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因為有了從連五那得來的兩塊殘片,霓裳羽衣的花本已近完成,有了花本再讓绫錦院上下一起通宵趕制,應該能正好趕上郡主的出嫁之日。

原本以為是根本無法完成的活,嚴玉闕差點要請徐丈人出面上報朝廷予以通融,用別的舞衣來代替這一件,卻因為劉琦的堅持和努力而有了出人意料的結果。

嚴玉闕面上雖不表現出來,但對于劉琦所做的這一切,心裏還是十分贊賞的,回想一下他來到绫錦院這兩年,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绫錦院,看的最多的畫面,便是他在挑花繃子前擺弄那些絲綿。

逢年過節,自己會放院裏的繡娘織匠們出去走走享享樂,但劉琦大多是選擇獨自留下,嘗以為他性情寡淡不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但到了床榻間,他卻像是換做了一個人,熱情、妖嬈,渾身上下從舉止到言語都散着放蕩勾人的氣息,就像是藏在清幽山谷間的花朵,到了夜晚才會荼蘼綻放。

在霓裳羽衣快要完成前的幾日,京城裏來了一個戲班,據說還挺有名氣的,在京城停留幾日便會離開去到下一個地方,沒想到平時對周遭事物都沒有特別大興趣的劉琦,卻對這個戲班的到來表現出了一絲小小的期待。

「很早以前就聽說這個戲班了,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瞧一瞧,後來去到江寧,正巧碰上那個戲班也來,想着偷偷溜出去看一眼,結果被師父抓了正着,戲沒看成不說還挨了一頓不小的罰。」

說這話的時候,劉琦依然在挑花繃子前忙碌,說完正好編完一段,他動作利落地将棉線從竹片上取下來,放到嘴邊用齒尖咬斷,因為重複做了幾次同樣的事情,入了秋後天氣又幹燥,唇角被那絲線劃出幾道血印子,沒有破皮,但細細紅紅的,留在白皙的皮膚上像是被貓兒用爪子撓了兩下,又像是姑娘家故意畫上去的妝容,遠遠看着,有幾分妖媚。

嚴玉闕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伸手上去抓着他的下巴打量那幾道細痕,嘴裏卻道:「你既這樣想去,便就去罷,我準你一個晚上。」拇指在那幾道紅紅的傷痕上輕輕撫過,想将那幾道東西擦去,并不太願意讓人看到他這副模樣。但畢竟不是真畫上去的,雖搓紅了他嘴角那片皮膚,紅痕卻依然還在。

劉琦沉了下肩膀,将嚴玉闕的手撥開,用着有些無奈的語氣道:「還是霓裳羽衣比較重要,若是完不成啊……」然後學起了嚴玉闕的口氣,「你是想要整個绫錦院陪你一起去送死嗎?」「要是完不成花本,留着你也無用!」……哎,當下手的真戰戰兢兢,哪還有閑心去消遣看戲?」

沒想到劉琦不僅語氣像,連表情都學了個惟妙惟肖,令嚴玉闕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見自己把總是冷着一張彷佛刷過米漿的臉的嚴玉闕給逗笑了,劉琦也不由欣喜展顏,笑了一會兒之後,收斂了一些笑意,換上一片溫柔,抓起嚴玉闕剛才被他撥開的那只手,讓掌心貼着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劉琦似乎格外喜歡這樣,每每如此便會露出愉悅惬意的表情,像只正被順毛順得舒服的小動物,眸眼深邃卻也晶亮透徹。

「小人只要留在這裏,好好完成大人吩咐的事情就很開心了……」

他就是這樣,總是簡簡單單,又像是不經意的,便就把自己心裏的傾慕之情給表達了出來,雖然聽過了很多次,但嚴玉闕卻覺得,每聽他說一次,心裏由此而起的悸動也更為明顯。雖然劉琦說了要以完成霓裳羽衣的花本為首要事情,不過嚴玉闕還是在那個戲班将要離開京城前,訂了酒樓裏的一個雅座,帶着劉琦來滿足他這麽久以來一直埋在心裏的期待。

