了那百十兩銀子動心了。
淩禦寒突然開口,“解藥呢?”
剛剛阿蘿的情況應該是服用不多,想那一整盤子醉蟹所用的酒也沒多少,且她只吃了兩三只,所用藥效起的不快。這會兒吃上解藥,也就無大礙了。
“沒,沒有啊。”花媽媽傻了,這藥哪來的解藥呢,找個男人不就得了?
“又不說實話,那就抹了你的脖子。”韓五的刀使勁兒擦了一下,再次留下一道深深的紅痕,同時給他的刀染上了個紅邊。
“真沒有,這藥還是我接手觀花樓時弄來的,都十多年了。而且給我藥那人也沒說需要什麽解藥啊。”花媽媽見了血,立刻老實了,“您請大夫吧,我真沒辦法啊。”
“你覺得我會信?”淩禦寒從腰間抽出軟件,一閃而至,花媽媽的鼻尖兒上多了一個紅點。
“找男人,我只知道找男人就行。”花媽媽以為他們不信,撲在地上連忙磕頭說,“我真的不知道什麽解藥啊。”
##
“我不要,不要……”
淩禦寒進房間時,看到阿蘿竟衣衫不整地抱着床柱子,不知道在拉扯着什麽。
“你幹什麽?”走近一看,她竟然被綁在了柱子上,如今正在費力地想解開。
淩禦寒上前,看着那被系死了的疙瘩,再看看她額頭上的紅腫和斷裂的指甲,哪裏還能猜不到發生了什麽。
她這是趁着有意識時自己把自己綁起來,現在沒意識了又想解開。
看那團打着死結的布團,淩禦寒想象着剛剛屋裏發生的事,心裏像是被什麽刺到似的,恨不得把那些雜碎碎屍萬段了。
“阿蘿。”
“兄長?”阿蘿聽到有人叫她,迷離着眼神看着他,“嗚嗚,我怕,我不要。”
本來她還不知道自己的難受是為什麽,但剛剛淩禦寒離開後,她發覺了身心湧起的渴望後,她似乎懂了,可也怕了。
那是一股淩駕于意識和感官的渴望,而渴望的對象就是眼前的這人,或者說是眼前的任何一個人。
她知道自己不是醉酒,而是另一種比醉酒可怕的情況。她沒辦法控制自己,只能用最笨的辦法,牢牢地困住自己。
這是阿蘿第一次在淩禦寒面前真正的哭泣。
那個明明害怕卻還要擋在他前面的堅強的小姑娘,這會兒哭得跟淚人似的。
“別怕,我在。”
淩禦寒拿出匕首刷地一下花開了那個死結,轉手丢開匕首,把人抱起來。
“別哭。”
阿蘿早就堅持不住了,這下貼上淩禦寒的身,更是抑制不住地扭動。
淩禦寒看着她胳膊上血跡斑斑的牙印,心疼不已。可心疼的感覺很快就被身體的異樣所取代。
被一個嬌小可人的姑娘在身上蹭來蹭去的,神人也難以自持,何況他對她本就有不一樣的占有欲。
“別動。”
他這聲不小,阿蘿以為他是在斥責自己,更是無地自容地要緊下唇,兩手用力地擰在一起。
淩禦寒把她放到床上,就被她拉住了衣擺。
“你能救我嗎?”阿蘿擡起頭,可憐兮兮地央求着,“哪怕打暈我也行。”
淩禦寒低頭看着她,“如果我為了救你做出一些事,你清醒後會後悔嗎?”
“還是說你能堅持到大夫來診治?”
