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唐果稍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 美麗高貴又精致, 跟宋辭的确很相配。她面帶微笑朝對方點了點頭，然後轉身。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挖了一塊。
陳一諾雖然是小孩，但動作靈敏, 小巧的身體在人來人往的走廊更具優勢, 宋辭一路追着他回到包廂, 他無處可逃才被逮住。
自家小孩出了名的調皮搗蛋，這會看他被宋辭揪住, 陳深走過去就對着陳一諾的屁股甩了一巴掌, “臭小子，又闖什麽禍了？”
“我沒闖禍, 我只不過說了剛才那個進來的那個阿姨是表舅的女朋友，他就追着我打了。”陳一諾梗着脖子反駁道。
這下，陳深倒是站在自家兒子那邊了, “宋辭, 我家這混小子……好像沒說錯話呀。”
宋辭氣得眼睛都紅了, “誰他媽說蘇婉清是我女朋友了？”還要在唐果面前瞎說, 這下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陳深嘴角抽抽地指了指令姿, “……是……你媽。”
剛才蘇婉清來了又跟着宋辭出去，一群親戚就圍了上來問兩人是不是談戀愛了。令姿一來好面子，二來的确希望蘇婉清當自己的兒媳，她就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年輕人的事情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反正請喝喜酒的時候肯定會通知你們”，然後大家就默認為蘇婉清是宋辭的女朋友。小孩子在一旁聽着，也就當真了。
宋辭扭過頭去看令姿，眸子裏面的怒火似是要噴出來一般。
自己兒子是什麽脾氣，令姿清楚得很。他雖然性子急躁，可一般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但現在這幅樣子是真怒了。
她此刻也不敢造次，讪讪地說：“我只是表達了一下我希望清清當我兒媳的願望，是大家過度理解了。”
到底是別人過度理解還是她故意誤導，宋辭心裏當然有數。可令姿畢竟是自己的母親，更何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宋辭總不能罵她，但也一字一句地擺明自己的立場，“媽，我跟蘇婉清一點可能性都沒有，你再瞎摻和的話，別怪我做出什麽讓你丢面子的事。”
宋辭的臉沉着，嚴肅又認真，聽得令姿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好了，有什麽事回家再說，別耽誤大家吃飯。”宋立繃着臉，老婆兒子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吵架，他覺得非常丢臉。
陳深見狀也立刻緩和氣氛，道：“對對對，大家都餓了，我現在就讓服務員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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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作鳥獸散各歸各位，服務員開始上菜。大家開始聊天吃東西，氣氛又開始熱鬧起來。
宋辭坐在位置上，一張臉黑得像別人欠了他一個億似的，拿着手機輸了又删，删了又輸，就是不知道該如何跟唐果解釋。
菜上了一半，宋辭筷子都沒動一下。
令姿知道自己兒子喜歡擺臭臉，但這樣大動肝火還是很少見。她給他夾了只鮑魚，放緩聲音，道：“別玩手機，趕緊吃吧。”
她這番主動求和宋辭卻不領情，他眼皮都沒擡一下，繼續在手機上點來點去，氣得令姿差點撂筷子。
