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糟糕
聽到哈爾德接下來的發言,亞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說道:“議長,我現在是真心開始懷疑,您是不是也讓米利吉·塞壬給洗腦了,我認識的您,絕不是這樣的。”
“那說明你對我還是不夠了解。”哈爾德站起身,他整理衣領的同時斜眼睨亞瑟。
“亞瑟,我對圖蘭的忠實度本來就不高,比起這個階級混沌的國家,我更心疼我的愛人。”
“什麽意思?”
哈爾德卻再沒回複了。
塞壬王将圖蘭國更名為錦華,同時還将全國通用的圖蘭公歷也改成了錦華歷。年輕些的民衆起初還不解,圖蘭37年怎麽改了之後就變成了錦華3080年,這多出來的幾千年是從哪裏來的,随後容遠借由皇室與議會官網發布的公告,便解釋了一切的緣由。
正式登基的那天,塞壬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度山,然後問道:“現在民衆們的反應如何?”
肯迪回複,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穿錦華的古典服飾,還有些不習慣:“容遠上将的公告發出後,網民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但随後,權貴們通通對此表示了認同,緊接着,平民裏的一些老人也開始說明卻有此事。一波激起千層浪,在确鑿的證據面前,圖蘭人不得不承認,是他們忘恩負義,侵占了本屬于錦華的領土。”
“嗯。”塞壬點頭,示意宋度山繼續說。
“上次直播期間,不少等級低的民衆都因為見識過陛下您的真容之後,從而改變了立場,之後容上将的公告,又讓敬仰徐薇院士的大部分人選擇了采取觀望的态度。最後剩下的那些頑固激進分子,也被權貴與民衆們自發地約束或管教過了,所以說,陛下您的這次登基,真謂是民心所向。”
肯迪一個勁兒的說着讨巧話,終于哄得從昨日起,就一直苦着面的新帝輕笑了一下。
他知道人在獲得更高的權利時,性情都會多多少少地發生變化。但當這樣的變化發生在塞壬身上後,肯迪在感到些許違和的同時,也覺得很暢快。看嘛,你跟我,也沒什麽不同。
塞壬餘光瞥了一眼谄媚成習慣了的宋度山,略帶嘲諷地勾了下唇。
王宮的落地大鐘指針指向正午12點,禮官随即命人吹響號角,也是統共十二聲。在號聲結束前,塞壬從女官手中接過只有皇帝才有資格戴上的十二旒冕,不需要過手圖蘭教皇,塞壬自己便可為自己加冕。
號聲止息,塞壬的皂靴踏上金紅毯,這極盡奢靡的地毯專門用了金線進行編織,與此同時,塞壬也讓人重新打造了王座。新王座用料只有黃金和珠寶,數十位匠人日夜不休地揮舞錘子,終于在登基前一晚将王座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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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起這些,最金貴的還是王身上的玄衣。得知錦華重黑色,查理·凱帶領他的團隊花費半個月的時間設計草稿、對比顏色,随後又消耗一個月的時間抓緊制衣,終于趕在錦華稱之為“槐月”的四月中旬完工了。也因為槐月這個雅稱,最終讓查理決定,要在王服的兩襟與袖角等處,增添上槐花的暗紋。
民衆早在一周前,便見過設計師們公布出來的服裝照片,但直到他們親眼目睹這華裝被人穿上身了,才終于意識到那令人眩暈的極致美感。
“服飾是會說話的!”查理·凱的瘋狂宣言猶在耳畔。
旒冕的珠簾,讓他們始終無法看清新陛下的面容,這也意味着,他們再也無法隔着屏幕觀察到陛下的面色與心情如何了。
[這樣想,莫名有些失落呢。]一條彈幕劃過。
通過容遠發布的科普,民衆已經知道了,陛下登基禮服上的飛禽圖案原來是四靈之一的朱雀。這種象征祥瑞,意在辟邪的聖獸與陛下的氣質最恰合不過。