之前的大夫是來了,可一聽是胭脂迷便也束手無策,讓他們去城南請為老大夫,可派去的人還沒回來,阿蘿這頭就堅持不下去了。
如果沒有看到她自殘也要克制自己的行為,他就直接壓住她幫她解藥了,反正他一直當她是女人而非妹妹。
可她的唇,手背,胳膊上的印記,他又遲疑了。他的人生本不該再有遲疑,可就是不想她清醒後有所怨念。
“救我,救我吧。我要你救我……”阿蘿的思維已經集中不起來了,若不是他在眼前,她就只有撞牆一途了。
“兄長,救我。”
淩禦寒俯身到她耳邊,“我會幫你,也會一直陪你。”
說罷拿起她的手,十指相交,貼上了她的唇,扯下來床邊的帷幔。
##
淩禦寒幾乎整夜未睡,只在三更後才合眼休息,雞叫時,便起身走了出去。
“主子。”韓五親自守在門口,自然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只是沒想到忙活一夜的人會這麽早起來。
“那人呢?”淩禦寒是為了趕在阿蘿醒來前處理姓陸的。
“已經在柴房了。”韓五直接包下了天祥客棧的後院,又讓侍衛為了個嚴嚴實實,所以把人丢到柴房也不怕他跑了。
“過去。”
柴房裏,曾經臨淵城沒幾人敢惹的陸公子被五花大綁地丢在草堆上,滿身雜草不說,身上還有一股子尿騷味。
“放我出去,我給錢……”
韓五推門就聽到陸天林在裏面哼唧,打開門放了放味道,才請淩禦寒進去的。
“就這點能耐,還學人家下藥?”淩禦寒黑眸中閃着不屑,吩咐屬下把人弄醒。
一盆冷水澆上去,夢裏哼唧的人睜開了眼。若說這陸天林平時人模狗樣兒的,有些富家公子氣質,此刻那就是喪家之犬,邋裏邋遢了。
他一看到淩禦寒就什麽都猜到了,跪着爬過去求饒。
“放過我吧,你們放過我吧,我保證不敢了。”
淩禦寒對那個小厮,還有花媽媽都沒真動氣,唯獨看見陸天林時,有了嗜血的沖動。
“你肖想不該想的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還想從這出去?”
陸天林像個大蠶蛹一樣在地上蠕動着,乞求繞過他,“壯士,放過我吧,我不敢了真不敢了,我不也沒成功嗎?”
可淩禦寒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饒了他,所以身後的侍衛正擡了一個架子,搬了個火盆進來。
“架起來。”
說話間一個能綁住人的架子便立在牆邊,兩名侍衛把陸天林拖過去,四肢綁在架子上。旁邊又架起了火盆,火盆上烤着不同的刑具。
“你……你們想幹嘛?”
“當然是切割沒用的東西。”
這種情況,就算陸天林是個傻子,也知道淩禦寒話裏那個沒用的東西就是自己了。何況他并不是真的傻。
“壯士,大俠,貴人,求您放過小的,以後不敢了,真不敢了,放過我,放過我吧。”
“韓五,太吵了。”淩禦寒走到火盆前,拿起一把鈍刀,在火上烤來烤去,直到刀身泛紅。
“哪裏肖想我的女人了,就除了哪裏吧。”淩禦寒把刀遞給韓五,“刀不用太利,鈍點也無妨。”
韓五看着手裏的刀,想做到一刀兩斷,還真是有點難。
一刀下去斷了,興許能忍住疼痛。,可這一刀下去還得連着一半,再補一刀,恐怕這小子直接就暈死了。
淩禦寒背對着架子,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連同那日在大街上,他想碰阿蘿的那只爪子一并挑了吧。”
韓五眼皮跟着跳,只有一只手想碰傅姑娘,那就只挑了一只手。只有一只腳向前了,那就也挑了那只腳。
“只剩一手一腳,也沒什麽用了。那就都挑了,勻稱些。”淩禦寒看着挂在夾子上的人,覺得動一次手還是辦利落的好。
這是第一次見主子如此暴力,這挑了手筋腳筋,又閹了,還不如那躺在床上等着伺候的廢人了來得舒坦。
主子這是絕了他能自盡的後路,逼着他半死不活的活着。
“別忘了拿着參片吊着,總之不能就這麽死了。”