劉琦在知道這件事後,滿臉的驚喜與雀躍,那天晚上在床榻上也更為賣力地服侍,專挑春宮冊子上那些令人羞恥的交媾姿勢誘惑嚴玉闕。極盡媚态的呻吟,令人臉紅心跳的放浪淫語,讓嚴玉闕也比平時更為激動,一不留神連自己都忘了節制,結束之後躺在床榻上幾乎有種精力被抽走的錯覺。

嚴玉闕甚至有些懷疑,劉琦說不定就是那鄉野志怪傳聞裏專以人精元為食的狐貍精,不然為何自己一向禁欲,就算得了那病症之前,在情事上也十分寡淡,但是面對他的時候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能自己,一點都不像自己的行事作風。

但是這話他是絕對不會當着劉琦的面說的,若是白日,他只會目不轉睛地盯着手裏的活,語氣平淡地回道:「大人您今天日是不是吃錯了什麽東西?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給大人您看一下」,而若是晚上,他則一定會一點點褪下自己衣衫,然後牽着自己的手到他身後那淫蕩的地方,「大人不如親自來摸摸看,若小人是狐貍精……這裏總該有一條尾巴……」

嚴玉闕竟有些驚訝,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會對一個旁人有着如此細致入微的觀察?以致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可猜測到?

但是驚訝之後,嚴玉闕又很快将之撇到了一邊,畢竟劉琦和自己在床榻上是那樣的關系,多知道一些也不為過……

◇◆◇

劉琦一開始還滿心期待着去看那個戲班表演,但是到了那天晚上,臉色卻一直開心不起來,坐在圍欄邊,手肘支着圍欄,手撐着臉頰,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反觀嚴玉闕倒是心情不錯的樣子,給自己滿滿地斟上一杯瓊漿玉液後,擱在桌子上的手,随着底下戲臺上戲子的唱詞,輕輕敲打着桌面。

将杯子裏的美酒一飲而盡,嚴玉闕放下酒盞,看向劉琦那邊,他依然還是那副高興不起來的樣子,不由笑問:「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要來聽他們唱戲?既然來了,又不高興……

還是外頭把他們說得太好,結果卻是令你失望了?」

劉琦氣鼓着睑轉過頭來,帶着幾分怨氣着道:「若是在大人身體裏放上那幾粒東西,還拽着你在人堆裏到處跑,估計大人這會兒也根本不知道底下在唱什麽。」

嚴玉闕笑着搖了搖頭,起身走到他的跟前,微低下身,手捏住他的下巴,「但我記得你不是最喜歡往自己那裏塞上東西?」說着松開他的下巴,身子更加低下去,手沿着他的背脊滑下去,一直滑到臀縫那裏,在臀縫間的那個穴口外按了按,又揉了揉他緊實的臀肉,「那麽粗的玉勢你都吞得下去,這會兒不過幾粒龍眼,就受不了了?」劉琦被他的手這麽一按一揉,「嗯~」的一聲,從鼻腔裏輕逸出一聲尾音翹起的呻吟,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水氣漫了上來,氤氲叆叇,雨霧霏微,是已然動了情的模樣。

「想要我拿出來?」嚴玉闕問道。

劉琦沒有出聲,只是腦袋湊上來,貼着他的頸脖蹭啊蹭,讨好的态度,無聲地回答了。

床事上向來都是劉琦主導,而這會兒掌控權落到了嚴玉闕的手裏,讓他心裏升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滿足,用另一只手在劉琦秀挺的鼻子上捏了一下,「叫你平時這麽得意,這會兒知道求饒了?」

劉琦淚目隐隐,水氣在眼裏彙聚成珠,兩側臉頰也飄上紅暈,微喘着氣道:「大人冤枉小人了……昨晚小人還在床榻上百般求饒,只是大人不肯放過小人……」

咕咕哝哝地抱怨,倒像是嚴玉闕做得不對,嚴玉闕沒生氣,也在圍欄的長凳上坐了下來,手探進劉琦的衣擺下面,扯松了褲頭探了進去……

事情要回到兩人出門前還在绫錦院的那時說起。

嚴玉闕雖然只是绫錦院的正使監官,并不插手朝廷之事,绫錦院外也沒有實質的權利,但他是文思院徐大人的門生,又馬上要成為徐大人的乘龍快婿,這一點早已經是人盡皆知的,故而那些想要巴結徐大人無門的人,便會來巴結嚴玉闕,企圖通過他拉攏自己和徐大人的關系。