那日王座上身着教皇服的陛下,美則美矣,卻有着一股教唆人堕落的邪性,今日的陛下,身着錦華朱雀烏金大氅,頭戴帝冠時卻給了人不可亵渎的神聖感。他比起教皇更教皇,又比任何陛下都還要陛下,讓親身見過他的每個人,都心悅誠服地向他頂禮膜拜,宣誓效忠。
塞壬即将落座時,一位不速之客帶着他的親衛來了,塞壬當然不會為這種事情驚擾到,他沉穩地駕馭着底下的純金王座,仰着下巴看向臺下的人。
“哈爾德,你也是來奪位的嗎?”塞壬問。
哈爾德輕笑着搖頭,與塞壬平常假裝禮貌的笑容不同,哈爾德的笑有些輕浮。
塞壬心想,他平常怎麽沒注意到,哈爾德原來一直都是在假裝正經呢?他的本質,大概同自己一樣,也是個瘋人。
瘋人哈爾德将右手擡到胸前,對準心髒的方向道:“我此來,是為效忠陛下的。”
亞瑟對于議長的這番行動,有所不滿,旁邊隊員拿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勉強跟随着衆人一齊行禮。
容遠注意到哈爾德手裏還握着別的什麽東西,正要提防他忽然發難,就看到後者攤開了手,一朵保存完好的金圖蘭花,在對方白皙的掌心散發光亮。
哈爾德目光直直地望向塞壬,他說道:“陛下,您接長了頭發,更好看了。”
塞壬波瀾不驚地俯視着哈爾德一步步走上臺階,示意容遠不必太過提防。
“他要是能殺了我,那就試試看啊。”
新陛下的臉上滿是自信,他似乎無所畏懼。
要是哈爾德真的敢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那他就……再也不理會哈爾德了。塞壬難免有些幼稚的想到。
然後,當着全王宮,以及全藍網人的面,哈爾德握住了塞壬的手。
位于臺下首列的莫芙嫉恨地握緊了裙擺,不過場中産生嫉妒情緒的也并非只有她一個。
哈爾德将還在耀眼的五瓣金圖蘭花,虔誠無比地塞進了塞壬的手心,然後他俯下/身,對着那不太情願的手指落下一吻。
塞壬莫名有些愣怔。
哈爾德卻垂着眼睫道:“我将整個圖蘭,還有我自己都送給你。”
“我任憑你處置,陛下。”
“你是我,唯一認同的王。”
哈爾德低沉的嗓音響在耳畔,溫言絮語,字字珠玑。
塞壬回過神,他裝出一臉莊嚴相道:“哈爾德,你這是在向我臣服?”
“确實如此。陛下,我已向你臣服。”
哈爾德回複。
哈爾德纖長的白金睫毛遮擋住了那雙極端好看的碧眼,但塞壬仍舊能從對方平靜地語氣中,聽出些許嘆息的味道。
他說:“陛下,如果你曾經回頭看過的話,就會很驚訝的發現,我一直都站在你的身後,等着你回頭。”
“我想我很早就說過了,”哈爾德繼續道,“圖蘭和你,我只會選你。”
他說着笑得擡起了頭:“陛下真的就有這麽不自信,不相信你的魅力能影響我到這個地步?”
“那麽陛下,我再重申一次。”
“我不是喜歡你,我是愛你。”
“哈爾德……”
塞壬将眼中的動容壓下,好在有珠簾的掩蓋,他的細微動作沒可能被公衆發覺。
塞壬正容亢色道:“哦,這樣啊。”
“那麽前議長,我接受你的順服,不僅如此,我還會延續你的職權,讓你繼續擔任錦華的議長,不過這次,你可沒了一票否決權。”
“完全能理解。”哈爾德調皮地單眨眼,“所有的權利,當然最好是集中在陛下手裏。”
象征圖蘭最高權利的議長都宣誓向新陛下效忠,哪怕剩下的民衆再不情願接受現實,也不得不承認,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沒想到我精英至上的圖蘭國,有一天會讓一個三級人當了皇帝……]
“啊,忘了說了。”
支着下巴的塞壬以很無關緊要的語氣,宣布了一件更令圖蘭人瞠目結舌的事實。
“我不是三級人,我是超一級。”
“大家是不是對很好奇,會場那天,我為什麽能在一瞬間壓制住所有人?因為那就是我的能力啊。”
“身為超一級,我不僅身體素質與優質一級人毫無區別,還擁有控制人心的能力。”
塞壬的目光斜睨鏡頭,隔着珠簾與屏幕,圖蘭人也依然能感受到這其中的壓迫感。
危險的王說:“怎麽樣?這樣的結果足夠令你們滿意了嗎?精英至上的前圖蘭人民?”