韓五看着淩禦寒踏出門的背影,心道果然如此。
……
淩禦寒只是來下命令的,他的手下執行能力慣是好的,只有最慘沒有更慘。
當他走回阿蘿的房門口時,吩咐身後的侍衛,“讓人時刻準備熱水和參湯。”
說罷,淩禦寒回到阿蘿的房間。
這個嗜睡的小姑娘,不,應該是那個小女人仍在酣睡,頸間的青紅彰顯着昨夜的瘋狂。那藥性确實烈,那樣嬌弱的一個人,竟折騰到了快三更,才把藥勁兒解了。
淩禦寒坐在床邊,伸手拂開她頰上的發絲,手指在細膩的皮膚上輕輕撫動。
“幫你報仇了。”
哼唧哼唧
門口傳來小灰的聲音。
昨天那種情況,淩禦寒自是不會留着小灰在房裏,開門就丢給了韓五。知道剛剛才想起來,小家夥還被關在隔壁房間。
“進來可以,不許吵醒她。”
小東西一進來的時候還是滿懷怨氣,準備在淩禦寒伸手撒潑打诨的,可它開始鬧騰就被那雙利眸瞪住了。
小灰向來會看火候,知道要是出聲弄醒了阿蘿,自己絕對會被他扔進水裏不許出來。讨好地撲到他腳邊蹭了幾下,就趴到床前,靜靜地等阿蘿醒來。
一整個上午,淩禦寒都沒出去,一直在房間的榻上坐着看書,而小灰就趴在床邊,只要一擡頭就能看見阿蘿的位置。
一人一狼就默默地待在房裏,守着阿蘿。
午飯時,她仍在酣睡,淩禦寒想叫醒她,竟發現她在發燒,立刻讓韓五去請了大夫。
那大夫是臨淵城數一數二的,昨夜到得晚了,沒用上。但淩禦寒擔心那藥有副作用,便想等着阿蘿醒來,讓大夫仔細瞧瞧。沒想到,還在睡夢中,就開始燒起來。
老大夫診過脈說,那藥的藥性已經解了。只是她身子虛弱,憂思過重,才伴着高燒的。
這小小的人,到底在思慮什麽?淩禦寒坐在床邊,低頭看着她因酣睡而微張的小嘴。
大夫吩咐的藥已經熬好了,淩禦寒不得不想辦法弄醒她。
拉開幔帳,露出一張嬌嫩紅潤的臉。這樣的睡顏,竟有些舍不得叫醒了。
淩禦寒坐在床邊把人把在懷裏,把藥放在手邊,準備就這麽喂進去。
第一次喂人喝藥,還遇上了不配合的病人,這碗藥幾乎撒了一小半,也沒進去兩口,還弄得兩人衣服上都是藥漬。他看看碗,再看看她那微張的紅唇,嘴角微微上揚,不配合也會有不配合的法子。
他一口含下,慢慢地渡到了她口中,看着一點沒外流,才滿意地舔舔唇,把人放回去。
似乎這藥喝起來,非但沒了苦味,還帶着些許甘甜。
放下藥碗,淩禦寒覺得意猶未盡,又在粉嘟嘟的唇瓣上,蹭了兩下,才把幔帳放下來,去榻上坐着了。
直到傍晚時分,睡了快一天的阿蘿悠悠轉醒。
她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落下的紗幔,屋子裏面暗暗地,也看不清什麽,只覺得不遠處的榻上坐了個人,阿蘿大驚,想掀開被子下去看看。
然而她掀個被角都用了大部分的力氣,別說下床了,還沒坐起來,就又倒了下去。
渾身酸得像是幹了三天重體力勞動似的,胳膊腿都跟灌了鉛似的,擡都擡不起來。
可她口渴想喝水,也想去方便,可她連坐起來都難。
然而這都不是大事,可怕的是被子下的她竟然寸縷未着。
阿蘿失神間,紗幔被打開了,露出了夕陽的餘晖和那個坐在榻上的人。
“終于醒了。”淩禦寒聽到床上的聲音,便放下手裏的書籍,走了過來。
“睡了一整天,餓了吧。”
說完,端起了一旁白色瓷盅,打開上面的蓋子,飄出一股淡淡的香甜。
“紅棗羹,起來喝兩口。”
從他走過去,又端着湯羹回來,阿蘿只盯着他默不作聲。
“怎麽這幅眼神,不認得了?”淩禦寒看她眼神迷離,頭發蓬亂,慵懶不失可愛。
這似陶侃的親昵話語,像是尖利的破冰錘,一下子把她敲醒。
“兄長,”阿蘿的聲音帶着急切和沙啞,咳咳,“你怎麽在這,還沒出去談事情嗎?”
“嗯?”淩禦寒尾音上揚,湯匙便停到了她的嘴邊,“先喝一口。”
剛睡醒就想攆人?
不可能!
阿蘿慢慢咽下,感覺溫熱的湯羹順着喉嚨慢慢滑下,像是幹涸緊固之地迎來了一場春雨,瞬間潤澤不少。
“我不在這陪你,你醒來後不會胡思亂想?”不會想跑?