隔壁桌的陳深看着陳一諾一粒一粒米吃進嘴裏，也被氣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嚨，也不顧這裏有外人，大聲吼道：“陳一諾，你到底是在吃米飯還是數米粒？”
這一吼，幾乎把整個包廂給震了，就連一直盯着手機的宋辭也擡起頭來。
他扭過頭，指着陳一諾問陳深，“你……剛才叫他什麽？”
陳深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但還是回答道：“……陳……一諾呀！”
“卧槽！”宋辭突然站起身來，擡起雙手捏住陳一諾兩邊臉頰，“他媽鬧了半天，原來你是陳一諾那個傻逼。”
陳一諾一臉驚恐地去推宋辭，奈何手太短夠不着，他只能哭着臉向陳深求助，“爸爸，我要吃一大碗飯，保證全吃完，你快點救救我呀……”
比起兇神惡煞的惡魔樣，陳一諾覺得他表舅一邊飚髒話一邊笑得跟傻子的臉，更恐怖。
“宋辭，別手軟，幫我教訓一下這個臭小子。”陳深非但沒有救陳一諾，還在一旁添油加醋。
陳一諾吓得大哭：“媽，陳深不是我親爸，我親爸到底是誰啊？”
陳深夫婦一聽，臉頓時就黑了，齊聲尖叫，“陳一諾，你找打是不是？”
宋辭放開了陳一諾，把他留給陳深夫婦混合雙打，然後腳步飛速地往門外走。
“宋辭，你又去哪兒？”令姿在他身後嚷嚷。
“追老婆去。”宋辭一下子就溜得屁股沒煙了。
令姿一臉疑惑地問宋立：“他說追老婆去？”
宋立：“你聽錯了，他哪有什麽老婆？”
令姿：“……”
宋辭先去找了咨客詢問唐果所在包廂的房號，可咨客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一個叫“唐果”或者“唐小姐”的顧客。他想起她剛才是跟另外兩個女人一起來，只好循着小包廂一間一間去找。
一圈下來，他都沒看到唐果的影子，無奈之下，只能先給她撥通語音電話。
宋辭心情忐忑、糾結、緊張地按下了語音請求，等待的時間在此刻被無限拉長。随着等待時間不停推移，再想想自己最近對唐果态度這麽冷淡，他對這通語音請求已經越來越不抱希望了。
“喂……”突然，電話響起了熟悉軟糯的聲音，只不過語氣聽上去有些焦急。
宋辭一下子就感覺到不對勁了，擰着眉頭問：“發生什麽事了？”
唐果看着眼前的“水塘”，無奈道：“我家爆水管了。”
剛才她們吃飯吃到一大半，齊馨突然接到鄰居的電話，說她們家不知發生什麽事了，反正有水不停地往門外溢出來。
顧不上還有珍馐百味沒吃完，三人急急忙忙地打了輛車就往富貴小區跑。
當她們回到家，果然看到有水拼命地往外流，整張樓梯都已經濕了。齊馨把門一打開，就看到整個地板都被水淹了，洗手間傳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
意識到是爆水管之後，齊馨先把水閘給關上，然後尋思着找人過來修理，可元宵未過，樓下的維修店根本沒營業。
“你有事就發我微信，我現在要找水電工過來幫忙修理，沒空跟你聊。”唐果說着就想挂電話，卻被宋辭給叫住了，“不用找，我會修，你把水管破裂的地方跟附近管道拍幾張照片給我，我現在就去你家。”
“不必了，這樣麻煩你不好。”唐果冷靜下來，本能就要拒絕。她又不是傻子，讓一個名草有主的男人上她家修水管，怎麽看怎麽不合适。
宋辭早就料到她會拒絕，說：“你就當我賺外快，你按照市場價算我酬勞，行不行？”
“……好吧，我算你兩倍工錢。”既然他不是免費提供幫助，她眼下也實在找不到人過來維修，唐果咬咬牙，答應了。
宋辭聽了嘴角抽了抽，“材料費按實際報銷。”呵……還真當他水電工了！
唐果松了一口氣，道：“當然。”
兩分鐘後，唐果就把“災難”現場的照片發了過去，宋辭又轉發給周博超，限他二十分鐘內買好材料并送到富貴小區。
宋辭在網上看完兩個有關水管安裝及修理的視頻之後，啓動車子朝富貴小區開去。
二十五分鐘後，唐果的手機響了，宋辭發來微信說他到了。
“是不是水電工到了？我們下去看看要不要幫忙搬材料。”方怡提議道。
