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真假太子】(修) (1)
春風和煦, 翠鳥和鳴。
一個日光稀薄的午後,謝天猝然從夢魇中驚醒。當他睜開眼,未曾想到, 第一眼看到的, 既不是自己的父母, 也不是“臨死”前最後看到的那人, 而是他那久未露面的師尊——
也是天界梅蘭竹菊四仙中的郁離仙君, 名喚越江吟。
他嘴唇嗫嚅,想喊對方一聲, 無奈傷勢沉重, 還未發出聲音又昏了過去。
昏迷前他依稀看到師尊身邊有個紫衣人。
“哎, 天兒!”越江吟急忙撲到徒弟榻前,慌慌忙忙翻對方的眼皮, 往他嘴裏塞靈丹甘露, 又為他換藥。
焚天劍造成的傷實在太痛, 謝天想昏又昏不了。
他無法動彈,腦中一片混沌, 一直半夢半醒,中途斷斷續續聽到他師尊與人交談。
“必須趁現在殺了他。”
這是個陌生的聲音, 謝天從未聽過,他猜想應該是那紫衣人, 估計紫衣人是他師尊在天界的同伴。
“不行!”師尊雖然壓低了聲音, 但謝天聽得出來他極為憤怒,“敢動我徒弟, 我跟你拼了!”
紫衣人道:“焚天劍毀了你在他體內設的禁制,他要想活命,只能修魔了。他要是修了魔, 後果不堪設想。現在不殺他,以後很難搞……你忘了天界的命令了麽?”
“天兒是個好孩子,我看着他長大的,他……”
聽到這裏謝天傷口愈痛,實在無法繼續保持清醒。後面只依稀聽到兩人交談間提到了“太子”、“神君”、“天界”、“魔界”……這些原本天方夜譚一般的字眼。還有一些其他匪夷所思的詞語密集地從兩人口中蹦出。
他腦中一片混沌,只覺得十分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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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松月溪同樣覺得很玄幻。
原本他還指望着,從浮川秘境出來後收幾個新弟子,先前也的确有幾個散修有意加入。但當他醒來後,那群人早跑了,說是連傷都沒好就溜了。緊接着松月溪殺神歸來的消息傳遍整個修真界,引起了震蕩,連歸元殿的人也都對他露出畏懼的表情。
振興門派遭遇挫折,他頗為無奈,還沒緩過來,仙盟盟主徐定海又以“神君”相稱,說他是什麽“碧華神君”,松月溪簡直出離憤怒。
“我一個修無情道的,你說我是傳說中掌管世間情愛的神君??玩兒我是吧?”
這時候徐潇寧那位神秘的師尊現身,他臉色慘白,看起來似乎是受了重傷。
任孤光剛一進門,松月溪就察覺到,這個人是自己回來以後到目前為止所遇到的境界最高的人之一,另一人乃是謝天的師尊越江吟。
二人相比則是不相上下。
徐定海親自攙着任孤光進門,扶他到一旁坐下,而後朝松月溪介紹:“這是潇寧的師尊,天界的文昌星君。”
松月溪:“……”
他不過離開了修真界短短百年,之前還無人飛升,現在都已經神仙遍地走了是麽?
神仙已經這麽廉價了?
隔壁謝天的師尊也是個神仙呢。
他懶得浪費口舌,便沒有提出質疑。
徐潇寧道:“神君失去了記憶,現在無法接受自己的身份也很正常。關于您的身份,并非我等捏造。我兒潇寧身上帶的月光寶瓶,乃是您前世親手所制之物,可以在關鍵時候,起到保護的作用,也僅此而已,而您竟然神威再現,用寶瓶中的光救回了十幾人,這種強大的治愈之力也僅有碧華神君能做到。”
松月溪感到匪夷所思:“這就說明我是神仙了?你身為盟主,是否過于草率了?”
“不止如此,”任孤光開口,他看着松月溪道,“焚天劍瘋狂攻擊你也是側面證實了你的身份。”
松月溪皺起眉頭:“怎麽證明的?”
