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畫中仙(三)

提到自家小姐,逐月聲音哽咽:“易少爺,小姐還是滴水不進,近日也越發的憔悴。奴婢真害怕小姐吃不消,您還是去勸勸小姐吧。”

逐月眼圈發紅,看着小姐越來越憔悴,更是心急如焚,只得把希望,寄托在這自幼與小姐青梅竹馬的易少爺身上。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易維瑞擺擺手,掀開紗幔,便看到雙手托腮,沉浸在自己美好幻想中的王翠翠。

“翠翠,你的事情為兄都知道了,都怪為兄,若是翠翠不識這沈念,就不會惹得翠翠這般傷心欲絕。”

易維瑞露出懊悔的神情,都怪自己引薦他二人相見,才惹得此事。本是富貴人家的小姐,現如今整日為了落魄書生魂不守舍。

“表哥不怪你,我與沈公子相愛自然歸功與表哥。”翠翠面色殷紅。

“那日在暮中,瞥見沈公子立在青骢之下,青衣長袍,雙眸如星,芝蘭玉樹。只是這一眼,便讓翠翠沉淪,至今尤是不悔。”

翠翠提及沈念,晦暗的眸子忽染上光彩,消瘦的肌膚也變得晶瑩剔,透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暈。

易維瑞輕嘆了一口氣:“我适才得知,經過那日殿堂一鬧,沈念已離開了雍涼,傷心欲絕,怕是此生不會再來燕陰,表妹你便是把他忘了吧,你二人身份迥然,再這般糾纏也不是辦法。”

“不,他說他要在朝中謀取功名,到時風光迎我入門,我只要不嫁給雲大富,他一定會來娶我的,我會等他……我會等他的……”

王翠翠抖動着雙肩,全身戰栗,情緒異常激動。她才不在什麽身份地位,她只願與沈念比翼雙飛,逃離這個看似安逸,卻像牢籠一樣緊緊禁锢她的地方。

“表妹你清醒點他已經走,姨父斷然不會同意你嫁給沈念的,雲大富雖名聲不好,但亦是真心喜歡你的。

況且他家中世代經商,富可敵國,一輩子金銀當享之不盡,況且姨夫重面子,家族榮譽孰輕孰重,你我更是心知肚明,快些用膳,切莫在作踐自己。”易維瑞軟言相勸,将逐月熱的飯菜從新擺在翠翠面前。

王翠翠眉頭一皺,她未曾想到從小寵愛自己的表哥,也是這般冠冕堂皇的言辭勸說自己。

一把将飯菜打翻,顫抖着聲音:“表哥你還記得當初如何教導我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我便記得長大後要尋得一人心之人,才不在乎什麽權利,地位。可是如今呢?你叫我為了榮華富貴,抛棄一人心,表哥你變了,變了……”

易維瑞聞言,揚起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心下不是味,表妹從小仰慕自己,一直把自己當作表率,而自己為了那人,只得傷害單純的表妹,可嘆,為何他們都為一人這般。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翠翠最終體力不支,跌倒在地,失去知覺,多少日對沈郎的翹首以待,都化作泡影,那個言笑晏晏,抱布貿絲的少年郎,不複歸。

楚珂和淩軒然隐去身形,将此刻情景盡收眼底。楚珂不禁疑惑:“那沈念明明就在易維瑞府中,為何他要故意撒謊,說沈念已經離開雍涼?莫非他也喜歡這王小姐,故意拆散他二人?”

淩軒然笑而不語,長袖一揮,二人再次轉換場景。

“沈兄我已經問過表妹,表妹已不想與你糾纏,望沈兄早日狀元及第,好好複習,切莫耽誤前程。”易維瑞從王府中回來,便來到沈念暫時的住處。

沈念聞言,臉色驟然變,拿着書簡的手,無力的垂着,書簡也應聲滑落,本來就單薄的身子,仿若紙裁,風一吹就倒伏在案上。

“我不信,翠翠不是那樣的人,她一定是為了我,才委屈求全與王大人周旋。我定然不會負她,我這就仿蘇秦懸梁刺骨,待我金榜題名,翠翠一定會回心轉意的。”沈念抹幹了眼淚,從新拿起書簡,強迫自己苦讀。

“沈兄,切莫着急我再想想對策。”易維瑞看着沈念這般模樣,終是不忍,輕輕的為他剪燭,輕輕的關門走了出去。

夜深俱靜,蟲鳴蟋祟,門窗被風吹過,一陣咯吱聲。

易維瑞沒多久再次返回,果然沈念身子單薄,終體力不支,伏案入睡,眼角泛着紅意,怕是哭了許久。

光潔的臉龐,俊俏挺立的五官,被燭光映照的熠熠生輝。

易維瑞輕輕用手撫摸着沈念的臉,眼神裏少了平日易家少爺的淩厲,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柔情。他多願時光停留,自己能永遠擁着這人。

“小念,你可知道我思慕你心?那日青骢之下,你一襲青衫,俊逸不凡,便緊緊抓住了我的心,為何只看到表妹的愛慕,卻看不到我,我對你百般照料,事事順你,難道不及表妹半分?”易維瑞眸似清潭,仿若一碰即碎。

楚珂聞言,心裏咯噔一聲。“原來這易相,多次阻撓他二人,是為了得到這沈念,只是沈念與那王翠翠情義篤深,他這般阻撓,當是不義之舉,也不知是福是禍。”

用餘光打量着身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淩軒然,若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又當是如何呢?