“好吧。”雖然唐果不想讓方怡跟齊馨看到宋辭，最主要是擔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可當下這種情況，碰到是無可避免了。
三人剛下到一樓，就看到一輛一百多萬的豪車停在不遠處。緊接着，一個身材高大挺拔、顏值在線的司機下車，他繞到後備箱，從裏面搬出一條水管、一套維修工具跟一袋零件，再邁着大長腿走到她們面前，語氣熟絡地問中間的那個女人：“你家住幾樓？”
“……三樓。”齊馨跟方怡目瞪口呆地看着唐果朝水電工擺出個“ok”的手勢。
“好。”宋辭溫和一笑，然後率先走在前頭。
唐果立馬跟上去，卻被齊馨跟方怡同時拉住了。
齊馨咬牙切齒地盯着唐果：“還說不認識？還說認錯人？”
方怡笑裏藏刀地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唐果早就料到會這樣，但這事情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更何況此時此刻根本不适合解釋，她向她們輕聲求饒，“反正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等會再跟你們說，先把水管修好再說。”
雖然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宋辭還是聽到她們的對話，他的唇角得意地勾了起來。
一行四人上了樓，由于來不及收拾，屋裏還是處于可以趟水的狀态，宋辭直接脫掉皮鞋襪子，光着腳就進去了。
齊馨立刻朝唐果豎起了大拇指，“這男人大氣，不拘小節。”
唐果：“……”估計現在宋辭放個屁，齊馨聞着都是香的。
“洗手間在哪裏？”宋辭進屋後就問。
唐果還未出聲，齊馨就熱情地迎了上去，“這邊，我帶你過去。”
“好。”
齊馨走到宋辭旁邊，狀似無意地跟他聊家常，“師傅，我看着你有些面熟，我們是不是見過啊？”
宋辭大大方方地點頭，“是見過，年前在大劇院。”
“真的是你呀？”齊馨表情誇張，語氣做作地說：“那你跟我們家……”她邊說邊瞄了眼唐果，“真是非常有緣呀！對了，現在水電工是不是特別好賺，我看你□□都開一百多萬的車哦！”
宋辭回答道：“這個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水電維修只是我的兼職，只對VIP服務。”
“哇……原來我們是VIP呀……”齊馨不停地往唐果眨眼。
“馨姐……”唐果被宋辭這句“VIP”鬧得有些面紅耳赤的，她擔心讓齊馨再瞎扯下去，肯定會“語不驚人死不休”，她及時打斷她，道：“……那個，你下去買兩瓶水吧，家裏現在沒水。”
“沒問題。”齊馨語氣暧昧地看着唐果，“你留在這裏“協助”師傅修水管，我跟方怡一塊下去。”
唐果：“……”
“師傅，你想喝什麽飲料？可樂行嗎？”齊馨又問宋辭。
宋辭說：“我不喝可樂，給我買瓶水就行。”
“行。”齊馨樂呵呵道：“不喝可樂好，喝可樂影響生育。”
“馨姐……”唐果的臉瞬間炸紅了，看都不敢看宋辭一眼。
“好了，我跟方怡這就下去，你在這裏好好“招待”客人。”齊馨朝唐果擠眉弄眼，然後拉着方怡下樓。
剛才齊馨在這裏時，唐果被她鬧得心驚肉跳，現在只剩下她跟宋辭兩個，她又覺得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今天實在是太麻煩你了！”唐果擡眸看了宋辭一眼，視線一跟他對上，就立刻垂下了頭。
看她這般害羞，宋辭的心裏越發地開心，他平靜道：“不客氣，在正式修水管之前，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說一下。”
唐果擡頭看着他，“什麽事？”
宋辭朝她走了一步，兩人之間僅隔着半米的距離，他垂眸看着她，一張臉寫滿了認真，道：“剛才是陳一諾在瞎扯，那人不是我女朋友。”