這日,有人送了一批進貢到宮裏的龍眼來給嚴玉闕,進貢的果子顆顆玲珑剔透,甘冽清甜,但嚴玉闕并不喜歡,便讓嚴安分給了绫錦院的繡娘織工,也算是犒賞他們這些時日來的辛勞。

劉琦這裏也分了一些,擱在果盤裏擺在桌上,但劉琦一直忙着手裏的活沒留意。

嚴玉闕到他這裏的時候,一進門就看到桌上這一碟被冷落着任風吹,已經變色并有些幹癟的龍眼,便說劉琦這麽放着,莫不是等着自己來喂他?

果不其然,劉琦沒有放過話裏「喂」這個字,但嚴玉闕對他的招數多少已經了然,又怎麽會如此輕易就着了他的道?既然他執着于「喂」那就「喂」吧,至于是哪個嘴,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被塞了幾粒進去後,嚴玉闕似乎還不過瘾,言道反正時候還早,戲班表演要晚上,讓劉琦陪他上街走走,尤其警告了不準将那東西弄出來。

于是劉琦只能虎着臉,默默忍受行走間後庭裏那幾粒東西在腸道裏撞來撞去所帶來的異樣感覺,跟着嚴玉闕從街這頭走到那一頭。

◇◆◇

嚴玉闕伸進他亵褲中的手,摸到了一手的滑膩,劉琦底下那根東西已經翹起頭來,頂端吐出的蜜液早已弄濕了亵褲,彷佛失禁一般,幸好有外面袍子遮着。

嚴玉闕早已不反感碰觸對方的濁液,反而帶着嘲諷地輕笑出聲,「果然是一具淫蕩的身子,我當你有多不願意呢,沒想到這裏都已經這樣了。」

劉琦面頰異樣的潮紅着,腦袋抵在嚴玉闕的頸脖這裏,鬓畔的發絲癢癢地搔着嚴玉闕的鼻端,聲音有些悶,又帶着幾分嬌嗔,「都是大人不好,小人會變成這樣……也是大人的錯。」

不知道為什麽,嚴玉闕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和劉琦相處,平時的溫和親近也好,做事時不敬的針鋒相對也罷,以及在床榻上的柔媚誘惑,每一面都深深地吸引着自己。被他奉承,被他挑逗,就算什麽話都不說,靜靜坐在一旁看他挑結花本,他也覺得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故而待在绫錦院的時候也越來越長。

這會兒劉琦帶着抱怨的斥責,嚴玉闕只當是他被小小懲罰後的抱怨,這才知道為什麽在床榻上劉琦會如此喜歡反複挑逗自己,原來逗弄人所起的反應,很有趣。

于是嚴玉闕不打算這麽簡單就放過他,沾了情液的手滑到他的身後,撥開那個細密緊致的入口,伸了進去。

「嗚……大人~」劉琦輕叫了一聲,整個人往嚴玉闕懷裏鑽去。

雖然他們所處的是酒樓裏的雅座包廂,又在戲臺正上方,幾乎沒有人能看到這裏,但門外依然有人走來走去,老板招呼客人的聲音,小二上菜時的吆暍聲,遠遠地隔着門板傳進來,讓人的恥意更為清晰。

見他如此反應,嚴玉闕大為好奇,「想你在床上有着萬般花樣,比那青樓女子還要淫亂,卻沒想到你居然也知道害羞?」

劉琦沒敢再出聲,身子微微抖着,呼出的熱氣全噴在嚴玉闕的頸脖上。

嚴玉闕笑着用手指在他已經變得柔軟的後穴裏抽插了兩下,內裏的腸壁像是還嫌不夠似地纏了上來,蠕動着将他的手指往裏吸,于是手指碰觸到了那被塞進去的龍眼果,但嚴玉闕顯然不想這麽簡單就弄出來,于是旋轉手指,又屈起骨節,在裏頭一陣揠弄,假意在尋找那被塞進去的東西。

