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寶瓶】
好半天之後,松月溪胸口的鈍痛稍微緩解。
謝天摟着他,幫他擦拭嘴角的血跡和臉上的汗水,口中不斷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松月溪靠在他懷裏,勉強擡起眼簾:“你的魂魄……受過很嚴重的傷,是怎麽回事?”
“出生時帶的,”謝天道,“我險些活不下來,多虧我師尊幫忙續了口氣。這些年也是他一直在幫我調理身體。他擔心我的金丹狂暴失控,所以在我體內布了禁制,一旦有人嘗試對我的金丹出手,就會被彈開……”
這是彈開麽……松月溪吸了口氣,他人都差點沒了。
謝天看着他慘白的臉,滿眼都是內疚,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松月溪直起身來,對他道:“不必內疚,怪我太大意了。你的情況比較危險,是該小心謹慎。回頭把這邊的事情查清了。我回門派找點古籍看看能不能幫你想想辦法。”
謝天點點頭:“好。”
其實他心裏是不抱希望的。
“不過你師尊也是厲害,”松月溪道,“這樣都能把你救活,他一定是位境界高深的前輩吧。”
“是,”謝天道,“師尊待我很好,平日裏父母催婚的時候我就躲去他那兒。不過前日他有事離開了,得空我引你跟他見見。”
二人歇息了片刻,不久之後都好多了。
謝天站起身來,将窗扉推開一點,下方亭中仍然只有徐潇寧一人,看樣子那青霞少主還未回來。
松月溪心生疑惑:“為何要等少主?現在青霞派的掌門是誰?”
當年他也和青霞派的高手切磋過,青霞派的人大多是劍癡,向來認劍不認人,門派中無論男女,都喜歡把自己的佩劍當老婆。只是他離開多年,現在早已物是人非。
謝天道:“少主就相當于掌門。”
雎鸠補充道:“青霞派的情況怎麽說呢?有點特殊……”
青霞劍派視劍為老婆的傳統是一直有的,前任掌門祝致遠因此夫妻不睦,夫人見不慣他抱着劍睡覺,與之争執。祝致遠二話不說直接與之合離,還隆重地二辦婚宴,廣發請柬,宣布與自己的佩劍結親。
夫人自覺受辱,有些氣不過,就上門攪亂他的婚宴。祝致遠直接拔劍就殺,而後原地入邪,胡亂砍人,殺了不少賓客。宴席上的幾位高手聯手才将他制服。
清醒後祝致遠後悔莫及,便自刎謝罪。此後青霞派閉門自省,沉寂多年,由大劍師和幾位長老|共同主持大局,也一起培養少主。
祝星洲十五歲時接過權柄,第一件事就是重開大門,與仙盟建立聯系,積極參與仙盟歸元殿發布的任務,讓青霞派重新回到衆人視野。
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少主,各方面都做的不錯。但大宗師和長老擔心他重蹈覆轍,如同他父親一樣誤入歧途,因此尚未将全部權力交還與他,目前還未正式認其為掌門,仍舊以少主相待,他們幾位長輩也仍行監管之職。
聽完別人家的八卦,松月溪一聲嘆息,看來各門各派都有難念的經啊。
他與謝天出得房間,去和徐潇寧一起等人。
在等待的時候,松月溪站在亭前,嘗試找尋血蝶的蹤跡。
他凝聚真氣,朝着亭下的桃花林伸出手,無數桃花飛離枝頭,打着旋兒散入天地間,那畫面美輪美奂,極為壯觀,青霞派的弟子紛紛跑出來圍觀,一個個發出驚嘆。
謝天站在他身後為他護法。
然而血蝶本就被他們打得只剩下幾只,又或許連這幾只都分散了,因此魔氣極弱,桃花并未找到他的蹤跡。
片刻之後,松月溪再擴大搜尋範圍,随即感到真氣不濟,眼前一陣發黑。
“不必勉強。”謝天見他面色慘白,馬上握住他的手,讓他停下。
松月溪只得收手。那漫天的桃花又緩緩飛回來,長回了樹上。其實這個回收的動作更消耗靈力,他本不必這樣做,但他覺得樹上光禿禿的怪不好看的,于是還是大費周章還了滿園春色。
結束後他坐下歇息,緩了口氣,還是覺得,被限制修為實在太麻煩了……這要是擱從前的他,眼睛一閉一睜就能将那血蝶秒了。
半個時辰後,青霞少主匆匆趕回,他穿着橘紅色劍服,披着青色大氅,腰間佩劍,樣貌看着比徐潇寧要年長一些,也是一表人才。
“潇寧!”
祝星洲遠遠出聲,快步來到三人跟前,他氣喘籲籲,面色紅潤,略顯淩亂的發絲上粘着金色的花。
他先緩了口氣,将散亂的發絲撥到身後,而後客客氣氣與他們見禮。
徐潇寧代為介紹了忘塵閣的兩人,聽他這麽一說,祝星洲同樣一臉“什麽?忘塵閣還有人?”的表情,但也很快收斂了,再次對松月溪行禮,笑稱“幸會”。
而後他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謝天和徐潇寧,那兩人也不自覺地對視一眼。
“那個……星洲,情況是這樣的……”徐潇寧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對祝星洲說了緋衣血蝶的事。
祝星洲已經聽下人簡單轉述過,于是朝他問:“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妖還是精怪?”