“啊！”唐果怔愣了一下，心髒剛剛被挖掉的那一塊漸漸地填上。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眸子裏帶着堅定跟溫柔，似是要看進她的心裏面。她的心跳驀然加速，“撲通撲通”地跳躍着。她有些羞于跟他對視，低下頭，輕輕“哦”了一聲。
“啊”、“哦”，他解釋了半天，她就用兩個語氣詞回應自己，宋辭的心七上八上的，着急地解釋：“除此之外，我也沒有其他女朋友，我單身。”
一直低着頭的唐果，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心裏空掉的那一塊也被完全填滿了。她伸手壓了壓自己的唇，然後才擡起頭來，笑着說：“我知道了，你現在可以修水管了嗎？”
宋辭：“當然……可以。”算了，此景此情也不适合表白。
他先把材料放到洗手間裏面，然後脫掉身上的外套，順手就遞給唐果：“幫我拿着。”
唐果伸手就把他的外套接了過來抱在懷裏，聞到他衣服上淡淡的薄荷味，竟然有種舍不得放下的感覺。
不過下一刻，她就必須把衣服擱在一旁，因為宋辭需要她給自己遞材料跟工具。
“給我個彎頭，就是白色塑料，形狀彎彎的。”宋辭說。
唐果根據他的描述，很快就在小袋子裏面找到了彎頭，然後給宋辭遞過去，“給。”
宋辭因為托着水管沒回頭，手往後一伸，一抓就抓到了一塊柔軟又細膩的東西。他扭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大手正包裹着唐果的小手。
兩人擡眸，視線在空中相遇的那一刻，彼此的臉都染上了一層紅暈。
“對……對不起。”宋辭松開自己的手，把她手中的彎頭拿掉。
“……沒……沒關系。”唐果根本不敢看他，她寧願他現在不出聲，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更好。
這段讓人心髒怦怦跳的小插曲過後，接下來的水管維修工程還是很順利的。
雖然這是宋辭第一次修水管，但他作為工科生，動手能力又強，憑着腦子對視頻內容的印象，很快就找到了水管安裝的門路。
這會兒宋辭三兩下就把水管修好，那頭去樓下買純淨水的兩人還沒有回來。唐果知道她們是故意把空間留給他們，她越發地覺得難為情，“那個……可能樓下沒有小店開門，她們跑去超市裏面買了，要不我現在結算工錢給你，你先回去好了。”
“我很口渴，我等等好了。”說着，宋辭拿起一旁的掃把，開始幫忙清理屋裏的積水。
“不用麻煩你啦！”唐果情急之下沖過去搶他手中的掃把，不料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就往前撲。
齊馨跟方怡買完純淨水之後，在樓下遛了幾圈，給了樓上兩人充分獨處的時間之後才慢悠悠地回去。當她們打開門，就看到一副十分兒童不宜的畫面，此刻唐果正把水電工先生撲到在地板上。
“不好意思呀，你們繼續……”齊馨反應過來之後，露出一臉“姨母笑”，然後退了出去，把門關上。
唐果怔愣過後朝門口大喊，“你們回來，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
此刻她還趴在宋辭身上，又是扭頭又是招手，動作不大卻每一下都往他身上又磨又蹭。
“你先起來……”宋辭聲線沙啞地對唐果說，他已經感到全身的熱量正往某一處沖過去了。
“好。”唐果慌亂地從宋辭身上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系。”唐果一起來，宋辭馬上翻了翻身，然後背對着唐果站了起來。
“那個……你沒事吧？”剛才她的額頭撞到了他的下巴，她明顯聽到他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說着，她走上前想去查看他的情況，卻被他擡手制止了，“我……沒事，但我現在想上個洗手間。”
不等唐果回答，宋辭已經沖進了洗手間，從唐果的角度看過去，腳步好像……有些慌亂。
十分鐘後，宋辭從洗手間出來，唐果馬上走過去，盯着他的下巴，關切地問：“你還好吧？”前幾天受傷的臉還沒好全，現在是新傷加舊患，她看着他嘴角的地方好像又有些腫了。
