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離開臨淵城後, 他們就馬不停蹄地趕路, 每天都有一半的時間是在馬車上度過的。
阿蘿覺得他們好像突然變得着急,白天趕路時幾乎沒有停下來休息過。
她不知道為什麽,也沒有主動過問,因為馬車一動一晃, 她就想睡覺。
這兩日在馬車上睡多了,晚上自然就睡得少了。尤其今晚吃了兩塊寒瓜後, 更是忍不住地起夜。
阿蘿醒來時床上空蕩蕩的, 身旁沒有了往日的熱度。最近一直賴在她房裏不肯走的人, 竟然沒在。
她伸手摸過去, 那側的褥面尚有餘溫, 應該是剛下去的。又擡頭望向浴房那側,發現那邊并沒有燭光。阿蘿環視屋子, 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 也就是說人沒在屋內。
阿蘿慢慢起身,先去方便了一下。回到床上感覺沒什麽困意,又覺得窗戶緊閉憋得慌, 便再次起身披上外衣下地。
離床太近的窗她不能開, 畢竟外面有風, 若是吹到頭明天又得喝苦藥了。想來想去,最合适的就是屏風後面的那扇。
她剛走到屏風那裏, 手還沒來得及碰到窗子,就聽到門外有說話聲。
是他和韓五的聲音!
這兩人大晚上的不睡覺在外面嘀咕什麽?
阿蘿走過去讓他們各自休息,免得明天趕路疲憊。剛走了一步, 便停下來搖搖頭。
她真是傻了,這麽晚了,天氣又不好,還在外面待着,一定是有事商議。她過去了,豈不是打擾人家?倒不如躺回床上權當不知,等他們說話了自然會去休息。
可她往回走了幾步,再次停下再次轉頭看過去,清澈無波的水眸上浮現一抹疑惑。
她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可不知為什麽有些抑制不住地就想去聽聽。
她低頭看看腳上趿拉着的鞋子,又看了看門口。一雙玉足當即從繡鞋裏退了出來,赤着腳輕輕地向門邊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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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外,韓五站在淩禦寒身邊低頭彙報。
“主子,貴妃娘娘以念子為由,派了兩位您幼時的嬷嬷去永城伺候,現已經在途中了。”
“是安、桂兩位嬷嬷?”淩禦寒腦中立刻浮現兩個身影,嘴角浮現冷笑。
“正是。”
還真是她們兩個。淩禦寒垂在袖子裏的手緊握成拳。發出咯吱的聲響。
這兩人自小照顧他,是他很放心的人。他若不是臨死前聽到了桂嬷嬷的聲音,至死都不會懷疑她們。
當年他和安王以雙生子名義出生,生下來就被看做大楚祥瑞之昭。父皇更是親自挑遠了能幹的人照顧他們。而這兩人便是伺候他的。
一直以來都以為她們忠于自己,沒想到早已成了徐貴妃的人。難怪當年在他的府邸還能輕易就被人下了那藥,而且一下就是五年。所謂家賊難防,就是這個道理了。
淩禦寒背着手,一雙幽眸看着廊下的紙燈籠,嗤笑道,“那位還真是迫不及待。”
“主子,兩位老嬷嬷對您了解甚深,韓七恐怕應付不來了。”韓七只能模仿個六七成,糊弄糊弄外人還行,糊弄安、桂二人是絕對不能成功的。
“無礙,我們定能敢在她們之前,抵達永城。”安、桂二人如今在淩禦寒眼中好比棋子,應付宮裏那位,全靠她們了。
廊下的樹枝随風雨飄動,枝條上的雨水打在肩上。淩禦寒拂去雨水,繼續問道,“安王那邊也送人了?”
