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渡霜。”
渾身酒氣的夙夜出現在閣樓的木欄邊,他不懼怕身後是離地百尺高,而是憑借着烈酒壯膽,直接喊出了夢寐以求的名字。夙夜醉相不好,不省人事的摔在木板上,又小聲碎碎念着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如無意外的話,渡霜肯定又對他不理不問。
渡霜把擺放在地上的琴踢了起來單手托住,他彈動着幾根琴弦,細長堅韌的弦線脫離琴身,飛快的朝夙夜方向刺去。夙夜察覺到殺意,他費勁的往旁邊挪了一下,琴弦直接沒入地板中。
“走?還是不走?”
“不走。”
渡霜動了動手指,琴弦順着他指尖轉動。
面臨恨不得殺了自己的渡霜,夙夜意外的沉着。他側身躲開了那些招招奪命的弦線,看似不能殺人的琴弦在渡霜手中變成鋒利無比的武器。醉意上頭,視線卻跟不上速度,不一會兒他引以為傲的容顏留下了幾道難看的裂口。
小鳳凰單手撐着地,一手擦走了臉上毫無征兆留下來的血。
琴弦在他臉上割開了傷口。
疼得徹底醒了過來。
“我再問你一遍……”
“不走。”不等渡霜說完,夙夜果斷的打斷了他的話,“渡霜,我想了很久。”
他目光堅決,神色凝重得不可思議。
“是不是自己一時沖動才會錯誤以為是喜歡你,但是世事無常告訴我那可能不止是喜歡。”夙夜咬住下唇,輕微的顫動着,直到沁出血他才松開,“所以,要眼看着你和別人一起,怎樣都不甘心。”
“渡霜這一生只願,這世,來世,與你背馳而道。”渡霜冷淡的收回琴弦,他掏出一條帕子,擦走了琴弦上不小心沾到的血,“如若你再不識相,莫怪渡霜不念及過去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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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分?哈哈……”夙夜不禁大笑着,他內傷未愈,情緒過激的捂住胸口。腥味在嘴裏彌漫,他努力的把那些淤血咽回去。
本來上次挨了渡霜一擊,他鳳凰之體大可不必放在眼裏。卻因心神不寧,七情不節,病情越來越嚴重。
他也不愛惜自己,整天折騰來折騰去,若是好好待自己,也不會這般真氣渙散。
“渡霜,你真會說笑。”夙夜等氣順得差不多,他吃力的站起身,“你還喜歡着那個恬如,對吧?”
提及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名字,渡霜眼神一亮,他身形顫了顫,捏緊手裏的帕子。
“你知道些什麽!”
這時,一名穿着大紅色深衣的清麗少年從閣樓走了出來,他看到滿地狼藉驚呼了一聲,“渡霜,這裏怎麽回事?”
夙夜怔在原地。
他死死的看着恬簡那身喜服。
心裏不是滋味。
好像有魚刺卡在喉嚨裏,又疼又不舒服。
一定是醉了,做了個噩夢。
“夙夜你快醒醒啊。”小鳳凰敲打着腦袋,他着急的眼看着恬簡和渡霜的距離越縮越短,自己卻不敢上前一步。
“夙夜哥哥……?”恬簡顯然沒預料到夙夜會出現在這裏,他眼神暗淡了一下,瞬間被驚訝取代,“夙夜哥哥,你流了好多血!”
夙夜捕捉到他表情中的一絲細微末節,輕蔑的罵了句“虛僞”。
“對不起,我、我……夙夜哥哥你受傷了,一定要趕快清洗傷口,不然會發炎的。”恬簡緊張擔憂的說着,他緩慢的接近夙夜,想要幫那只高傲的鳳凰處理傷口。
“滾開!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夙夜一手推開恬簡,他被醋意激得頭昏腦漲,開始語無倫次道:“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麽接近我?”
七根琴弦不知何時抵在了夙夜頸間,再往半寸,見血封喉。他不得不仰高頭顱,即使這樣也沒有收斂狂妄,反而更加猖狂。
“不!渡霜,夙夜哥哥沒有惡意的!”恬簡忽然跪在了一聲不吭的渡霜面前,“你不要傷害夙夜哥哥。”
渡霜怒嗔道:“這畜生,死不足惜!”