她仰着頭，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他，身上特有的馨香萦繞在他的鼻翼附近，剛才她在自己身上磨蹭的感覺大有再度襲來的勢頭。
他明顯感覺到，此地不宜久留。
“我沒事，既然水管修好了我就先回去，我等會還有個視頻會議。”說着，宋辭就已經抄起衣服朝門口邁步。
看他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唐果立刻跟上去送他出門。
“送到這裏就行了，你早點休息。”走到門口，宋辭阻止唐果繼續跟上來，然後腳步飛快地下樓了。
齊馨跟方怡并沒有走遠，當她們看到樓下那輛車子離開之後就立刻上樓，對唐果提堂審訊。
瞞不過去，唐果就挑了些不輕不重的點當作交代。
雖然齊馨剛才拼命打趣調侃唐果，但知道她臉皮薄不願意多說也不勉強，只是給她點出個事實：“就那水電工……”
唐果立刻糾正，“他不叫水電工，他叫宋辭。”
齊馨朝她翻了個白眼，“看你寶貝的。”
“沒有啦！”唐果因為心虛，臉立刻燒了起來，旁邊一直安安靜靜的方怡突然驚訝出聲，“他是宋辭？”
齊馨：“方怡你也認識？”
方怡擺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道：“那是我老板好嗎？不過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天啊……我還沒報到就讓老板幫我修水管，哪天在公司看見他，我都無法直視他了。難怪我毫無策劃工作經驗也能被錄取，原來是走了老板的後門。”說到後面，方怡好整以暇地盯着唐果。
“……那是……因為表姐你能力出衆，履歷漂亮，不……不關……我的事。”唐果越說越沒底氣。
“好了。”齊馨知道現在也逼不到唐果，只給她總結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宋辭對你什麽心思企圖簡直不能更明顯了，反正你自己好好想想要不要接受他就是了。”
方怡也拍了拍唐果的肩膀，“邊收拾邊想。”
折騰了這麽一晚上，齊馨跟方怡沾床就睡着了，只有唐果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裏不停地想着自己跟宋辭。
她不是笨蛋，如果說那次在大劇院宋辭對自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後面去D市接她回S市、幫助方怡找工作賣房子，還有今天晚上上門修水管都應該是他對她的“別有所圖”了。
當然，他能夠對她實施“別有所圖”，那也是她自己給他這樣的機會，否則，他只能無計可施。
她承認，自己對他的确不一樣，确切來說，她也對他很有感覺，否則這些天不會因為他的冷淡而感到心煩意亂。
擱在床頭櫃的手機突然亮了亮，她拿過來一看，是宋辭發來的微信。
【宋辭：我明晚有空，一起吃個飯嗎？】
換作是之前，她會毫不猶豫答應，可現在她遲疑了。思忖了好一會兒，她才回複過去。
【糖果：我明天沒空。】
【宋辭：那後天或者大後天呢？】
【糖果：最近忙開學忙元宵游園會，會有些忙。】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宋辭哪能察覺不到她在故意避開自己。她愛躲就躲，這一次，他直接追上去就好。
隔天是幼兒園正式開學的前一天，為了讓學生盡早從假期适應過來，行知在這天就組織學生回院，讓他們提前适應。
唐果一上班就被學生圍着，一天下來跟他們唱歌、玩游戲，心裏的那些事情暫時被擱置到一旁。
下午四點，家長陸陸續續過來接孩子放學，唐果一一把他們交到家長手中，然後跟他們說再見。
“諾諾，今天是阿姨還是外婆過來接你？”時鐘已經指向下午六點，全班就只剩下陳一諾一個，唐果倒不是着急下班趕人，只是陳一諾的家長一般五點前就來接了。