韓五搖頭。
“貴妃娘娘說安王不成器,平日裏只知道吃喝玩樂,對自己不嚴不苛,不會勞神傷身。所以無須她操心,便只送了些珍貴藥材,沒有安排人過去。”
也是,疼愛他兒子,忽視小兒子,引得聖心大悅,才是貴妃娘娘的一貫做派。如今這情形,怎會例外。
“哼!”淩禦寒嗤之以鼻,“一貫的好母親形象。”
但作為貼身侍衛的韓五之前并不知道貴妃的真實面孔,也同外人一樣認為貴妃最疼是自己主子。
但自從淩禦寒讓他盯緊了徐家和宮裏,他才從發現那位娘娘并不像表面那樣,反而更在意安王一些。
“貴妃娘娘她……”韓五不理解,同為親生子,做母親的為何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可他不敢繼續說下去,一來那是主子的事,他無權過問。二來,涉及貴妃,那是主子的親娘,問了傷心。
然而他并不知道內情,不知道淩禦寒的心早就傷透了,面對貴妃和安王,早已心如鐵石了。
“外人看到的好,并不都是好。”陰沉沉的夜晚,淩禦寒的臉色更加陰沉,“你知道什麽是假虞奪虢,他人做嫁嗎?”
“屬下愚鈍。”
“罷了,你只要知道權利的誘`惑,可以讓人抛棄情感就行。”重生這事,淩禦寒即便再想宣洩,也不能道出口,哪怕面對他最親近的人,也絕不會說。
“是。”
淩禦寒捏着傳來的信紙,“既然貴妃娘娘不想操心老四,那我這個做兄長的自然要多加照顧了。”
韓五一聽暗暗叫好,那個安王給他主子找了多少麻煩,照顧照顧就當賠罪了。
“請主子下令。”
“貴妃不是說他只愛吃喝玩樂嗎?那就以地方官員的名義,挑些女人送過去,到時候再把消息遞上京城。”
他們想黃雀在後,也得看有沒有螳螂肯配合。
“屬下明白,定讓安王殿下樂不思蜀。”他們手底下能人不少,換着法子盯安王還是能做到的。
“繁惠樓那邊如何了?”繁惠樓是京城新開的酒樓,表面上屬于一位江南富商,其實他是淩禦寒的人。
“一切順利。”他們中女子不多,秦霜就是個特例。
此女前能上陣殺敵,後能當家算賬,很是人才了。
“既然如此,派秦霜親自過去。”秦霜是淩禦寒的暗衛,因為是女子留在京城搭理繁惠樓和一些不見光的産業。如今派去安王那,倒是正好。
……
安王,老四,貴妃娘娘……
穆景逍,韓五……
子衡!
阿蘿終于知道為何她聽到子衡二字時,心裏說不出的熟悉感了。
三皇子淩禦寒,大楚的齊王殿下,他的字不正是“子衡”。
阿蘿睡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竟然是淩禦寒,那個帶兵奪了皇位卻被敬愛的媽和小青梅毒死了的淩禦寒。
韓淩,淩寒,只是去掉了中間的一個禦字而已。
她可真夠傻了,以他這樣玉樹臨風、冷靜自持的形象,在書裏怎麽會只是一個無名小卒。
可他是誰不好,非要是三皇子,那個悲催男配。
想到那段三皇子打下江山後,不得善終的劇情,她就覺得頭皮發麻,全身發冷。
阿蘿踉踉跄跄地回到床上,聽到身後的推門聲,身上的衣裳更濕了。
良久,淩禦寒才回到房間。他先到屏風前把潮濕的外衣搭在上面,随後回到床上躺下,習慣性地伸手攬住她的腰肢。
睜着眼背對着他的阿蘿,在大手放置腰間時突然一抖,讓溫熱的大掌察覺到她是醒着的。
“怎麽全身濕透了?”淩禦寒突然下地點了蠟燭,借着燭光打量着她。
阿蘿被他轉了個身,習慣了黑暗的她見不了蠟燭的亮光,只好閉着眼睛又拉上被子蒙住頭。
“怎麽了?”淩禦寒連人帶被抱在腿上,手指貼上她濕淋淋的額頭,“又做噩夢了?”