淩禦寒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想躲,若是之前他也許能允了。如今這情況了若還想躲,那就能躲被子裏吧。
其實阿蘿看到淩禦寒的那刻,腦子裏就冒出了昨夜兩人之間的糾纏,只是她想裝着什麽都沒發生,都沒機會了。
粉嫩的臉頰爆紅,兩只小手緊緊地攥着被子,連那雙水眸都蓋住了。
他就不能當自己做見義勇為,不留名?
“悶壞了。”淩禦寒一把拉下被子,掖到她頸下。在她的抗拒中把人扶起來靠在床頭,随手扯了一件衣服給她搭上,“就是冷了,也不能悶着不透氣。”
“再喝一口。”淩禦寒對于她醒了很滿意,可對于失去了“口口相傳”的喂食方式,只能把湯匙遞到她嘴邊又有些遺憾。這麽吃沒什麽意思。
“多謝兄長。”阿蘿圍着被子,硬着頭皮說道,“兄長把湯放那吧,等下我起來再喝。”
“那便等會兒再喝,那便已經備好了熱水,去泡泡能緩解不适。”
說到不适,阿蘿的臉再次往被子裏擠了擠,“兄長先出去吧。”
兄長、兄長叫個沒完,他們之間從昨夜起就不再是這種關系了。
淩禦寒第一次覺得這聲兄長有些難聽,竟不如昨夜貪`歡時,叫得舒坦。
“您能先出去嗎?”阿蘿覺得被子下的自己是赤`裸的,實在沒辦法跟他說話,總想找個縫隙把自己塞進去。
“阿蘿與我并非親兄妹,如今又有了世上最親密的關系,難道還要一直喚我兄長?”淩禦寒很抵觸稱謂上的遠近,明明已經是他的女人了,卻非要成為妹妹,難道她後悔了?
昨夜她确實迷迷糊糊的,但最後一刻他确定她是清醒的。
“我是誰?”
“兄長。”
“你是誰?”
“我是阿蘿呀。”
“我可以救你,但這輩子你都不能離開我了,你樂意嗎?”
“唔……為什麽不?”
“記得你說的話!”
淩禦寒不想糊裏糊塗的進行,所以在那之前硬是拉開了距離逼着她記得一切。
什麽叫最親密的關系,古代人能這麽說話?
“昨夜……”阿蘿被子下的手攪在一起,半晌才低聲說着,“昨夜兄長都是為了幫我,我感激……”
她這是不承認他們昨晚的事?淩禦寒覺得自己的尊嚴被人踩了,甩了袖子出門去。
“主子。”韓五見他滿臉風暴,心裏咯噔一下,随後笑着跟上去,看看這會兒誰又倒黴了。
觀花樓。
花媽媽自知得罪人了,雖被關在她自己的屋子,也沒閑着。
把床底暗格裏這些年攢下的銀票和一些值錢的收拾,全塞進了一個包袱裏。又換了一套不起眼的衣服,背上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袱,打開後窗,準備從窗戶跳出去,躲上一陣子。
“事還沒完呢,就想走?”推開門就看到一個青灰色的大包袱壓着一個人,擠在了窗子上。
花媽媽一看是淩禦寒他們,別說翻窗跑路了,兩腿都打轉了,下意識就去摸摸自己剛包好的脖子。
閻王,妥妥的活閻王。
“貴人啊,小的知錯了,那陸公子就是臨淵的惡霸,他要的東西,奴家哪裏敢不給。”
“還有心思用香料,看來是手腳太利索了。”淩禦寒轉身坐在圓桌旁的圈椅上,“蔣惡,讓爺看看你們兄弟這兩年練出的本領。”
蔣惡楞了一下,他們的本事用在這個老女人身上?
蔣惡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條白色帕子,料子很粗糙,但要比白色錦緞更結實。
堵住了花媽媽的嘴後,派人搜出了觀花樓的地契,有命人寫了易主文書,讓花媽媽含着悔恨的淚水,簽了字。
活土匪啊,不就一瓶藥嘛,自己半輩子心血都搭裏面了,一夜之間就成了別人的。
花媽媽現在剝了陸天林的心都有。
淩禦寒滿意地看着文書上的名頭和手印,随手一甩扔給了韓五。
“主子,這禮物您不親自帶給傅姑娘?”韓五心道,主子也太不會哄姑娘了,這種送禮物的事,哪能不親自動手。
淩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