“今天是爸爸來接我，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還沒來。”陳一諾搖了搖頭。
唐果摸了摸他的腦袋瓜，寬慰道：“沒關系，可能你爸爸被事情耽擱了，老師陪你一起等，別擔心。”
陳一諾朝唐果揚起笑臉，伸手就抱住她的肩膀，樂呵呵道：“我一點都不擔心，我爸爸遲一點來更好，這樣我跟老師在一起的時間更長一點。”
話音剛落，門口那邊的方向突然暗了下來。
兩人擡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颀長的男人朝他們走來，此刻的他，臉色有點……臭。
宋辭走到他們面前，擡手就把陳一諾像拎小雞一般拎起來，“臭小子，你以為唐老師是你媽呀，一天到晚黏在人家身上。”
“你放開我，唐老師當然不是我媽媽，我以後是要娶唐老師做老婆的。”陳一諾大聲地嚷嚷。
宋辭聽到最後一句，原本有一點臭的臉就變得非常臭了，“陳一諾你皮癢了，再胡說八道我就替你爸媽教訓你。”
“那個……你怎麽突然來了？”唐果生怕他真的打陳一諾，及時出聲打斷轉移話題。
唐果一跟他講話就沒陳一諾什麽事了，他随手把他扔一邊去，朝她勾了勾唇，道：“陳一諾他爸沒空，讓我來接他。”
他說話的時候毫不忌諱地看着她，她被他看得有些難為情了，別開眼神對陳一諾說：“諾諾，趕緊拿自己的小書包跟表舅回去吧。”
“不要。”陳一諾其實很怵宋辭，因為這個表舅一言不合就要打他屁股，他可憐兮兮地看着唐果，說：“唐老師，反正現在全班只剩下我一個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呀？”
“那個……”唐果有些為難，一來老師送學生回家本就不恰當，更何況學生家長都來了，哪有她送回去的道理。
可現在陳一諾抱着她的大腿，死活都不肯放。
宋辭目光犀利地盯着陳一諾圈在唐果腿上的手，都快要把他戳穿了。
“要不這樣好了，你跟我一起送他回家？”宋辭靈機一動，對唐果說。
“……好吧。”現下這種情況，也只能這樣了。
唐果把大一班教室門門鎖好之後，三人一并下樓往幼兒園大門走去。一路上，宋辭成為了衆人的焦點，唐果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視線投到他身上。
幼兒園的單身女老師本來就多，更何況宋辭氣質卓然。偶爾目擊到某些女老師傾慕的眼神，唐果心裏就一頓悶。
行知是老牌幼兒園，處于老城區，周邊停車很不方便，所以宋辭的車停在了外面馬路旁的停車位。唐果今天有點慶幸這種不方便，起碼不用在衆目睽睽之下上他的車。
陳一諾家離行知不遠，十五分鐘的車程。宋辭提前打了電話，一到小區門口把他交給保姆，過橋拆河得半點愧疚之心都沒有。
剛才有陳一諾在，氣氛還算融洽，現在狹小的車廂內只剩下他們兩個，氣氛驀地暧昧起來。
“坐前面來。”宋辭突然出聲。
“什麽？”唐果擡頭，目光剛好對上轉過頭來的宋辭，他眼神戲谑地看着她，“你還真把我當司機了？”
唐果被他鬧得小臉微紅，只好下車，然後重新坐到副駕駛上。
這位置一調整，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更近了，局促又緊張的空間讓她本能地想逃離。她側過頭去看他，那句“麻煩你送我回家”還未說出口，她便看到了他的嘴角腫得有些明顯，剛才距離遠沒發現。
“你的臉不疼嗎？”她指着自己的唇角，清秀的眉頭擰着，那種關切擔心毫無保留地寫在了臉上。
她的樣子落在宋辭眼裏，讓他的心都蕩漾了，但他面上不動聲色，還表現出隐忍痛苦的模樣，說：“本來好得差不多了，但昨晚……”他頓了一下才說：“沒事，我皮厚肉糙，過兩天自動痊愈。”
這話說得唐果內疚心燃起。
“不行。”唐果脫口而出就說：“我陪你上醫院看一下吧，畢竟……是我害你這樣的。”說到後面，昨晚暧昧無比的女上男下的畫面又浮現在腦海，她的臉又燒了起來。
宋辭擺出一副不情不願的嘴臉，“好吧。”