任孤光道:“焚天劍是魔界太子遺物,先前天界魔界大戰,是你帶着天界衆神重創了魔界,導致魔界太子被殺,所以焚天劍見到你就開始狂躁,想為他的主人報仇。”
松月溪道:“那它還捅謝天了呢,你怎麽不說謝天是那什麽碧華神君?”
“那是因為謝天擋在你身前。”
“那他黏着你徒弟呢。”
“那是因為潇寧身上戴過你的信物。”
“哦。都是為了殺我是吧?”松月溪耐着性子,“徐盟主,任先生,我原本不想冒犯,但你們歸元殿想造神擴大影響,能否只專注晏春?好端端的拿我尋開心做什麽?我修無情道的。無情道,你們懂什麽是無情道麽?竟然說我是碧華神君?你們是被人奪舍了麽?”
任孤光捂着胸口,掩面咳嗽了幾聲,而後忍着不适,正色道:“這二十年來我們一直苦苦尋找你的下落,因為沒有方向,所以才讓各門派帶弟子來參加秘境試煉。每次我都會用潇寧随身攜帶的月光瓶提前布陣,既是為了在關鍵時抵禦魔物的攻擊,保護衆人,也是為了探測你是否進入了秘境。”
松月溪吃了一驚:“你們竟然……”
竟然下了這麽大一盤棋。
這下他也知道了,任孤光的傷肯定是之前法陣被魔劍攻破時遭到反噬所致。
但他仍然無法接受自己是什麽什麽神君。
他修無情道的,那碧華神君說白了就是一位愛神,他怎麽可能是愛神?
雖然他現在修為還未恢複,但當年也算是無情道第一人。無情道第一人竟然是一位愛神,這簡直是世間最匪夷所思之事。
他忍不住問:“我說真的,你們二位真不覺得這件事離譜麽?”
“不覺得,”徐定海一本正經道,“神君……本就該是您這樣舉世無雙的人。”
徐定海和任孤光是真不覺得離譜,雖然初看起來不太合理,但論松月溪的樣貌、經歷和地位,他完全擔得起這樣尊崇的身份。
雖然無情道第一人是一位愛神這件事看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也很有趣不是麽?
“我覺得你們要麽是被奪舍了,要麽是故意裝傻騙人,”松月溪冷冷道,“我沒這閑工夫陪你們玩。”
“神君稍安勿躁,”徐定海笑笑,“您一時難以接受自己的身份也正常,慢慢來,慢慢來……”
他看着對方,從容道:“我們說再多理由,您都可以否認。但您無法否認的是,在力竭昏迷之時,您于夢中喊了一些故人的名字,想必您應該是在月光寶瓶或者焚天劍的影響下夢到了一些前世之事吧……”
松月溪一時語塞。
他這麽一頓,徐定海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說得對,”松月溪努力保持鎮定,“我确實夢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面,但都感覺很不真實,因此那未必是我經歷過的,或許正如你所言,只是我受了月光寶瓶或者焚天劍的影響,從而夢到了真正的神君殘留的記憶。總之,盲目造神不可取。”
他站起來:“我去看看謝天。”
徐定海送他到門口,在他身後意味深長道:“有些事是必須要面對的。真相到底如何,神君心中清楚。”
松月溪扭頭看他:“我當然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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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乾元廳之後松月溪快步去謝天養傷的西風院。
他在院門外遇到了謝天的師尊越江吟。
當日他将謝天救活之後就昏了過去,後來得虧越江吟及時趕到才将謝天從鬼門關拉回來。
松月溪與之見禮,而後朝他身後看:“越真人,謝天醒了麽?我想看看他。”
“醒了。”越江吟一身青色長袍,長發飄飄,長着一張一看就很好欺負的臉,外表看着比松月溪年長不了幾歲,但他氣質極為溫柔,像春天的風。
此刻他努力擺出冷酷的樣子,板着臉道:“見就不必見了。我徒兒重傷未愈,需要靜養,閣主請回吧。”
畢竟謝天是幫自己擋了一劍,松月溪理解人家做師尊的不待見自己,他本人也頗為自責,于是沒有強行硬闖,而是默默離開了。
在他走之後,越江吟馬上露出歉疚的神色,口中念着:“罪過罪過……”而後快速回到院中,推開房門,來到了徒弟的病榻前。
他原本在其他地方辦事,那天是突然感覺到自己在徒弟體內留的那道保護他金丹的禁制被破了就匆忙趕回,還好不算太晚。
不久之後,謝天的父親厲長虹進入房中,看望自己的兒子。
謝天長這麽大,從未受過這麽重的傷,那天厲長虹在看到兒子渾身是血時急火攻心,當場昏厥,險些先他一步撒手人寰。還好越江吟出手将他們父子倆救了回來。
次日上午謝天再次醒來。
這次他較為清醒,睜眼後第一眼看到的還是他師尊,他輕輕喊了對方一聲。
越江吟大喜過望,激動難耐:“你終于醒了!吓死為師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謝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看着對方,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師尊,我做夢了。”
“做夢?”越江吟關切地問,“夢見什麽了?”