“世間情愛之事,本就說不清道不明,這是他二人的劫數,他二人雖有情緣,但命格不全,非是要經歷一番磨難。”

淩軒然的眸子依舊波瀾不驚,迎風立着,不沾染半點煙火。

楚珂便是明白,這般脫塵的人物,那是自己所遐想的,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下去。

翌日一早,沈念就發現伏在他身旁的易維瑞,臉頰不由發紅,易兄如此重視自己,堂堂少爺,竟趴在自己的床邊入睡一夜。不由用手輕輕觸碰易維瑞,有朋如此,真是大幸;

“小念你可算醒了,以後切莫要作踐自己,你身子單薄,若再這般晝夜不分的讀書,終有一日支撐不住,還如何謀取功名。”

易維瑞半宿未睡,為沈念驅蚊扇風,唯恐沈念有所不妥。醒來看到沈念濕漉漉的眸子正打量自己,一把握上他懸在半空的手。

“易兄之情,小念無以為報,只願早日金榜題名,感謝易兄大恩大德。”沈念形神枯槁,已不複朗潤玉清。

說罷跪倒在床上,對着易維瑞三拜。他當易維瑞古道熱腸,為朋友兩肋插刀,殊不知,易維瑞對他抱有旖念,這一切只為了入他的心。

易維瑞見他依舊生疏的樣子,心下一橫,望向桌案的瓷碗,苦笑道:“小念知我就好,別說這些旁的,我熬了些雪梨你喝下可潤喉祛痰。”

易維瑞端起旁邊一碗雪梨,欲讓沈念飲下,眼神真摯,不容拒絕。

沈念自端起瓷碗,飲下後不覺昏昏欲睡,易維瑞嘴角含笑,細心的抱着沈念,心中難以抑制,小念終是他的……

春雨如酥,雨打芭蕉,點點滴滴。屋內金爐暖香,煙霧袅袅,芙蓉帳中,一人長睫藹藹,沉靜入睡。易維瑞望着床上之人,情意綿綿,嘴角不覺勾起笑意。

床上之人似有所動靜,撩開帷幔,一副不知所措。“這是哪裏?你是何人?”沈念驟然醒來,看到身旁注視他的男子,一臉疑惑。

“小念你可算是醒了,我是易君前些日子小念讀書過于勞累,這才卧病不起。”易維瑞眼神憐愛,親昵的攬着沈念的肩膀。

“易君意欲何為?為何對小念如此親昵。”沈念秀眉凝蹙,有些芥蒂的盯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小念與我心心相印,又怎可避我如蛇蠍?”易維瑞見沈念回避他,眼神含水,似是受到傷害。

“易君我恐怕勞累過度,以前諸多事情,已然忘記,這等非比尋常關系容我慢慢接受。”沈念逃避道。

一生癡絕處,無夢到雍涼。

“你我相遇與燕陰,小念喜好功名便與我同回雍涼備考。我第一眼便對小念心生愛意,小念亦接納我。

我們曾許下諾言,攜手踏遍千山萬水,游覽諸天盛景,小念可還記得這些信誓旦旦的誓言?”易維瑞并不惱怒,依舊柔聲将沈念抱入懷中。

“既如此,我便修養些時日,也好不辜負易君真情惬意。”小念聽罷溫順的依偎在他的肩頭。

易維瑞微微嘆了口氣,摟了他腰肢挨擦,卻不言語。世人道癡兒,大抵說的便是他吧。

此後易維瑞對小念更是有求必應,研磨驅蟲,這等小事也都不假手于人。

下人都被易維瑞驅逐了出去,凡事親力親為,生怕沈念有一絲不妥。日日與沈念寝同榻夜同眠,時常與沈念開導詩詞不懂之處。

易維瑞出生于書香門第,言語諧妙,自小讀書萬卷,詩詞歌賦更是信手拈來。

沈念也并非鐵石之心,被易維瑞的濃情蜜意撩撥的不能自持。什麽孔孟之道,三綱倫常終不及戲文裏的及時行樂。

兩人偶偶細語,情致綿綿,極盡纏綿之意,竟如普通夫妻一般自處。

沈念卻仍惴惴不安,依稀忘卻了什麽,這日易維瑞被世子們拉去以詩會友,自己不好諸多繁雜,便獨自在床,輾轉反複,竟然睡不着,披衣起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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