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猿遇(三)

“如此說來,王斂便是去了那山坳再也沒有回來?”蘇恒凝神思索,王斂素通曉地理,不會說迷失路徑,而不歸來,事有蹊跷,必是有什麽鬼怪作祟。

蘇恒安撫了那些緬懷王斂的兵士,望向一直緘默不言的小七,這些時日小七突然性情大變,也不再如往常般同他開玩笑,經常伫立在一旁出神。

小七察覺到蘇恒的注意自己的神色。“天色将亮,幾個時辰後便到達江都,若是要尋那王斂,免不了要耽擱半日,我們只有半月期限,你要把握好分寸。”說罷小七擡起頭望着那輪彎月,夫子身上還有寒症,實在是耽擱不得。

那圓胖臉士兵見蘇恒略有遲疑,不願就此白白失去找到将軍的機會,又協同一衆兵士跪倒在地。

“大人,将軍失蹤已有三年,我們這些弟兄與将軍披肝瀝膽,不願離去,眼巴巴的等着将軍歸來,大人既然獲悉,理當出手相助,我等求大人相助,找到将軍,和那些不翼而飛的糧饷。”

一衆兵士朝着蘇恒磕頭不止,蘇恒一時手足無措,王斂為他兒時玩伴,他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也不能讓這些忠義之士寒心。

蘇恒當即下定決心,揮手道:“快些起來,此事我必追查到底。”小七沖着蘇恒點頭,算是應承。

翌日清晨,蘇恒一行人來到王斂消失的山坳處,正欲前行,那圓胖臉兵士道:“大人,此處甚是邪門,我等去了不下十次皆無所獲,那高山周圍被河流環繞着,河流上終年不散的大霧。大人此番前去當是要小心行事!”

蘇恒颔首,和小七踏入山坳背側,視野開闊,別有洞天,樹林濃郁,遮天蔽日,周圍蟬叫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

兩人并肩走在林間,約莫一個時辰,也并未發現什麽異常。

小七靠在一塊頑石上休憩,望着前面不遠處靜谧的河流,始終籠罩着霧氣,經久不散。

“蘇恒,這種霧不像是尋常霧氣,我聽師父提起過霧氣者,水凝結而成,遇光遇熱即散,這是其一,其二為修行者隐匿自己與其中,制造結界,遍布濃霧。這些定然是有人刻意而為之的障眼法,我想那精怪定然是躲在這片水域中。”

蘇恒也将目光注視到那片水域,用石子抛入湖中,湖水咕咚一聲,水面再無波痕。

“看來這湖水深不可測,小七你把你那九節軟鞭解下來,綁在你我二人腰帶上,一旦一人遭遇不測也可互相扶持。我定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此故弄玄虛。”

蘇恒将随身繁重的裝飾都卸了下來抛擲到草地,小七将那軟鞭扯了出來,一頭束縛在自己腰帶上,一頭遞給蘇恒。

二人準備停當,蘇恒率先下水,湖水冰涼徹骨,暑熱氣息頓時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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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緊随其後,不覺游入湖心,霧氣沒有那般濃郁,隐約瞥見一座高山,高山仿佛矗立在河流中,若非大霧遮蔽,定然被他們一早察覺。

不多時二人爬上那座高山山腳,山上風景秀麗,郁郁蔥蔥,又萦繞着雲騰如墜仙境。

這時隐約聽見孩童的調笑聲音,蘇恒猛地轉過身去,只見雲霧中又一垂髫童兒,正和幾個身姿曼妙的姑娘調笑。

“歡歡,姑姑在這兒呢,快來啊——”那些女子伸出香帕,輕撫童兒臉蛋。

“姑姑,歡歡馬上就追到你了喲。”垂髫童兒捏着軟軟糯糯的小聲音,不滿的道。那些姑娘環繞着他,身姿輕盈,仿若蝴蝶般翩跹。

蘇恒和小七驚訝不已,正欲走向前面去,那些貌美的姑娘看到他們。

頓時驚恐萬分,吓得花容失色,竟然幻化做蝴蝶翩翩而去。蘇恒頓時捏緊了随身的佩劍,慢慢走向那垂髫童兒。

“抓到了,姑姑你怎麽身上濕漉漉。”垂髫童兒解開蒙着眼睛的紗布,看到自己抓着的那是自家姑姑,而是一個陌生男子,劍眉星眸,鼻尖秀挺。後面站着一個掩着嘴巴咯咯笑着不停的姑娘。

那童兒見到陌生人倒也不懼,抱着手臂,端着一副小大人的架勢:“你二人是誰怎麽敢擅闖雲麋山?”