謝天沉默片刻,而後用一種自己都不大确信的語氣緩緩道:“夢見……我是天界太子潇雲。”
“啊???”越江吟眼睛一瞪,整個人驚呆了,“你……夢到你是天界太子潇雲??”
“嗯,”謝天臉色慘白,忍着痛楚接着道,“夢到……我與碧華神君違反天條,私自相愛,後來惹怒了天帝,被衆神追殺,雙雙殒命……”
焚天劍造成的傷實在太痛,謝天感覺自己像是被人剁成了肉泥,又重新拼湊起來,雖然活了,但四肢八骸渾身上下從裏到外全都極痛。
稍稍緩了口氣之後,他再次看向坐在塌邊的人:“是麽,師尊?您……知道的吧?”
謝天自幼就知道自己的師尊是天界的人,他有過諸多好奇,但大多沒有得到解答。
此刻越江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神色極為複雜,好半天之後,才輕輕點頭,沉聲道:“是,你的确是天界太子潇雲。為師讓你随母姓,給你取名叫‘謝天’正是因此。”
他看着對方的眼睛,語氣堅定:“你,是天帝的兒子。”
“這……”謝天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的看着他,“那您……是來殺我的麽?”
“瞎說什麽!”越江吟馬上站了起來,“為師待你如何,你還不清楚麽?我要是來殺你的,何必照顧你這麽多年?你說這話還有沒有良心?”
“我錯了。”謝天馬上要下床給他磕頭。
“別動別動別動!”越江吟連忙按住他,緊張地給他掖被角,将他裹得嚴嚴實實,而後嘆了口氣,用一種高深莫測的語氣道,“天兒,那上面——”
他用手指了指天上:“的情況比較複雜……你不必多問。你記住,你是為師看着長大的,為師不會殺你,亦不會讓別人殺你。”
謝天又問:“那為何我自幼身上有魔氣?這個現在可以說了麽?”
“哦,這個嘛,可以啊,可以說了,”越江吟道,“因為當初送你下來投胎的時候,遇到了魔界的阻撓,他們不想你和神君再續前緣,畢竟你二人聯手戰力太強。你的魂魄在那時候受了重傷,被魔氣感染,所以出生後就帶了魔氣,為師只能強行為你壓制。”
謝天點點頭:“多謝師尊,那……前世……”
“前世的事莫再打聽,”越江吟重新在床邊坐下,“前世的事更為複雜……你只需要知道你确實和神君很相愛就是了。”
說到這裏,他忽然問:“你想起了多少?說給我聽聽。”
“沒想起什麽……”謝天言辭含糊,他擡手按着自己的頭,“腦子裏一片漿糊,好像有與衆神大戰的畫面……嘶……頭好痛……”
“別想了。”越江吟道,“你先歇着吧。不着急,慢慢想。”
謝天才剛醒,還不想睡,正想多問幾句。但他師尊卻不想繼續談下去,直接右手在他眼前一揮,讓他睡了過去。
越江吟幫徒弟蓋好被褥,在床前踱步幾個來回,平複好自己的情緒,理清了思緒後匆匆離開房間,去找謝天的父親厲長虹。
厲長虹就住在隔壁院落,瞧見越江吟來了,他立刻起身。
“越真人,你辛苦了。”
“長虹。”越江吟走到他跟前,欲言又止。
厲長虹馬上屏退了所有弟子。
等人走光了。越江吟看着厲長虹:“接下來我要對你說的事情很嚴肅,天兒他——”
“等一下!”厲長虹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緊張地要無法呼吸了,他一張嘴,眼圈立刻紅了,“我知道他傷得很重,他……他好不了了是麽?”
