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梨花壓海棠, 春意本盎然。然而正坐在屋內看着自己的東西一件件被搬出去, 只留下最初她住進來的樣子。
“娘娘,東西都收拾好了,殿下說可以啓程了。”青栀進來,拿起一旁的薔薇色錦緞繡牡丹的鬥篷披在阿蘿身上, “外面雖是陽光明媚,但還是披着免得風涼吹壞了身子。”
阿蘿雖看着氣色不錯, 但到底傷了底子, 随便一個頭疼腦熱, 她都抗不過去。所以她的衣物總要別常人多一層, 不然夜裏準會發熱。
“這件衣裳還是姐姐親手繡的呢。”阿蘿看到胸前帶子上的兩個荷包似的小球, 便想起了離開多時的成墨韻。
青栀點頭,“正是成姑娘繡的那件。”
成墨韻平時雖與醫書相伴, 但自幼長于朱門, 不止琴棋書畫略通,其繡品不能說巧奪天工,也算活靈活現。
阿蘿身上這件鬥篷上的牡丹紋樣, 便是選自之前穆景逍送的一幅牡丹圖。
看着身上金銀雙色線繡邊的鬥篷, 阿蘿搖搖頭, 收起留戀。走到門口,摸了摸一旁的玫瑰椅扶手, 轉頭又四下掃了一遍,又對着那嘆口氣才搭在青檸手腕上踏出房門。
淩禦寒一直等在門口,看着姍姍來遲的人眼眶微紅, 快步上前攬在身前,低聲道,“怎麽,舍不得這裏?”
“住了大半年,突然離開有些難受。”阿蘿垂下頭,“不過還好,等姐姐大婚時我們還是能相見的。”
“也許不用那麽晚。”淩禦寒攬着她的腰肢,扶她上了馬車。
在成家叨擾的時日,是她穿來後過得最舒适最溫暖的日子。阿蘿心情低沉地坐在馬車上,本來還打算掀開簾子多看幾眼作為留念,畢竟今後沒什麽可能再來這裏了。
可腦袋裏突然出現淩禦寒剛剛的話,“也許不用那麽晚”,仔細一琢磨,她眼睛一亮,主動靠到他身邊,潔白纖細的小手搭在他腕間,急切問道,“你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我們也快回去了是嗎?”
淩禦寒垂下眼睑,瞟了她一下,身手正了正衣冠,又清了清嗓子,轉頭看向阿蘿,“想知道?”
“嗯。”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想。”
淩禦寒雙手搭在阿蘿肩上,慢慢貼近她的額,聲音低且沉,還帶着一股子誘-惑,“求人時,沒有報酬,娘娘就想讓人辦事?”
“你!”他近她後退,阿蘿憤憤地甩開他的胳膊,沖外喊了聲“停下”後,便要推開門而去。這人現在說說話就調-戲她幾句,真是不能再慣着了。
“幹嘛去?”淩禦寒環住她的腰往自己腿上帶,熱氣噴灑在她耳上,“你男人在這兒你還想去哪?”
“我去和孩子同乘。”阿蘿負氣,“不要你!”
淩禦寒也不知從何時起就染上了喜歡逗得她兩爪子撓人的壞習慣,總覺得這樣的她更有生氣些。
然而惹毛了她,還得自己割地賠款,小心伺候地讨好,每每如此淩禦寒都覺得自己病了。可卻又一病再病,無藥可醫。
“哪來這樣多的小脾氣,我不過就想讓你多看看我,怎就天天鬧脾氣。”
“那你倒是有話直說,動不動就索要報酬,非君子所為。”阿蘿推搡着他,不許他靠近,甚至還狠狠地把擱在她腰間的手擰了兩下。
“當你男人就夠了,還當什麽君子。”淩禦寒感嘆,真是個磨人的妖-精。
“哼。”阿蘿終于推開他,獨自一人坐在床邊,徒留一個纖弱的背影,讓他心癢難耐。
“好好好,這就告訴你。”淩禦寒再次坐到她旁邊,一手擡正她的臉,一手勾住她的腰把人帶進懷中,“京中傳回消息,兩個月後的父皇壽宴可能會召諸皇子回京。”
“為何?”就封一年就召回京都,這也太兒戲了。該不會朝廷有什麽變故,才做這樣的決定吧。想到這裏,阿蘿的手緊握,指甲也開始泛白。
“別擔心。”淩禦寒感覺到懷裏的人身體緊繃,輕聲安撫着,“父皇身體不如從前,朝堂上有人提議立太子。”
書上可沒有立太子這事,仁景帝身體一向硬朗,突然暴斃也是寧王的傑作。阿蘿不禁擔心,把皇子們調回京都這事,是不是那個暴君的計策。
“那我也可以跟你回去?”
“那是自然,留下你們母子三人,我怎能放心。”淩禦寒一副理應如此的模樣倒是讓阿蘿很安心,她并不想與他分離。
饒是如此,阿蘿還是多問了一句,“我們跟你走,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畢竟盯着齊王府的大有人在,只要稍有風吹草動都會被傳出去。
“麻煩?”淩禦寒驚訝她的想法,“你怎會如此想?”
