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畫中仙(六)

“楚兄,你既已沉冤昭雪,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蘇恒一行人終懲治那作惡多端的江都府衙,也休書一封到了燕陰,琴王收到書信後,定然嚴懲不貸。

楚珂臉色依舊蒼白,抱着懷中那副無字畫,清風微拂,蕩起他那薄衫,幾乎将把他吹到。

“蘇兄之恩情,無以為報,我亦無心官場,此後便偕同此畫卷,隐居山林之間,再不過問世間凡塵之事。蘇兄與夏公主義薄雲天,當是俠義之士,大齊有此青年才俊,當是大齊國之幸。”

小七搖頭,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那畫卷猶在,只是畫中人卻已經消失不見,獨留這楚珂睹物思人。

更可悲的是,他對畫仙感情,從未來得及說出口,情深刺骨,已經深入骨髓。

望着楚珂遠去的身影,蘇恒小七悻悻回到客棧,本想着到江都尋那虞公子,江都梅雨綿綿,那虞公子的下落毫無眉目可言。

不知不覺,金烏西墜,玉兔初升,二人忙活一天無功而返。

行至客棧,卻看到房中隐隐透出燭光,蘇恒和小七立馬提高警惕。

他們初到江都,人生地不熟的怎麽會貿然有人拜訪。蘇恒作了一個禁的動作,捏緊劍柄,輕輕推開虛掩着的房門。

燭光映牆,半壁消沉。清風入房,燭光幾近撲滅,那窗戶吱呀一聲,自動關攏。

四周漸漸通亮,一人站在窗前,手執一柄玉蕭,面目俊朗,眉眼含情,朝着蘇恒颔首。

蘇恒頓時警惕了起來,但見此人溫和的望着自己,不像什麽大奸大惡之輩。“你是何人?為何鬼祟在我房內?”

那人移步向前,只覺得周身激蕩起一陣澄澈氣息。“小神淩軒然,見過蘇捕快,今日多虧蘇捕快出手相救,我那摯友楚珂才得以沉冤昭雪,特來此謝過蘇捕快。”

小七驚訝不已,指着淩軒然道:“你便是那畫中仙?楚珂為你思之如狂,為何不告而別,讓他日日擔心。”小七着急問道。

“适才瑤池大會,王母所邀,不得不從。走的匆忙也沒有知會楚兄一聲,回來方知,楚兄被那宵小之輩所害,若非蘇捕快出手相救,難逃一劫。”淩軒然朝着蘇恒作揖,深表感激。

本想着助那楚珂一臂之力,指點畫意,誰料人心不足蛇吞象,竟落入奸人的圈套,險些使楚兄命喪黃泉。

掐指一算,原幫助楚珂脫險之人是名喚蘇恒的少年,同時也算出蘇恒自己也身處險境。

“舉手之勞,楚兄對仙君用情至深,仙君這一走,他是茶飯不思,終日抱着仙君的畫卷神情恍惚。還望仙君不要辜負楚兄的一番心意,莫要再不辭而別。”蘇恒望着卓然出塵的仙君,那畫仙聞言眸子了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嘆。

楚珂與他愛慕之情,他倒是未曾察覺……當時結識楚珂,乃是被他一身才情吸引,自己在畫卷中沉淪百年着實孤寂,聞到他一身墨香,着實按捺不住……

“人仙殊途,我對楚兄當是兄弟之情,楚兄竟對我……也罷,先不提這些,如今我還要囑托你們一事,你們可是要尋那龍吟玨?”淩軒然冷不丁提起。

“仙君怎得知曉?莫非是知那龍吟玨的下落?”蘇恒揚起眸子道。

“知恩圖報,小神還是知道這些淺顯的道理,我雖不能堪破天機,但亦能指點你二人一二。龍吟玨不在江都城內,我曾站在雲端,江都城內乃是一片祥和的氣息,未有奸邪之氣。

龍吟嗜血,血性沖天,東行之路必有龍珏的栖身之所。你二人不必在江都盤亘,不若明日一早便向着東走。

這是一本天書,上面詳細記載着城內的妖怪仙衆,你二人若是見到不能抵,便繞路而行。避免與妖怪糾紛,也好節約時間。”他言罷一本錦書落在蘇恒手中。

蘇恒翻開錦書,上面空白一片,疑惑的望着淩軒然,淩軒然笑而不語。

他一拂袖,那空白的紙上躍入燙金的字“齊國境內,江都,琉璃仙君淩軒然,打破天帝琉璃盞,貶為畫仙,留守在畫卷中,助作畫之靈,遇青年畫師……”

上面所言皆一字不差,蘇恒與小七詫異不已。慌忙往前翻看‘齊國京畿,燕陰城內,有怨魂死而不渡,賣魂幽冥,殺人食面,幻化千容……藥仙靈狐,凡心徒生,葉姓道士,世代獵狐……

上面種種皆的蘇恒他們這段內的奇遇,清楚羅列,蘇恒合起天書,俯首道:“多謝仙君出手幫助,想來仙君不是什麽小神,定然是上仙在此渡劫。上仙可知一直威脅我們的那些人究竟是從何處冒出來的,這本天書上也沒有他們的記載。”蘇恒不由疑問。