越江吟一愣:“不是,你怎麽會擔心這個?有我在就一定不會讓他死。”
“吓死我了……”厲長虹拍了拍自己胸口,又仰頭眨眼收回兩汪老淚,随後穩住了自己的情緒,“那您說吧。”
對于他來說,只要兒子的命保住了,別的他都能接受。
“那我說了,”越江吟雙手按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直以來我都未曾對你揭秘他的身世,現在時機到了,終于可以對你和霜華說明了。”
他深吸一口氣:“謝天他,其實是天界太子。”
“啊??!!”厲長虹瞠目結舌,好半天沒反應過來,“我兒他……他他他,他是天界太子??那……那……我是什麽?”
“你是你自己。”越江吟拍了拍他肩膀,很快離開了。
厲長虹跌坐在木椅上,整個人仿佛靈魂出竅一般,喃喃念着:“我兒是天界太子……”
那,他不就是天帝了?
厲長虹懵了,我是天帝??!
啊??!這啥啊這??
越江吟匆匆回到徒弟的病榻前,打了個響指,将他喚醒。而後俯身看着他,繼續之前的話題。
“前世你死了之後神君心灰意冷,也隕落了。你體內那情種就是神君隕落前給你的。”
謝天渾然不覺自己方才昏迷了一陣,目前思緒仍然停留在昏迷前,他不自覺地按着自己胸口:“是麽?”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似乎在努力回憶前世之事。
越江吟道:“那時候你重傷,屍體都涼了,他……他那啥之後,情種就自動到了你身上,正是他對你的愛護住了你的魂魄,保住了你,否則你早就魂飛魄散無法重生了。”
“這,”謝天張大了嘴,“這麽……離奇的麽?”
“唔……”越江吟的神色有些古怪,似乎還有很多內情,但不便多說了,只說了一句,“神君真的很愛你。”
他緩了口氣,又接着道:“神君是執掌人間情愛的神明,是整個天界最為特殊的一位,連天帝都得讓他幾分,可想而知有多重要……在他隕落之後,天地間愛恨失衡,戾氣重了許多,後來戰争頻發,妖魔湧現,總之情況很不妙……我說的愛恨失衡,你能理解麽?”
“能,”謝天點點頭,“能的。”
“能理解就好,”越江面色沉重,“總之天界急需要你二人回歸。為師自你幼年時就伴你左右,就是為了護你周全,等你長大,和你一同尋找神君的下落。眼下神君已經出現,但他也失去了記憶,神格未恢複,神力也方才覺醒了一點點。你得重新與之相愛,幫助他重回神位。”
“哦。”謝天問,“誰是神君?”
越江吟脫口而出:“徐潇寧啊。”
“噗——”謝天猛地吐了一口血,“徐潇寧?!有沒有搞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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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潇寧?!有沒有搞錯!”
松月溪也差點吐血。
這天一大早,任孤光又拖着病體來找他,同樣對他講了神君的前世愛情。大體上也是說前世他與天界太子私自相戀,遭到了天界的懲處,雙雙殒命,又各自重生了。
“當年天界魔界大戰,兩敗俱傷,天界有幾片仙域被魔界攻陷,至今有不少神靈困于魔界的黑霧之中,不死不活,需要你恢複神格,回去解救他們。你現在神力才覺醒了一點點,需得與太子相愛,快點恢複才行。”
松月溪問:“誰是太子?”
任孤光道:“我徒兒潇寧。”
松月溪直接一口茶噴出來:“徐潇寧?認真的麽?”
任孤光并不意外他的反應,對他解釋道:“他的名字就是對着‘潇雲’改的。”
“我真的……”松月溪要氣笑了,“合着你們早就計劃好了是吧?盟主呢?你們倆行啊,硬生生把徐潇寧說成是天界太子轉世,然後你成了太子的師尊,徐定海成了太子的爹,你們可真是能耐!一般人還想不到這出!”
