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你懂不懂

恬安這人一直挺變扭的,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性格讓她對任何都抱有極強的防備。

大概是從小到大恬父恬母放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只有寥寥幾點,她生怕被一個素不相識的陌路人,搶走恬零對她少得可憐的關注。

想到此處,便悲從心起。

恬安撇着嘴角,拉着江衍的袖子,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

她是不愛哭的,從記事開始,她掉淚的次數屈指可數。

也是第一次知道,只需要別人的一句話,甚至是幾個字,就能将情緒擊得潰不成軍。

恬安壞心眼的攥着袖子擦了擦鼻子,翻臉無情:“江衍,你怎麽這麽讨厭啊?”

她聲音帶着點哭過的沙啞,委委屈屈的,雙眼水淋淋的顯得格外可憐。

遠處幾束燈光,湖泊映着光輝。

有風徐徐,拂起她鬓間幾縷發,紛紛揚揚随風散開。

她眼睛紅得像兔子。

江衍怔忪幾秒,一時忘了做出反應。

恬安吸了吸鼻子,旋即狠狠瞪他:“還看,轉過去。”

語氣兇巴巴的。

莫名被讨厭,江衍摸不着頭腦的哦了聲,幹脆老實的背過身去。

恬安素來不喜歡在人前展露自己的脆弱,飛快整理好情緒,又拿出手機借着不太明亮的光,把灰暗的屏幕當小鏡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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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眼眶還有點紅腫,确認沒別的不妥以後,才有些不自然的拉了拉江衍的袖子,示意自己好了。

她摸了摸透着點粉的鼻頭,有意無意的觑了眼他被浸濕透着深藍色的袖口,小心翼翼的試探試圖挽回剛才的心直口快:“你的校服,要不要我幫你洗一下?”

江衍不在意的笑了笑,不太明顯的內雙隐匿在眼睑下。

他想也沒想,回絕:“不用,回去往洗衣機裏一甩就行。”

讨好不成,恬安虛眯了下眼,輕聲說:“剛才的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頓了下,沒再繼續下去。

江衍領會她的意思,修長的食指暧昧的抵在唇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替你保密。”

恬安點了點頭,感激一笑。

她沒有再折返繼續聚餐的意思,頂着一雙兔子眼回去,只怕她剛哭過的消息都不需要江衍張嘴就能不胫而走。

天色漸晚,江衍主動提出送她回去。

她想了想,沒推辭。

恬安和江衍是一起進電梯的,密閉的空間裏顯得格外安靜。

她記得上次兩人一起乘電梯的時候還是在半個月前,那是她認識他的的第一天。

抵達第十層不過短短數秒,江衍晃了晃手裏的酸奶:“本來是買給你消食的,不過現在應該不需要了。”

恬安頓了頓:“等一下,”她單手按着電梯‘開門’鍵,小聲道:“剛好有點渴,不介意給我喝吧?”

她眨了眨眼,補充:“我現在很需要。”

江衍忍俊不禁的彎了彎雙眼,把手裏的袋子遞過去:“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話罷,往後退了一步:“再見。”

在電梯緩緩合上的前一刻,恬安朝他揮了揮手。

從口袋裏摸出鑰匙開門,關門換鞋,動作一氣呵成。

她随手把酸奶放在茶幾上,打開壁燈。

恬零還沒回來。

恬安坐在沙發上,盯着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發呆。

腦海裏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

從恬零挽着陌生男人逐步消失在她的視野裏,再追溯到恬父模糊的臉。

她對父親的記憶一直少得可憐,可悲的是她甚至有些不記得恬父的模樣。

好像夢一樣。

恬安歪在沙發上睡過去時,分針剛好指向阿拉伯數字--“12”

十點整。

而江衍抱着手機,若有所思的躺在床上。

他正出神,手機微微震了兩下。

應聲彈出兩條消息。

姜忻:【江衍你丫死哪去了?】

姜忻:【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許清讓下周就要去集訓了,連個散夥飯都沒好好吃,你倒扔下我們就跑了。】

姜忻、許清讓和江衍打小就認識,以前住一個四合院時,姜忻就是孩子王,留着短發跟假小子似的又野又瘋,跟其他的小女生玩不太來,後來上了初中還神使鬼差的跟着江衍許清讓參加籃球隊,在一衆女生中間愈發顯得特立獨行。