劉琦身子抖得越發厲害,埋着臉盡力壓低了聲音,讨饒一樣的輕聲呓語,「大人……嗯啊……大人……不要……別!」

劉琦陽物前端溢出的汁液越來越多,順着囊袋流下來,嚴玉闕手指進出旋轉間,又帶了不少情液進去,于是甬道裏面變得濕滑了起來。

「裏頭都濕成這樣了……既然這麽喜歡,不如以後天天含着,要是沒果子了換成玉珠也不錯,我府上有幾顆南海珍珠,鵝蛋大小……」

這席話讓劉琦立時尖叫着反對,「不要,大人,千萬不要!」 嚴玉闕卻是假裝不明白,「為什麽?」底下的手指将那幾粒滑到穴口的龍眼又推了進去,「想想看鵝蛋大小的珍珠……一顆一顆……把你這裏面塞住,脹得滿滿的……」

「不……」劉琦的聲音裏帶上哭腔,搖了搖頭。

嚴玉闕感覺頸脖那裏濕濕的,想來劉琦是真的被自己弄得哭了出來,不由心情大好,便不再繼續逗弄他,手指退了出來,附在他耳邊道:「你去趴到那桌上,撩起衣服讓你下面那張淫亂的嘴對着圍欄,然後自己将那些東西一顆一顆弄出來……」

劉琦想要拒絕,但嚴玉闕假意不悅,沉下臉來,冷聲道:「若是不願意,就上戲臺上表演好了。」說罷起身做出要拂袖離開的樣子。

他知道劉琦素來溫馴,只要稍加施壓,便一定會按照自己的話去做。

「大人!」

果不其然,還沒走兩步,劉琦就已經拽住了嚴玉闕不讓他離開,接着微微垂下腦袋,撐在身側的手微微輕顫,像是心裏還在猶豫。

見到他這樣子,嚴玉闕心裏驀地有些不忍,雖然是想逗弄他,而且劉琦在床榻間也很放浪,但人前他一向謹慎守禮,只是在自己面前才敢卸下表面徹底展露心扉,而現在自己卻利用他這一點予以取樂,這一舉動,和那些去到南館找小倌尋歡作樂的恩客幾乎無異。

這一想,嚴玉闕不由愣怔,等到回神的時候,劉琦已經趴在桌上,臉上淚痕漣漣,緊咬着下唇,衣擺撩起,裸露着下半身。臀縫間那個小孔一張一合間,有什麽稍稍探出頭來,就見他收系臀辦微一用力,一粒龍眼「啵」地擠了出來,滾落在地上,被淫水浸得透亮,散着淫靡的氣息。

在他要繼續這個舉動的時候,嚴玉闕箭步上去将他拉了起來,「算了……」

話音剛落,正擡手要将他臉上的淚痕拭去的時候,閉上的門卻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氣定神閑的聲音傳了過來。

「嚴大人果真好雅致……」伴随這聲音的還有「啪啪」的擊掌聲。

突然有人闖進來,把劉琦吓了一跳,嚴玉闕将他往自己身後一擋,定睛一瞧,發現站在門口的人是連五。

他着了一身姜黃色的錦緞長袍,胸口是金色大團花紋樣,領口和衣擺也有團花圖案與之相映,腰間一條玉帶,手裏一把黑檀描金折扇,用一根紅木雕花簪绾發,周身萦繞着一股清濯氣質,溫潤優雅,若不是左臉上那一道猙獰傷痕破壞了整張臉的精致,連五還算是個俊雅的男子。

視線在嚴玉闕身後的劉琦身上流連了一圈,還沒得到嚴玉闕的同意便就走了進去,「在下也耳聞這個戲班許久,故而今晚才會前來,又聽掌櫃說绫錦院的嚴大人也屈尊在此,在下既和嚴大人有頗多淵源,自然是要來拜會一下,卻不想叨擾了嚴大人的好事,在下在此先陪不是。」說着一啪一地合上擅自,拱手做了一禮。