他重重地将茶杯放下:“我說你們是不是沒對好詞就來忽悠我了?任先生,你該不會不知道吧,晏春之前也跟我們講過神君的故事,不過……他從未提過什麽天界太子,他說的是神君戀上魔界太子!”
“魔界太子?”任孤光眉頭一皺,“你等會兒。”
随後他站起來,叫了個弟子,讓他把晏春找來。
片刻之後,晏春匆匆趕到。
他看了松月溪一眼,而後局促地站在一旁,顯得有些緊張。
任孤光盯着他,正容亢色:“魔界太子是怎樣一回事?你當着神君的面把話說清楚。”
他朝着高處拱手:“潇雲殿下乃是我天界太子。你胡說八道什麽?”
“是我錯了,”晏春低着頭,緊張地絞着手指,“我話本看多了,覺得……覺得神君同魔界太子相戀的故事要更美妙,就……就一時糊塗……”
他看向松月溪,朝他走了一步,低聲解釋:“潇雲殿下确實是天界的太子,不是魔界中人……先前是我瞎說的。對不起……”
“什麽?”松月溪感覺自己要暈了,“這種事還能瞎說?你們……”
這一個兩個真的絕了!
“行了,”任孤光對晏春道,“你下去吧。”
晏春又看了松月溪一眼,而後怯怯地離開了。
松月溪心情極為複雜,他原本以為晏春已經很厲害了,現在看他在任孤光面前如此膽怯,而任孤光待他也沒有半分溫和,甚至盛氣淩人,看起來這位文昌星君是在他之上的。
任孤光道:“潇寧就是太子轉世,你則是神君轉世。現在事情已經說清了,你就與他好生培養感情吧。”
“哦,”松月溪面無表情,“既然這麽需要我回去,為何不早點找我?你們該不會現在才知道我的存在吧?百年前沒聽過我的名號??”
“自然是聽過,也暗中觀察過你。”任孤光道,“但是那時候你嗜殺成性,也未曾展現出碧華神君獨特的治愈之力。”
他見對方一臉不信,又接着道:“事到如今,也不瞞你了……我乃是太子之師,你應該感到疑惑,為何太子在你之前死的,卻比你年紀小。那是因為早先天界并不想讓太子在凡間轉世,而是想直接複活他。後來因為一直找不到你的下落,我才向天帝提議讓太子在凡間轉世,通過你二人前世的情緣,和你們之間的羁絆來找到你。事實證明,這種方法果然有效,當你倆湊到了一塊兒,你的力量才被激發。”
松月溪再次被震驚:“還能這樣?”
真惡心。
按照任孤光的說法,天界明顯還是不認可神君和太子的感情,只是需要神君回去解決天界的困境,才迫不得已同意把太子扔下來找他。
松月溪心裏很不是滋味:“我不會跟徐潇寧好上的,更不想跟你回天界。”
任孤光道:“這是你的宿命。”
“宿什麽命?”松月溪擡起手,制止對方的話頭,“我告訴你,我不想做什麽神君,我只想跟我的副閣主一起重振門派,捍衛無情道。”
他擺擺手:“任先生請回吧。”
任孤光道:“宿命是逃不掉的。你必須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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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須面對。”
在長寧軒,徐定海按着兒子的肩膀:“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自己是天界太子,說實話,為父一開始也難以置信。但你師尊證明了事實就是如此。”
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姑且不論你是不是天界太子,你本就是歸元殿的少主,生來就要肩負起拯救蒼生的重任。眼下這世間愛恨失衡,需要你與神君共同努力,解決危機。寧兒,你不能推卸。”
“我願意肩負啊。但讓我跟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真的讓我很為難!”徐潇寧簡直要崩潰了,他打小就知道自家師尊非同一般,但萬萬沒想到,下了趟秘境上來,一切都不一樣了,自己忽然變成了天界太子,無情道第一人的玄度君變成了執掌人間情愛的碧華神君,自己還被逼着跟他在一起。
“宋……松閣主,神君他……他是男的啊!”他看着他爹,“我喜歡女孩!”
徐定海道:“神君是天生的神明,并非凡人修煉飛升。你師尊說了,這種天生的神明是無所謂男女的,你把他當做女孩也一樣的。他長得不就像女孩麽?”