江衍斟酌幾秒,回:【抱歉,臨時有點急事。】

姜忻:【...你拉到吧,我在店裏都看到了。】

江衍:【......】

他有意扯開話題,凝眸思慮幾秒,才逐字打字:【如果我被一個女孩子讨厭了,怎麽辦?】

他倏忽想起在湖邊,她紅着眼睛說“讨厭他”。

那種無措和失落瞬間沾滿他心間的悸動。

姜忻:【?】

姜忻:【想聘我當你的狗頭軍師?】

江衍囫囵帶過:【嗯,差不多】

姜忻:【聘金一包辣條。】

江衍:【成交。】

因為跟恬安之間的‘小秘密’,江衍及其隐晦的把情況簡要的闡述一遍。

姜忻直接回了條語音過來。

她啧了聲:“像這樣的女孩子,說讨厭就是喜歡的意思啊。”

江衍:【?】

江衍:【喜歡?】

姜忻:【對啊,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你懂不懂。】

半夜,窗外忽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雨點打在玻璃窗上,蜿蜿蜒蜒滾落在窗沿上。

恬安醒來時,恬零手裏正拿着一條毛毯,輕輕搭在她身上。

見她醒來,動作一頓,随即撤回拿着毛毯的手,目光一如之前般清冷:“醒了?那就回房睡吧。”

恬安大概愣了那麽半分鐘才徹底找回了點神志,眼神逐漸有了聚焦點。

她看着站在客廳裏的恬零,雙唇再度抿緊。

這個細微的動作向來是她表達不悅的标志。

代表着,她不喜歡,無聲的反抗。

恬零已經換下那一身酒紅色的裙子,身上裹着一件純黑色的睡袍,發稍濕了一截,應該是淋了點雨。

“媽,你去哪了?”恬安啞着嗓子問。

許是在客廳裏呆久了,睡過去時又沒蓋被子,她嗓音染了些鼻音。

恬零沒什麽表情的偏頭觑她一眼,答非所問:“去休息。”

又是這樣強制命令的口吻。

恬安安靜幾秒,一時間兩人竟陷入了詭谲的沉默。

她清楚地知道,只要是恬零不想回答的,就是說幹了嘴,她都不會施舍一個眼神。

恬安垂眸看了眼腳尖,眼睑顫了顫,伸手提起茶幾上的酸奶,妥協般趿着拖鞋回房。

她沒開燈,摸黑揭開酸奶蓋,拿着勺子嘗了兩口,粘稠的液體透着涼意,順着食管咽進肚子裏,酸酸甜甜,覆蓋過她滿腔的苦味兒。

幾乎狼吞虎咽的喝了大半杯,恬安舔了舔嘴角的奶白,将杯子扔進垃圾桶裏,掀開被子慢慢躺進去。

她習慣性蜷成一團,以尋求少得可憐的安全感。

周六下午。

恬安額外要上小提琴班。

她潦草的解決了午飯,掃了一眼客廳裏的壁鐘,極不情願的起身,提起躺在角落裏的琴袋。

俗話說,技多不壓身。

學琴是恬零的意思,希望女兒有一技傍身。

小提琴這玩意也不是一朝一暮就能學成的,雖說恬安學琴也有一段時間了,但也談不上多喜歡,她只是習慣性服從恬母的意思。

而恬零這樣的人,身居高位,強勢慣了,便不允許有人忤逆她。

恬安背着琴,乘上擁擠的地鐵。

她抵達目的地時,課程還未開始。

有同樣背着琴袋的學生進進出出,偶爾傳出尖銳的琴聲,振得人耳朵疼。

離上課還有兩分鐘。

恬安站在教室前,勒緊肩上的包帶,心尖忽然冒出一個極其荒唐的念頭。

一直以來她都走在恬零鋪好的路上,不說喜歡,也不說讨厭,她像個木頭人,被人牽着走。

呆板又無趣,沒有一點生氣。

恬安一咬牙,下了什麽決心般,轉身準備下樓。

耳邊響起的上課鈴有些聒噪,學生一個接一個往教室趕。

一時兵慌馬亂。

有人迎面跑來,從她身邊經過時無意撞了下她的肩,急忙停下道歉。

恬安重新拉起從肩上滑落的包帶,搖了搖頭,輕聲答:“沒關系。”

話罷,腳下步子依舊不停。

教課老師正提着包上樓,逆着人潮下樓的恬安格外突兀。

她隐約聽到一個聲音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口氣跑到樓下。

朝教室的反方向跑去,漸行漸遠。

這一次,她想反抗的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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