先前兩次交鋒,算不上什麽愉快的經歷,這會兒又不請自來,故而嚴玉闕的臉色也好不起來,「我們沒什麽好說的,只告訴你們背後那個姓連的,讓他不要太過得意,既然敢踏進我的地盤,就別怪我不客氣。」

連五全然不懼,面含淡笑,「大人為何就不能和我們家爺化幹戈為玉帛呢?怎麽說,大人和我們家爺都同出一門呢。」

「住口!我們嚴家根本沒那種不知廉恥、作風糜爛之人!」嚴玉闕怒道。

不想連五看着他身後的劉琦,卻是吃吃笑出聲來,嚴玉闕當然知道他在笑些什麽,劉琦衣衫不整,面色潮紅,又淚痕宛然,方才他推門進來的時候兩人親昵暧昧的舉止也被他瞧見,連玉樓身邊的人都是贖了身的男倌,自然一看就明白。

「你沒別的要說的話,恕嚴某禮待不周,你請自回,嚴某就不送了。」

但是連五沒有走,反而繞過八仙桌走到嚴玉闕身邊,視線落在劉琦身上,像是沖着他來的,在嚴玉闕和劉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下伸手拽過劉琦的手,仔細看了看他的手指,接着嘴角那抹笑意暧昧不明,「嚴大人,在下實在中意您身邊這個挑花工……」頓了一頓,才道:「不論是他的技藝,還是樣貌……不如在下和嚴大人做個交易吧。」沒等嚴玉闕出聲,就繼續往下說道:「那匹燒毀的霓裳羽衣的布料其實根本不足為奇,在下拿另一件一模一樣的霓裳羽衣和嚴大人您換這個挑花工……不知嚴人人意下如何?」

嚴玉闕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劉琦是我绫錦院的人,豈是你想換就能換的?」

連五「啧啧啧」地表示了一下遺憾,但又不放棄地繼續說:「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嚴大人不用有什麽顧慮……你想要霓裳羽衣,在下正好有,在下想要個技藝出衆的挑花工,看了不少人選,卻是一眼就相中大人身邊的這個,只要大人點頭同意,霓裳羽衣在下雙手奉上,再送已經瀕臨失傳的珍貴花本十份,不知這個條件,大人是否情願?」

先前是帶着愠怒,聽到連五和自己談條件,火氣就上來,這會兒冷靜了一些,細細思考了一下連五提出的交易,覺得還是有一些誘人的。

雖然只要有劉琦在,霓裳羽衣還是可以完成的,但如果現在已經有了一件現成的在面前的話,确實要少費不少功夫……而他提出的那幾份附贈的、瀕臨失傳的花本也很是誘人,嚴家之前那場大火,燒毀了太多珍貴的花本,想來連玉樓這幾年從民間搜羅了不少好物,這些花本可能一時用不到,但以後必定會大有用處。

站在身後的劉琦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低低地喚了一聲「大人……」聲音裏包含幾分懇求,他也很清楚這樁交易對方開出的條件有多麽的誘人,而嚴玉闕又從來都是一個以自己利益為優先的人。

嚴玉闕明白劉琦在不安什麽,他思量了一下,道:「霓裳羽衣不過只是一件舞衣,只要有花本,要多少都行。假若将劉琦比作花本的話,你拿一件衣服來換花本,我想你我都不是傻子,誰都看得出來這裏面誰撿了便宜。」

連五卻道:「在下說了,還會另外贈與珍貴花本。」

嚴玉闕擺出一副不層的表情,「绫錦院所藏花本何止千百,再珍貴,和绫錦院所藏之比也不過鳳毛麟角。」

「這麽說,大人是不願意咯?」「我和姓連的沒有什麽好說!」

話到這裏已經不必多說,連五也是個識時務的人,不再繼續糾纏下去,視線在劉琦身上又流連了一下,喃喃出聲,「真是可惜了……」接着退到門口,轉身之際卻又道:「但是在下覺得,過不了多久,大人一定會來找在下,同意這筆交易的。」說罷,折扇一展,輕搖着轉身出了門去。