“這哪能一樣?!他就是個男的啊,還修無情道的。”徐潇寧都要哭了,“就算他是女孩我也不會喜歡他的,我……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喜歡——”
“你沒有喜歡的人。”徐定海及時捂住了兒子的嘴,而後看着他的眼睛,“你先前沒有喜歡的人,以後會喜歡神君,記住了麽?”
徐潇寧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親,對方緊繃着臉,捂着他嘴巴的動作甚至有些用力。
他下意識地與對方較勁,但卻無法掙脫父親的鐵腕。
片刻之後,徐定海再問一遍:“記住了麽?”
徐潇寧雖然沒有說話,但卻洩了氣,停止與之對抗。
他低下頭,目光無處着落。
看到一向活潑的兒子這般低落,徐定海也頗為不忍。
他擡起手,本想摸摸對方的頭,但卻忍住了。
風起雲湧,好像是要下雨了。
“寧兒,你要做正确的選擇,做正确的事。”徐定海擡頭看了看天空,又用力地捏了捏兒子肩膀,沉聲道,“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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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天注定?”西風院裏,謝天躺在病榻上,一激動傷口又痛了。
他閉上眼睛,恹恹道:“我不可能喜歡徐潇寧的,我喜歡的是……是我們閣主。話說他怎麽樣了?”
“你替他擋了致命一劍,他當然沒事了。”越江吟難以理解,“他修無情道的你喜歡他做什麽?人家修無情道,你還去攪擾他,這不是缺德麽?你還是喜歡潇寧吧。天注定的意思就是你倆一定會互相喜歡,跑不了的。你得跟他一起回歸天界。”
謝天擡手搭在自己額頭:“你怎麽确定他就是神君?”
“他帶着你前世送給他的定情信物,還在你被魔劍重創時救了你,所以他必定是神君,”越江吟道,“你受傷時他萬般心痛,所以神力覺醒,才能發揮出那起死回生的術法。不必懷疑了,他一定是。”
他并不知曉是松月溪救了謝天,只知道月光瓶在徐潇寧身上,是他将其捏碎。後來徐定海和任孤光也未曾洩露松月溪救人一事。
他隔着被褥輕輕拍拍徒弟,溫聲道:“雖然天界有難,但已經難了很多年了,你也不必着急,先安心養傷吧,待傷好後好好與神君相愛,助他恢複神格,再與他一起回天界。”
謝天無力地搖搖頭:“不,我不喜歡他……”
他拿開遮住眼睛的手臂,看着自家師尊:“您要說天界有難,需要我幫忙,可以,我願意盡全力幫忙。但要我跟徐潇寧在一起,那不可能。我真的不喜歡他。”
越江吟道:“解決天界危機的關鍵在神君而不在你。”
“哦,”謝天聽明白了,“他才是關鍵,所以我是死是活不重要對吧?”
“當然……也重要!”越江吟道,“神君必須恢複神格,不只是天界,是整個世間需要神君的回歸。他是執掌情愛的神,必須與你相愛才能恢複神力。”
“可是他有喜歡的人啊,”謝天坐了起來,“如果徐潇寧真的是什麽神君,那他喜歡荊夏,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們再好好引導他一下,他不就恢複了?”
“不行!!”越江吟連連搖頭,“他跟別人相愛沒用,必須跟你才行。都說了你們是天注定的姻緣,必須是你和他。你別管那麽多了,好好跟他處就行。”
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急躁,他又趕緊緩和情緒,溫聲道:“別擔心,你肯定會愛上他的。”
謝天嘴皮子已經說幹了,他倒回了榻上,一臉絕望:“我真的……不、喜、歡、他……”
“不會的,”越江吟道,“多聊聊就喜歡了。”
“什麽不會的……”謝天快沒力氣說話了,“您不懂。”
“對,”越江吟坦然承認,“我确實不大懂,不過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謝天:“……”
直到這時候,謝天才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
他的師尊,竟然是不懂情愛的,竟然以為兩人随便聊聊就能愛上。
這可真是太絕望了。
想想晏春也是這樣,他倒是也能理解。
可能他們神仙都這樣吧。
“哎,”謝天忽然心生一計,“那我的情種給他呢?是不是就可以幫助他恢複神力了?然後就沒我什麽事了?”