[他/媽/的,這個人是不是還有着窺破人心的能力?為什麽他能這麽精準地推測到我的發言?]
[這點倒是不用強誇,雖然我知道塞壬已經有了引領我們的資格,但王宮裏是看得到直播反饋的。]
[是的!是的!拒絕捧殺!反正超一級牛皮就是了!]
[不是?你們?怎麽一下子都轉了性了?]
[不然你說說還有誰比超一級的塞壬王還要更強嗎?誰還有掌控人心的能力?!塞壬王不适合做我們的王,你适合?!]
更多的彈幕将反對的聲音壓了下去。這其中不乏權貴與上層們對輿論的引導,而這一切的結果,都是在塞壬的示意下産生的。因為現今的他,需要的是舊圖蘭人、新錦華人的順從。
塞壬如今的居所是宮外的一處行宮,登基儀式結束之後,他需要工匠們全心全力地将圖蘭舊王宮改建成錦華的樣式。
而在這處居所的瓊花庭院裏,塞壬冷漠地看着哈爾德在自己面前的草地上忙來忙去,地方說是要為自己準備一場精致的野餐。
對此哈爾德的說法是,“我了解到陛下的部分過往,猜想你肯定還沒經歷過野餐這樣有趣味的事情,所以想着,能不能幫你彌補一下有缺憾的童年。”
“哈爾德,對于陛下,你應該尊稱為‘您’。”塞壬擡起權杖,似乎下一秒就要敲擊在哈爾德後背,“我的寵愛是不是讓你越發放縱了?”
見哈爾德停下布置,起身向自己走過來,塞壬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意識到自己的怯懦,塞壬不滿地又更近了一步,雖然只能仰頭看哈爾德,但他還是擺出帝王的威儀,怒目瞪視那個逾矩者。
哈爾德揉了揉塞壬今天編成發冠的長發,很無奈道:“別鬧,老公忙着呢。”
“誰是你老公……不對,你是誰老公?!”
哈爾德險些笑出聲。
塞壬不滿地摔了權杖,“哈爾德!你好大的膽子!”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哈爾德彎腰幫塞壬把剛丢了的權杖撿回來,在塞壬快揚上天了的小下巴上親了一口,才把權杖遞給對方。
“喂!”塞壬瞪圓眼睛捂下巴,哈爾德看得出來,“哈狗”兩個字的譴責已經卡在他嘴邊,但還是在最後一秒被塞壬吞了回去。
哈爾德沒忍住又揉了一下他可愛小魚的發頂,放柔了聲音哄他道:“好,我不鬧了。我陪你演蠻橫無理暴君和悲催單戀議長的戲碼,但是你不讓我親你嘴,親一下下巴總可以了吧?”
見塞壬沒什麽反應,哈爾德便知道塞壬這是答應了,他随即道:“坐吧。”
于是高貴的塞壬王,這才屈尊纡貴地坐在了那滿野餐墊的甜點面包當中。
“怎麽選了這麽個顏色的墊子?和周圍的景色一點都不搭。”塞壬抱怨。
早已經習慣心上人本性傲嬌的哈爾德,駕輕就熟地解釋:“沒考慮到瓊花庭院裏的花卉都是紫色調,和地墊一點都不搭,是我不好。可我聽說暖黃色有助于增長食欲,小魚太瘦了,得多吃點。”
“我長不胖,天生的。”咬了一口蘋果酥的塞壬淡定道。等哈爾德指了指他的鼻尖,塞壬才意識到自己鼻子上沾了果泥,又很矜持地接過哈爾德遞來的餐巾擦幹淨了。
哈爾德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嫌棄他了,那他就去死吧!表面鎮定的塞壬內心道。
越是繁重的華服,發而更襯得塞壬身形纖瘦,哈爾德瞥了一眼塞壬瘦到凹陷下去的脊椎。雖然有一點醫學基礎的哈爾德知道,有凹線的後背才是正常人類的後背,但是,再結合塞壬那分明的蝴蝶骨,給他的小魚平添了許多脆弱感。
而且,哈爾德視線落在塞壬右肩,雖然已經過去很久,可哈爾德依然還記得利維登基當天,喬治開槍打傷了塞壬。雖然現在傷口已經痊愈,但哈爾德還是遺憾,那天沒能在場。
想保護他、
想保護他、
想保護他……
這是哈爾德當時的腦中不停喧嚣的一句話。
哈爾德試探着環住塞壬後腰,見對方只是瞥了一眼自己,并無反抗的意思,才徹底将人擁住了。
“小魚,我又仔細想了一下,比起我單戀你的劇情,你因為沉迷戀愛,所以全身心地撲在一個人身上,以至于懈怠了國事的劇情,是不是更容易激起民憤呢?”