小七見這童兒甚是可愛,有意戲弄與他,作揖讨饒道:“小的不知是神仙福地,方才與兄長戲水,玩的疲憊,這才登上岸,還望仙人通融一番,容我二人在此歇歇腳。”說罷朝着蘇恒眨巴着眼睛。蘇恒心領會神,看這小童如何作答。

小童點點頭:“原是如此,既然你二人疲憊異常,不如到我家中歇歇腳吧,爹爹外出未歸,只剩下我與阿母在家,你們也可陪阿母聊聊天。”軟糯的小聲音,說起話來條理清晰。

“甚好!上仙這便帶我們去吧。”小七暗自叫好,這小鬼說起話來還這般文绉绉,倒是要見見是何人調教的。

蘇恒和小七踏着落葉,跟着那小童去往他的住處。約莫半個時辰後走到一處洞穴前,洞穴周圍遍布鮮花,異草,種類繁多,看來此處确是洞天福地。小童歡快的撒開腳丫,直望那洞穴奔去。

“阿母,孩兒帶了朋友來——”

洞口站着兩名侍衛,一個尖嘴猴腮,一個吊梢眼,打量着渾身濕漉漉的蘇恒和小七。

但見是自家少主帶回來的也不敢奈何他們,四人對視,大眼瞪小眼。

不多時洞中走出着一身明黃薄衫的年輕人,那年輕人面容清麗,五官精致,如同一件上好的瓷雕,俊采豐神。年輕人的小指被小童拉着,望洞外看去。

蘇恒恰巧揚起頭,正好看清了那明黃薄衫的年輕人,神色一喜,正欲搭話,年輕人用眼睛示意了下後面的守衛,蘇恒強忍喜意,維持常色。

“你二人便是歡歡所說的有趣之人?可有什麽能耐?不妨到洞中展示下。”年輕人聲音溫軟詢問道。

“我兄妹二人,自小會些武術,江湖雜耍不再話下,彈說問唱也不是問題,這便随家主耍些看看。”

蘇恒說着就要随年輕人入洞,侍衛二人卻一把攔下,齊齊呵道:“大王有命身份不明者一概不準接近公子,這二人來的蹊跷,我看還是轟走的好,公子你也不想讓大王知道了動怒吧。”尖嘴侍衛俯身提醒道。

男子捏緊拳頭,強忍怒意,這些年日日被那白臨囚禁在此處,早就是一腔怒火,這下看到蘇恒,仿佛遇到救命稻草一般,他竟然無力違背那守衛二人,只聽到歡歡軟糯的鼻音。

“你們兩個壞蛋給我讓開,阿母喜歡便讓他兩人進去便好,若是再阻攔,我今日告知爹爹,他定要好好懲治你們一番。”那兩個侍衛知大王素寵愛少主,那裏敢違背,只得乖乖的讓他二人入洞。

蘇恒二人踏入洞內,王斂看到少時候玩伴,一時欣喜,差點湧現淚來。只是十指與蘇恒緊緊相握,生怕這所有的一切又是他的幻境,若醒即逝。

“王兄,這些年你一直居住在雲麋山嗎?我受兵士所托入山尋你,他們對你甚是想念。”

蘇恒着急詢問,王斂看着好端端的與常人無異,這些年又為何隐匿在此呢?王斂皺起眉頭,全身漸漸變冷。

“這些年,先是糧草不翼而飛,我既為平南大将軍,此事與我密不可分,我便獨自尋到這雲麋山上,誰知竟是白臨故意設下的圈套……”

山上崇山峻嶺,王斂偶然發現在懸崖峭壁之上的翠竹叢中,有五彩斑點晃動,似乎是女子的調笑聲,他攀援着藤條,登上了懸崖,懸崖上布滿青苔,厚軟如毛毯,一股奇異花香,撲鼻而來,樹木排行成列,一派險境之感。

不遠之處有一石門朝東開着,門前有着數十名女子,她們衣着豔麗,舉止妩媚,正在嬉鬧調笑,甚是熱鬧。

王斂驚訝不已,沒想到這等荒山野嶺還有人居住,他從岩石上爬了下去,正準備與她們搭話。

那些女子看到有陌生人入侵到他們領地,吓得花容失色,竟然幻化作蝴蝶,翩翩離去。

看的王斂是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年輕竟女子化蝶而去。他幾番周折已經迷失的路徑,走進了那座百花掩蓋的山洞中,山洞裏家具物什一應俱全,像是有人居住,他看到一張鋪滿獸皮的床,看着柔軟舒适,王斂伸展四肢覺得異常的疲憊,躺在那張石床上沒有多久便昏沉入睡,洞穴裏面的花草似乎有安神的功效,他睡的異常香甜。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在給自己蓋被褥,自己僵硬的身子,被人擺正,慢慢暖和了起來。

王斂睜開眼睛,看到桌案上擺着兩只龍鳳燭,正燃燒的起勁。

他支起身子,發覺石洞周圍都被裝飾上紅色的紅绫,一人穿着大紅的喜服,身材挺拔修長,正背靠着自己。

那人聽到床上的動靜緩緩轉過身來,長得修眉鳳目,豔麗無雙,一身大紅喜服襯托的他臉頰微潤。

“王郎,你可算是醒了。”男子開口聲音柔軟,嬌媚入骨,聽得王斂冷不禁一顫。

他在燕陰自然知道不少官宦之地豢養娈童優伶,這人端的是無雙容貌。卻沒有絲毫女态,身材偉岸修長。

“請問閣下是何人?我方才迷失路徑來到這山洞休憩片刻,莫非是閣下的住所,若是唐突,還望海涵!”

王斂慌忙起身,卻發現自己身上的铠甲不知何時被人換下,穿着的竟然是和那男子一樣的婚服,兩個男子穿着婚服同處一室,王斂頓時覺得尴尬不已,臉上的顏色更是青一陣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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