被連五這麽一攪,再沒有心思将戲臺上的表演看完,嚴玉闕關上門幫劉琦将剩下那幾顆龍眼弄出來後,兩人便回去了于绫錦院。

一路上兩人都沒什麽交流,嚴玉闕走在前頭,劉琦默默眼在後面。回了绫錦院之後,嚴玉闕直接去了劉琦的房裏,往桌邊一坐,怒着一拍桌子。

「豈有此理!居然敢踩到我的頭上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分,什麽出身?!」

劉琦給嚴玉闕倒了一杯茶水遞了過去,「大人消消氣,不要和那些人一番計較。」

嚴玉闕嘴上是不講,擱在桌上的手卻是握緊成拳頭,顯然胸口依然郁結着一股怒氣無處發洩。

劉琦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驀地走了過去,從背後圈住嚴玉闕,聲音幽幽地喚了一聲,「大人……」

嚴玉闕只當劉琦又是在向自己撒嬌求歡,但這會兒心裏怒氣正盛,自然沒什麽心情做那檔子事,便想将他推開,「我現在沒這個心情……」

但劉琦的手臂圈得更緊,「不是,小人只想謝謝大人……」

嚴玉闕沒明白這話裏的意思,「謝我什麽?」

劉琦嘴角微微一彎,「謝大人沒有把我送出去,将我留了下來,若是離開大人,小人都不知道要怎麽活下去……」

嚴玉闕聽他這麽說,不由嗤笑,「那你沒遇見我之前是怎麽過的?」

劉琦微微一歪腦袋,鬼靈的那一面又露了出來,「小人在遇到大人之前渾噩不知年月,直到遇到了大人,小人才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世上是為了什麽……」這樣說着,臉貼到嚴玉闊耳根上輕吐一口熱氣,「不管大人您信不信,小人……就是為了您而活的。」

明顯就是奉承的話語,但是從他口中吐出卻永遠都是這樣的真誠與自然,嚴玉闕想,也許這些話真的是劉琦的心聲,正因為是發自內心的,所以才會聽來那樣的動人。

心裏的怒氣頓時消了不少,自己雖然脾氣不好,總是發怒,但也很少會這樣被他人輕易的影響心緒。

方才自己雖然拒絕了連五,但那些條件不得不說還是有一些誘人的,只是一想到要把劉琦拱手送人,而連玉樓底下的人又都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連五的話裏也不單指的是劉琦的技藝,似乎更直指他這人,若是劉琦到了他的手裏,不知道會被怎樣……故而才會斷然拒絕。只要有劉琦在,修複霓裳羽衣現已不是問題,而那些瀕臨失傳的花本就更不值得一提,他似乎還不知道,劉琦的過人之處不僅僅在于編結的技藝,還有他那一眼就能記住紋樣并且就此編結出該紋樣的花本的技藝,這才是別人苦練一輩子都不可能達到的天賦。

想到這裏,郁結的心胸也豁然開朗了起來,看了看天色,對劉琦道:「你今日早些休息,就不要再趕工了。」

見嚴玉闕心情舒展,劉琦也似松了一口氣,但手臂依然攬着嚴玉闕的頸脖,含聲輕道:

「今晚大人不留宿在這兒了嗎?」

嚴玉闕撥開他的手,擺明了自己的态度,「你也累了……」

劉琦癟癟嘴退了開來,「好吧。」然後回頭看向挑花繃子上只差一點就能完成花本,像是賭氣一樣地道:「大人今晚不留,明日開始小人就要專心做事了,要是冷落了大人……」

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劉琦臉色刷得一下沉了下來,眼睛緊緊盯着挑花繃子,嚴玉闕手放上他的肩膀正想問他「怎麽了?」,劉琦卻是肩膀一躲甩開了他的手,急急走到了挑花繃子前,撥開擱在上面的絲綿線和竹片,嘴唇輕顫,額角凝汗。

「怎麽會……」

聽到他這樣輕喃,嚴玉闕的心裏湧上一陣強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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