時間已經過了六點半，門診已經下班，好在外傷急診科剛好沒病人，挂了號就到宋辭了。
醫生扶着宋辭的臉仔細觀察着，唐果一看見他皺眉，就緊張地問：“醫生，很嚴重嗎？”
醫生擡眼望了唐果一下，又把視線回到宋辭的臉上，道：“再晚一點過來，傷就自動痊愈了。”
唐果：“……”
宋辭：“……”
話雖然這麽說，但醫生秉承照顧病人心理的原則，還是給宋辭開了支藥膏，“有傷口的地方塗一塗，最好是有人幫病人塗，自己塗塗不準，效果也沒那麽好。”
“好的，謝謝醫生，你真是仁醫。”這麽上道的醫生，宋辭主動握了握他的手。
有了醫生的叮囑，他們一上車，唐果就主動扭開藥膏蓋子，用棉簽沾了一點，然後對宋辭說：“你把嘴巴合起來，我現在幫你塗。”
“好。”宋辭十分配合地把身子往她那邊傾斜，稍稍彎下身子配合她的高度，然後把嘴巴合起來。
聞着她身上的馨香，他不由自主地又往她那邊靠了靠。
“我現在開始給你塗，可能會有些疼，我盡量輕一點，你忍一下。”唐果聲音溫柔地說着，好像平時哄小孩一般，聽得宋辭心神蕩漾的。
唐果一心記挂着他的傷，即使現在兩人的臉只有十公分不到的距離，但她仍然心無旁骛，細心地給他塗藥膏。
終于大功告成，唐果松了一口氣，一擡眸就發現宋辭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他的氣息往她臉上一打，直接把她的臉燙熱了。
“好了。”她立刻跟他拉開距離，垂着頭把藥膏擰好，沒事找事地整理東西。
光是她這般驚慌失措的反應就已經取悅宋辭，但他沒有趁機得寸進尺，而是對她說：“S中就在附近，有沒有興趣去學校附近的小吃街吃一頓？”
唐果一聽，雙眼不禁亮了亮，S中小吃街算是她苦逼高中生涯裏少有值得回味的記憶，因為好多美食都是她的心頭好。算了，反正現在都已經七點多，她也的确餓了，于是點點頭，道：“好，我請你。”
宋辭笑，“那我不客氣了。”
他們把車子停在S中附近，然後步行去小吃街。
作為請客方，唐果一走到街口就問：“你想吃什麽呀？”
宋辭指了指街口的第一間牛肉面店，道：“就它吧。”
“好。”唐果聲音歡快，眸子裏面充滿了喜悅，因為這家店的牛肉面是她的心頭好之一。
到了這個點，店裏面的人不多，兩人在門口點了餐，然後挑了一張靠裏面的桌子坐下。
兩人面對面地坐着，唐果又忍不住緊張，她想緩和氣氛，主動沒話找話說：“你知道嗎？這家店是我以前讀高中時最喜歡的一家店。”
“我知道。”宋辭語氣肯定地說。
“什麽？”唐果對他的這個回答，明顯感到很意外。
他迎上她的目光，正經又認真地開口，“我除了知道你喜歡吃這家店的牛肉面，還知道你夏天最喜歡喝那家叫CC的珍珠奶茶，冬天最愛街尾那家麻辣燙。”
看着他如數家珍地說出自己當年的愛好，唐果震驚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宋辭繼續說：“你學習很努力，可是成績一直提不上去；你每天早上上學都要帶一瓶自泡的紅棗枸杞茶去教室，你每天下午放學後要在校道繞一圈才去食堂吃飯。”
“你……”唐果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突然失去了語言能力。
他就這樣注視着她，眸光裏面的深情跟溫柔根本掩蓋不住，他虔誠開口道：“唐果，我愛你，在我18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你之後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你。我曾經很努力地讓自己忘了你，我也一度認為自己做到了，但當我再一次遇見你，我發現自己還是那麽愛你，甚至更愛你。”他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問：“18歲錯過你的遺憾，能否讓我在28歲的時候彌補回來，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