“萬萬不可!”越江吟慌忙按住徒弟,“你現在還能喘氣全靠這顆情種幫你止住傷勢,現在給出去了你爹就要準備辦喪事了。再說你倆現在還未生出感情,你給他也沒用,而且你不喜歡他,你也給不了。你還是先愛上他吧。”
謝天只覺得很頭疼,他一邊輕輕拍自己額頭,一邊自言自語道:“沒感覺,怎麽愛……”
越江吟道:“就這麽愛啊。”
在他的腦子裏,好像說愛就愛了。謝天知道自家師尊也不懂,跟他掰扯這個沒有意義,于是打算先結束這個問題。
“今日先不說這個了。”他現在一呼一吸都覺得痛,忍不住向對方求救,“我感覺我要痛死了……有什麽法子讓我好受點麽,師尊?”
“沒有,”越江吟道,“忍着吧,熬過這幾個月就好了。”
“幾個月?!”謝天差點背過氣,“你不是神仙麽?就不能一下子把我治好?”
“你想得美,”越江吟道,“那可是魔劍焚天,三界至強的神兵之一,被它所傷,神仙難救,你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
“好吧。”謝天雙唇泛白,口幹舌燥,實在沒力氣說話了,遂閉上雙眼開始休息。
但他很快又再次睜眼:“焚天劍為何會出現在秘境中?魔界的劍不應該在魔界麽?
按理來說,秘境只是為了試煉各派弟子,秘境之中不該存在殺傷力這麽恐怖的劍。
越江吟道:“那徐定海解釋說自己也不清楚,還說在此之前他們巡視過秘境,并未發現焚天劍的蹤影。”
謝天又問:“劍現在在何處?”
“不見了,”越江吟道,“我來的時候它已經自行逃脫了,我們找了一圈還沒發現它的去向。焚天劍本身……挺邪乎的……它能聽懂人話,也有自己的意識,的确不好對付。”
這次秘境之中發生這麽慘烈的事,歸元殿原本難辭其咎。但因為焚天劍太邪乎,所以越江吟不好找徐定海的麻煩。
随後謝天想睡過去,緩解疼痛,但一直難以沉眠,總是半夢半醒,依稀能感覺到時不時有人進出他的房間,摸摸他的頭,給他擦汗,在床邊坐一會兒,又或者嘆幾口氣。
他分辨不出是誰,但也知道定是與他親近的人。
越江吟知道徒弟難受,于是給他服了安眠的藥,強行讓他沉眠養傷。
等謝天睡着了,房內冒出一團紫煙,而後化作人影。
“怎麽樣?”紫衣人來到謝天榻前,“什麽時候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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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什麽手?”越江吟白了他一眼。
紫衣人道:“我知道他下不了手,那就由我來幫你吧。你別看。”
他說着掌心凝出一團光:“我會給他個痛快,不會讓他痛苦的。”
“你幹什麽啊你?!”越江吟站起來,擋在徒弟榻前,冷冷道,“你竟敢刺殺天界太子,你不要命了?”
“天界太子??!”紫衣人張大了嘴巴,指着謝天,“他是天界太子??”
“對啊,”越江吟看了徒弟一眼,努力保持鎮定,“他……他就是天界太子,如假包換。你退下,莫要吵到太子。”
紫衣人愣在原地:“太……太子?”
越江吟點頭:“對,太子。他就是咱們天界最英俊潇灑,也最受寵愛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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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醒來時,謝天看到親爹坐在他床邊。
幾日不見,對方竟然白了不少頭發,面容也極為滄桑,看着老了幾十歲似的,謝天心裏一下子有些酸楚。
“爹。”他馬上掙紮着要起來,“你總算來了。”
“別動,”厲長虹本想按住兒子,讓他好好躺着,但對方非要坐起來。他便往他旁邊挪了點,而後伸手摟着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我來了好多次了,每次你都沒醒。”
他端了水,喂兒子喝了點,又幫他擦臉上的汗。
謝天見父親滿眼心疼,連忙安慰道:“我好很多了。”
厲長虹看着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