“是血魔蝶,來自魔界。”謝天道,“我聽家中長輩提起過這種魔物,它以血液為食,幾百年前常四處作亂,曾一夜之間屠了七座城,殺了十幾個金丹及以上的修士。而且他分|身太多,極難徹底消滅,當初修真界幾大門派聯手對付他,本以為把他滅幹淨了,沒想到這家夥現在又卷土重來了。”
“據說當年天界魔界大戰,魔界勝出,天界落敗,自此後世間魔氣就濃郁起來,時不時會冒出幾個極為難纏的大魔。”徐潇寧面色凝重,“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這血魔蝶,免得他再害人。”
“他還在此地麽?”祝星洲滿臉歉意,“怪我回來太晚,他會不會已經離開青霞城了?”
“沒有,”松月溪道,“他應該還在這裏。”
他攤開手,掌心是一朵散發着粉色光輝的嬌豔桃花:“血魔蝶的身體由血蝶構成,我與之交手時,用桃花幻化為血蝶,為他吸收。只要這朵桃花不枯萎,他就仍在這座城中。”
“妙哉!閣主果然神通廣大。”徐潇寧眼睛一亮,随即對祝星洲道,“可否開啓貴派劍陣,封鎖青霞?協助我們找出血蝶?”
“如此甚好。”祝星洲從松月溪手上接過那朵桃花,“我去請幾位長老幫忙。”
祝星洲拿着那朵桃花,去劍閣找到門派中幾位長老,請他們結陣。
長老們也不含糊,在了解情況後,立刻點頭答應。
祝星洲找了個白玉盆,盛滿清水,将桃花放入其中,又往水中注入靈力,防止桃花自身衰敗。而後他拿出三支小巧精致的靈劍,插入白玉盆中。
結陣之前,三位長老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謝天和徐潇寧。兩人也下意識地對視一眼,彼此表情都很不自在。
随後三位長老圍繞花盆分方位各居一角,盤膝坐下,共同運功,合力向上推出一個肉眼難辨的氣罩,讓其倒扣住整個青霞城。若是那血魔蝶離開,花盆中的靈劍就能感應到他,自動出擊攔截。
陣成之後,幾個年輕人退出劍閣。
祝星洲領着客人們去前廳休息,他打算親自帶人調查案情。這裏畢竟是青霞派的地盤,出了這麽大的事,他這個青霞少主必須給青霞百姓和仙盟歸元殿一個交代。
他揮揮手,屏退婢女和王管事,而後轉頭向幾人詢問細節。
謝天将自己和松月溪的經歷詳細講述,又道:“他食人心,喜歡問‘你愛過麽’,擅長魅術和幻術,需得小心行事。”
松月溪補充:“他的身體由血蝶構成,可以自由将自己分散,削弱魔氣,令人難以追蹤,亦很難徹底将其殺死,不可掉以輕心。”
徐潇寧問:“既然是蝴蝶,會害怕火系攻擊麽?”
謝天搖搖頭:“沒試過,或許可以試試。”
徐潇寧又問:“那遇上他到底是該回答‘愛過’,還是‘沒愛過’?”
謝天細細思索:“反正回答愛過的直接被他掏了心,剩下沒有回答的也被他殺了。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麽。又或許他只是随便問問,并不需要答案。”
徐潇寧摸着下巴,喃喃道:“吃人心,談情愛,我從未見過這種魔……不是說魔族都是不懂情愛的麽?”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分析起來。
“我說——”松月溪深吸一口氣,閉着眼睛道,“你二人腰間的瓶子一直在閃光,你們是看不見麽?還是瞎了??”
祝星洲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拂袖擋在眼前,用力地擠了擠被刺痛的雙眸:“其實我也早就想說了……”
被點名的兩人頓時十分尴尬,各自将瓶子捂了起來。
但根本捂不住……那光還是從指縫間透了出來。
自打他倆碰面,他們腰間的琉璃瓶就相互感應,開始散發光芒。一個閃着紅光,一個閃藍光,越來越亮,越閃越起勁,到現在已經達到了照亮整個屋子,讓人目不能視的地步!!
但這兩人卻一直無動于衷,置之不理,跟沒看見似的。
青霞派那些不會武功的婢女早就被閃得流淚滿面,所以祝星洲一進門就讓她們出去了。
松月溪站起來,将兩人拉到一塊兒,伸手分別撈起他們腰間的琉璃瓶,看了一下:“這是一對兒吧。”
他眯起眼睛,皺眉道:“您二位可以讓它們別這麽閃麽?眼睛都要瞎了。”
雎鸠站在他白皙的手腕上,用翅膀遮住眼睛,從羽毛的間隙中瞅了瞅兩個琉璃瓶,意味深長道:“這是定情信物吧?你們兩家的長輩是不是分別告訴你們……持有另一個寶瓶的人就是你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這話一出,那兩人同時俊臉一紅。
雎鸠興奮地喊:“猜對了!嘿,猜對了!”
祝星洲作為徐潇寧的好友,也早就知道這事。此刻他看着徐潇寧,故意語調上揚:“哦?”
松月溪也看了謝天一眼,眼神分明有幾分冰冷:“哦?”
謝天受不了了,轉頭對徐潇寧道:“徐公子,借一步說話。”
徐潇寧馬上随他出去。
二人走到了外面的樹林,徐潇寧第一句話就是:“我喜歡女的!”
“很好,”謝天彎起嘴角,“我喜歡男的,但不會喜歡你。”
“什麽?”徐潇寧眼睛一瞪,“謝兄不是修的無情道麽?”
謝天頓時語塞,恨不得扇自己兩嘴巴!!
作者有話要說: 徐潇寧是鐵直男,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倒黴蛋_(: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