塞壬的蘋果酥剛剛咬到第二口,聽到哈爾德的提議,他頓了一下回複:“确實。”
這就是同意了。
哈爾德聽明白了又繼續道:“現今還留存的錦華人口,還不足圖蘭人口的億分之一。小魚,你現在統領的人,幾乎全都是你厭憎的圖蘭人。”
“我也沒有多喜歡錦華。”塞壬道。
“騙人。”哈爾德一眼看穿,“小魚,你已經騙不過我了。你如果真的對錦華沒有半分好感,為什麽對重建錦華皇宮這麽執着,并且每天堅持穿錦華的衣服?還有,你寝室櫃子裏,那些你騙我說是畫的卷軸,原本是你們錦華的書法吧?寫得很好,塞壬。”
“你根本都看不懂錦華的字。”還誇我寫得好,真虛僞啊,哈狗。
“我看不懂,但我有欣賞美的能力。不然也不會看上你不是?”
你就可勁兒花言巧語吧,渣男哈狗。
哈爾德繼續道:“如果你只是單純的想錦華回來,那麽任務還未開始時,你便已經失敗了。因為這片土地上的人,早已經不是純粹的錦華血脈,所以我相信,你的真實目的肯定不止于此,是不是,小魚?”
塞壬沒有回答,哈爾德接着道:“而且這個目的,最終都不是你我想要的,你想……”
“住口吧,哈爾德。”
塞壬側頭看他,黑眸冰冷且不容抗拒道:“猜到了,你又能怎麽辦?我的計劃已經開始了,現在全圖蘭人喝的水裏面,都混合了可以激發‘普羅米修斯’副作用的藥劑。當然,這也得益于圖蘭有嚴格分類的飲水制度,民衆基本不會飲用非官方承認的分級水,所以我只要按三個人種分別投放三次,這種藥劑,就會被每一個人喝到。最多半月,全圖蘭人都會發現,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一點‘微妙’變化。”
要不是“人種均衡”被水稀釋後,效果會大減,塞壬早就直接将此藥劑投放在居民飲用水當中了。
塞壬本來在等着哈爾德反駁自己,可但塞壬沒想到的是,哈爾德會這樣回複。
他說:“你做得很對,小魚。”
“圖蘭一級人種現今的思想,根本配不上他們的身體素質。有了優于其他人種的腦力與體質又怎麽樣?他們思想的貧瘠,讓他們根本克制不了本身那點可笑的優越感。”
“腐朽的貴族制度已經夠讓人贻笑大方了,人種精優制度,也是一樣的道理。”
“我本也想着,要讓思想與身體素質都接近完美的高級人種來帶領圖蘭。利維本身不算很強,但他的思想覺悟我挺看好,所以當初才會選擇推他上位。”
“不過現在看來,人種制度,其實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塞壬望着哈爾德認真的面色,讷讷半晌說不出話來。
最後,他只能勉強說了一句:“哈爾德,你的想法同我一致,我很高興。”
這發言太糟糕了。塞壬心想,他為什麽不能像其他人那樣,對戀人說些好聽的甜言蜜語呢。
作者有話要說:
想追到奇異果小公主,得把小公主捧得高高的,但是又不能讓小公主覺得,你真心就是條廢物舔狗了。(如果感到不适,我很抱歉,因為我的偏好就是如此奇怪,傲嬌永遠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