“渡霜,不要!”
恬簡害怕的攔住渡霜,說是攔住,可在那小鳳凰的眼裏明明就是故意借機抱緊。
于是,更加不開心的“哼哼”幾聲。
“簡兒,莫為這種固執惡劣的人說情,他能有今天,全是自食其果。”渡霜扶起恬簡,在這一秒開始,他沒有正眼看過夙夜一分。
“渡霜,不要……”恬簡輕輕的拉了拉渡霜的衣袖,“夙夜哥哥沒有你說的那麽壞。”
“不,你錯了。”夙夜打斷了恬簡的話,他指尖夾住琴弦,用力折斷,再反手朝恬簡甩去,“我跟你不熟,不要假裝一副很懂我的樣子。”
“我、我……”恬簡尴尬的愣住。
渡霜一手接住斷弦,他口裏默念咒語,用斷弦在地上畫地為牢,直接攔住了夙夜與他們的去路。
“我知你仗着天帝撐腰可以無法無天,但在這個天星海裏,我仍然是這兒的主人。”渡霜把琴丢在地上,他語氣淩傲,目光幽暗,“不容你來放肆。”
“今次看在簡兒的份上,我姑且可以不再追究。你若死性不改的話,我定奉陪到底!”渡霜怒容散去,他望向恬簡時變得似水柔情,像是冰雪化開的一潭春水,“衣服貼身嗎?若是哪裏不舒服可以與渡霜說。”
“很舒服。”恬簡小心謹慎的提着裙擺,生怕地面弄髒了這套衣服,他小聲的補充了一句:“我很喜歡。”
“渡霜雖只是一介水君,但你貴為我娘子,自然是樣樣都必須好。”
“可是……”恬簡低着頭悄悄看了一眼夙夜,“夙夜哥哥才是……”
“這裏風寒,你身子虛弱,不要吹風。”渡霜避開了有關于夙夜的所有,他脫下外衣披在恬簡的肩頭上,又牽着他的手。
聽着兩人的對話,被冷落在一旁的人卻笑了起來,他們的打情罵俏顯得自己的自作多情是這麽的多餘。
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等?
夙夜拂了一下衣袖,他聲音柔和低沉,對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說:“既然你如此喜歡這個人,那我便送一份大禮給夫君。”
映在眼裏的那套精致的大紅錦衣,很快不複存在。
他回到天星殿,想要叫個下人,剛擡起手又想到這個天星殿,只剩他孑然一人了。簡單的用清水洗臉,冷冽的水浸透臉上的傷口,竟然發燙起來。
低頭看着水面中的自己,左臉頰的一道裂痕清晰而見。
夙夜拿起一塊布擦了幾下,他心情平靜低緩,一時間讓人想不出他在打什麽主意。
入夜,一抹黑影悄然無聲的潛入高樓。
月色如霜,打在那抹黑影身上,照出一張熟悉的面容。
夙夜在黑暗中摩挲着,他兜了一轉,忽然腳步停了下來,狡猾的往回走進閣樓的裏間。
越過屏風,架着的是恬簡那套錦衣華服。
他心亂如麻的拿着一把剪刀,遲遲沒有動手。
雖然痛恨着那人,卻不至于要毀了他人的大喜之日。
夙夜,你可是堂堂鳳凰,竟自私到這地步。
心術不正……并不是自己所想要變成的醜陋模樣。
不行,他要與恬簡光明正大的比,做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簡直侮辱了他!
冷靜下來理清思緒,自從有了上一次荒唐沖動的前奏,夙夜慢慢學會了在意氣用事前,好好想想什麽該做,什麽是不該做。
他是這麽努力的不想讓渡霜讨厭他,偏偏又是這麽輕易的讓渡霜恨他入骨。
如果喜歡能像讨厭一樣有個理所當然的理由,該多好。
“如果上天允許的話,我不會祝福你們琴瑟和鳴的。”
手指撫摸着那套不屬于自己的錦服,驕傲無比的鳳凰難得露出驚羨。
哪怕他也曾心存期許,能得到渡霜這般對待。
夙夜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他退了出去,順便關上門。
藏在黑暗深處的另一個人等夙夜走遠之後,蹑手蹑腳的打開了門。
刀刃在皓月照耀下,散發着淡淡的銀光。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