“做了什麽夢,還記得嗎?”淩禦寒回憶,她之前一個人睡的時候,常在夢中驚醒。最近這些日子他們同塌而眠,就沒有再醒過。
他曾向釋蒼大師尋過藥物,可大師說夢境很多受心境影響,心病還須心藥醫,只能靠她自己去調節。
“心事總憋在心裏,久了就成了夢魇,但若說出來以後就不會再怕了。”淩禦寒不忍看她常常驚醒,想幫她早日擺脫困擾。
“唔,忘了。”阿蘿打了個哈欠,窩在他胸口不再說話。
這胸膛很是溫暖,可想到他的下場,又想到這裏面住了別人,她就憋悶得想哭。
“忘了忘了吧,等哪天想到了就說出來,以後就不會再夢到相同的事了。”
·
外面天剛剛亮起來,阿蘿就醒了。說是醒了,倒不如說是整夜未眠。
她昨夜便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挨到雞叫,想出去洗洗臉,透透氣。誰知她剛想下床卻被腰上的大掌箍了回去。
“再陪我躺會兒。”淩禦寒貼上她的耳唇,“睡夠了我陪你四處逛逛,明天咱們再啓程,今天的時間都是你的。”
淩禦寒并不是真的起不來,只是想找個由頭讓阿蘿再睡會兒。
昨夜她雖一直閉着眼,看上去睡着了。但他已經熟悉了她的呼吸,知道她是醒着的。
這小女人的心思重,真不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其實對付這人人,只要夠狠夠橫,就能逼出實話。可她偏偏又是個犟脾氣,越是逼她,越是幫她找機會藏得更深。
阿蘿不是不想睡一來是馬車上睡足了,二來就是這幾天知道的消息多得驚人,驚得她無法入睡。
其實一直沒睡的她,自然知道身後摟着她的人,亦是沒睡的。
阿蘿迷茫,能這麽默默陪着她,應該是喜歡的吧。可想到書裏的那個徐家姑娘,阿蘿唇邊又泛起了苦笑。那是書裏的衆星捧月的女子,也是他的青梅表妹,那才是他喜歡的人。
“怎麽嘆氣了?睡不着嗎?”淩禦寒翻身在她上面,伸手撫上她的眼窩,“昨夜沒睡好,你眼圈都發暗了。”
“等下用熱水敷敷就好了。”阿蘿現在對容貌并不在意,也不是皺紋,長了就不消了。她現在在意得是眼前人的事情,這個故事是會按原書進行,還是會因她的穿書打破過往。
“哪個女子不想自己粉粉嫩嫩的,整日又塗又摸的,就你這般渾不在意。”淩禦寒并不知道她想的事,只當她是大大咧咧不在意容貌,便用手指輕彈上粉頰。
“哎!你彈我!”阿蘿知道他沒太用力,但突然被彈了一下,驚吓大于痛感。
不過,他的話剛好給了她下床的機會,“兄長喜歡粉嫩的?那你起來,我這就下去敷敷。”
淩禦寒這次倒是松了手,放她下去了。
阿蘿從浴房出來後,便換了衣裳坐到妝匣前靜靜地梳着頭發。
透過銅鏡看到她眉眼間的愁容,淩禦寒眯起眼睛走了過去。
現在阿蘿身後,看着那頭烏黑濃密的長發,眼底升起淡淡的暖意。淩禦寒拿過篦子,彎腰幫她順發。
不大的銅鏡上正映着一副歲月靜好圖,溫柔似水的女子靜靜坐等男人為她梳頭發。
“兄長可曾幫人梳過頭發?”看這樣子不是頭一次了,能梳得如此利索,想必沒少給他那個青梅表妹梳吧。
淩禦寒的手頓了頓,輕輕地搖頭後繼續梳着。
他何曾幫人梳過,就連他自己的頭發,也是這兩年才勉強梳上的。若不是見她面帶愁緒,又怎麽會親自動手。
阿蘿見他的手頓了頓,自以為猜對了。轉頭拿過篦子,簡單地梳了個單髻,随手插了一支釵,不管身後的淩禦寒是何表情,便走到門口把正在扒門的小灰放了進來。
抱着小灰的阿蘿回頭看着仍在鏡前的某人,冷冷說道,“兄長還不去洗漱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淩子有恃無恐:老子馬甲還在!
衆位讀者:呸!掉了!
小淩子驚恐:啥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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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蘿蔔有心事了,直接走?有點舍不得,怎麽辦?
別擔心,糖媽給你個理由,放心好了,絕對走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