“天機不可洩露,那二人來去無影,異與常人,天書上記載三界之精怪,三界之外他必不記載,言盡于此,小神還要尋楚兄,先行告退。”

那淩軒然輕輕一笑,執起玉蕭,消失不見。蘇恒正欲抓那人衣角,身子猛然一顫,發現自己正伏在桌面,方才那人所言仿佛南柯一夢。

莫非真如楚珂所言,畫仙從不以真身示人,入夢道破天機。

蘇恒感覺腰間有一硬物咯的他不适,摸索腰間,竟是夢中那仙君贈送的天書。

“蘇恒我方才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奇怪我怎麽在你房中?”小七揉着腦袋從榻上走下,一面目瞪口呆看到蘇恒手中的天書。“這書好像是仙君贈送與你……莫非那并不是夢境……”

“咳咳,竹青讓你買的宣紙買到了嗎?”楚珂手都握不穩畫筆,卻還固執的伏在案前作畫,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急劇的幹咳,竹青不忍看到自家公子遭罪,只得輕輕的為楚珂撫背。

“少爺你這是何苦?究竟畫中的人是誰啊,為何少爺一直畫他?”

竹青望着那躍在紙上的公子,墨衣緞裳,手執着一柄玉蕭,飄逸灑然,唯獨不見那人五官,楚珂幾次擡筆,終落不下。

“為何,為何我記不清楚你的面容,你若是真的存在可否再見?”

楚珂撫摸着那畫中仙,癡癡呆呆,這段時間為之消沉,已經形銷骨立。

竹青見少爺這般,心裏更是被針紮一般疼痛,自家少爺一向身子硬朗,就算是往日連夜作畫,也不曾如此精神萎靡,這些時日仿若油盡燈枯,任由自己湯藥的調理,都不見好轉。

“少爺,你別畫了,你這是癡症,再畫下去便是命也沒有了。”

竹青聲聲哀求,那楚珂病弱的身子不知那裏來到蠻力,硬是把推到一旁,依舊伏在案上作畫。

嗓間湧現一陣腥甜,又咳出血跡來,那血跡順着他的袖口,滴到那畫卷中。楚珂不顧自己的身子,趕緊用衣袖擦拭畫仙身上的血跡。

“怎麽辦、我把你弄髒了,你可不要怪罪與我……”楚珂喃喃自語般,竹青看着着實怪異,伸手想要奪那畫,斷了自家公子的念想,不能眼睜睜的看他這般沉淪。

手指剛剛觸碰到那副畫,赫然看到,那本是一片空白的面目,漸漸有了輪廓,眉峰含翠,會眸如星,唇若點櫻……”

“少爺,活了,他活了……”竹青吓得頓時癱軟在地,指着那畫卷,楚珂低頭,自己心心思念之人,五官已現。

楚珂将那畫卷抱在懷中:“你回來了,太好了……”

這時門吱呀一聲,秋風拂面,他本單薄的身子,在秋風中瑟瑟發抖。

一人立在門前,衣擺懸着一柄玉蕭,發帶随風飄揚。楚珂擡頭,那人容顏與畫中仙分毫不差,心中猛然一顫抖,不由後退幾步。

“呵呵,又是做夢吧,也好既是夢境,我便可以和仙君傾訴衷腸了,你可知我思慕你的心……”

楚珂直勾勾的盯着魂牽夢萦的畫仙,不想錯過他一颦一笑,自己時日無多,不知何時大限,只想将那人輪廓深深印在腦海中。

淩軒然含笑,端起藥碗走到他面前,他身形偉岸,以往都在昏暗之地得見,今日青天白日,看起來比楚珂還要高上一頭。

“你莫要說這些旁的話,先調理好身子,再說那些花前月下的話。也罷,這本是我的劫數,我便留下來陪你白頭。”說罷玉指輕輕握上楚珂手背,傳來溫熱之感。

楚珂驚愕,心念之人就在咫尺距離,将他擁入懷中,那副畫卷騰空挂在牆上,一如初見……

翌日一早,蘇恒與小七邊依照仙君的指示,向東而行,在百部給的畫軸中,隐約顯示下一目的地為雍涼,兩人行至半路,便看到青山疊翠,日照紫煙,瀑布懸挂,飛流直下三千尺。

雍涼多高山,且山勢險峻,放眼望去,盡是山峰。直到他們路過一塊石碑上面寫着「雍涼城」方知終到雍涼境內。

由于道路崎岖,二人只得翻身下馬,身旁盡是枯藤老樹,長勢茂密,仿佛要穿破穹頂,頭頂上烏鴉亂啼。

惹得小七越來越不耐煩,眼見暮色夕沉,再不進雍涼城,晚間又要露宿,想到此小七更加心煩意亂,這蘇恒倒是無礙,自己這幾日走着些爛路,渾身都是臭汗不說,頭發都結成一團,整個人髒兮兮的,實在是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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