“此番進京,便是是太子之争。你回去必然是滿心投入,我們跟着會讓你分心。”阿蘿有些矛盾,蹙緊眉頭。離開他不放心不舍得,跟着他又怕自己成了他的負擔。
“與其分離,我寧願分心。”淩禦寒安慰她,“再說景逍和墨傾已經回去布置,一切盡在掌握中。”
“那我們何時回京?”阿蘿聽到能安全回京,還不會給他帶來麻煩。歸京之心已是迫不及待,“我可以早些見到姐姐,也可以自己經營分鋪了。”
藥膳坊在雲城經營得有聲有色,她們便派了可靠之人在永城、臨淵城等地相繼開了分鋪。如今她也同成墨韻商量好了,藥膳坊既然在北地經營不錯,便想借着成墨韻回京的機會把分鋪開在京都。
早知道這藥膳坊已經給她們帶來了不少利潤,若是開在京都,也一定會收到達官顯貴的追捧,想來利潤必然加倍。
之前的經營主要靠成墨韻一人,阿蘿覺得如今她可以接替成墨韻,讓她安心備嫁。
“就這麽不想跟我回永城?”淩禦寒作勢生氣,狠狠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兒,“爺還偏要把你綁回永城,寸步不離。”
……小心眼的男人!
阿蘿是獨自一人帶着小灰從永城離開的,對兩城之間的道路還是有印象的。而目前車窗外的景物和她來時并不相同。
“這是官道?”翻過山後,去永城只有官道,而這官道并不是她當初走過的那條。
“認得?”淩禦寒眼裏帶笑,若不是阿蘿只顧着看外面,便能發覺他眼底還有一抹贊賞。
“和我來的時候不太一樣呢?”阿蘿自诩不是路癡,對道路兩旁的景物記憶還是不錯的。現在這情形,要麽是她當初走錯路,要麽這就不是回永城的路。
“不錯,這并不是回永城的那條。”淩禦寒繼續說道,
“我們一路游山逛水,在下月中抵達京郊便可。”
聽到這事阿蘿心花怒放,若不是淩禦寒攔着,她還想讓人把孩子都抱過來,一起欣賞沿途美景。
什麽欣賞美景,淩禦寒太了解她了,分明就是又想只看孩子忽視他。這個毛病,他勢必要給她改了。
然而興奮過後,阿蘿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忽而帶上一抹愁,“是不是出來什麽事?”
就封的皇子無召不得回京,若是違反必定要受懲罰。他這般周折回去,難不成京裏出了棘手的事?
“你還記得那個芸字?”
阿蘿點頭,那些帶着芸字圖案的小兒衣物都在最後面的馬車上,她離開成家前還特意囑咐青栀青檸收到箱籠裏,一件不能少。
“那個人叫韓姝芸。”淩禦寒臉色微沉
韓姝芸?這名字阿蘿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書裏的人物。
“二十一年前,勇毅侯韓宴的長女。”淩禦寒頓了頓,繼續說道,“很有可能就是我的親生母親。”
這個情況阿蘿覺得是情理之中。每件衣物都繡上字,還不能讓外人看到,種種表明,那個為他縫制衣物的人定然與他有某種聯系。
沒想過會是他的生母。
“等等,二十一年前的事你是怎麽查出來的?”阿蘿對勇毅侯甚至韓姝芸這些沒有出現在書中的名字有些懷疑,“你确定嗎?”
“嗯。”淩禦寒點頭。
之前他去臨淵城請顧次輔出山時,便知曉勇毅侯府滅門之事,只是沒想到那會是他的親外祖家。
當年勇毅侯府因通敵叛國滿門抄斬,看似證據确鑿實則疑點重重。然而先皇在沒重新徹查案情前,便下令韓氏一門斬立決。過程倉促,不許外人多議。
“那韓……她是怎麽活下來的?”既然滿門抄斬,那她這位真婆婆是怎麽逃出生天的呢。
“這件事就要問父皇了。”
仁景帝和韓姝芸的兄長自幼相識,與韓姝芸雖相差五歲,但兩個人感情一直很好,只等着韓姝芸及笄後請旨賜婚封為側妃。
誰想到聖旨還沒求下來,便接到了下令斬首的旨意。
“也就是說來。應該是當今聖上救了韓姝芸,然後有了你。”阿蘿想來想去,“那韓姝芸去哪裏了?”
淩禦寒搖頭,“這次回京也是為了暗查這件事。”
其實他心中有數,這人應該已經不在世上了,不然這麽多年他父皇從沒露出半點蛛絲馬跡。
阿蘿的想法與他相同,若是人還在,她看書的時候應該會提到。可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那就說明此人并不重要。而且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送給別人,那是何等心痛。二十年來都沒有被人發現此事,說明這個韓姝芸很可能過世多年了。
“別擔心,什麽樣的結果我都能承受。”淩禦寒看懂了阿蘿眼底的擔憂,雙手從腰間滑過,抱住她,“我現在有你有孩子們,其餘的都不放在心上。”
淩禦寒果真是帶着阿蘿游山逛水,把沿途風景看了個便,美食嘗了個痛快,才抵達京都。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那章是半夜沒看清點錯的,現在換上新的啦!
住院好無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