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封粉色信箋
江衍斟酌幾秒,旋即低聲道:“你考慮一下。”
恬安:“?”
什麽叫讓她考慮一下?
他沒搭話,背着包匆匆走進單元樓裏。即使努力強裝鎮定,但腳下略微淩亂的的步子還是出賣了他的情緒。
恬安輕啧了聲,她這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沒事這麽多嘴做什麽,搞得最後收不了場。
恬安又回憶了一下剛才江衍的表情,悠悠嘆了口氣。
她長這麽大,對喜歡這詞兒一直沒什麽概念,所以在江衍說出喜歡時,倒沒覺得多尴尬或者害羞,更多的是茫然和莫名湧現的一絲小雀躍。
倒是江衍,這臉皮兒薄得小丫頭似的。
恬安擰開瓶蓋兒,一口氣喝了小半瓶,舔了舔被水漬潤色的唇瓣,又将瓶蓋旋了回去。
她蹙着眉,難得有了些心理負擔。
這事兒她真沒什麽經驗。
恬安三下兩下解決晚飯,坐在椅子上冷的抖腿,在小區裏晃悠兩圈打發時間。
等了近兩個小時,恬零才拎着包姍姍來遲。
她依舊一身幹練的着裝,黑色包臀魚尾半身裙勾勒出腿部流暢纖細的曲線,上半身着白色襯衫,衣擺整齊的掖進褲腰裏,肩上松松垮垮搭着一件西裝外套。
清麗又風情萬種。
Advertisement
恬零暼見一旁提着書包,冷得快要學蛙跳的恬安,頓了下,抹着唇釉的嫣紅唇瓣微微翕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又沉默下來。
她從包裏摸出一串鑰匙,刷開一樓的密碼門。
恬安一聲不吭,小尾巴似的跟在後面。
一路跟到家門口,她才慢騰騰的在玄關處換下鞋子。
恬零放下手提包,習慣性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手指穩穩扣着圓弧的杯壁,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恬安總算找回了點溫度,回房間抱出自己的珊瑚絨睡衣,準備去浴室泡一個熱水澡。
“安安。”恬零驀然出聲叫住她。
長期以來的冷戰好似被打開一個缺口。
恬安遲疑片刻,腳尖旋了半圈,定定的看向她。
“這是鐘叔叔給你準備的禮物,”恬零放下手裏的杯子,指關節處挽着一只白色的紙袋子:“下次鐘叔叔來家裏做客的時候,我希望你能穿上這件一裙子見他。”
恬安攥緊手裏的衣物,心中了然。
難怪。
“鐘叔叔”——是那晚在月壇公園與恬零約會的男人,鐘深。
這段時間跟恬零交往甚密,恬安冷眼旁觀,想不知道都難。
她把懷裏的睡衣堆在一旁的沙發上,提過紙袋,将裏邊包裝精致的小禮盒抽出來半截來,通過透明的部分,潦草的掃了兩眼。
初步判斷,應該是一件淡粉色的小禮裙。
恬安淡着表情把東西放回原處,語調平平,聽不出什麽端倪:“我不喜歡粉色。”
“這是按照你的尺碼買的,你就穿一次。”
“我說了我不喜歡粉色。”恬安仍然抵觸。
話罷,便不欲多說,轉身要走。
恬零蹙眉,厲聲喝她,話中皆是不滿:“恬安!你鬧夠了沒了?!”
她站在客廳裏,身居上位的氣勢不減。
許是這段時間放任恬安肆意任性,但恬零到底不是什麽好說話的。
這幾天來,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恬安在原地僵了一瞬,慢慢拉直了唇線。
她垂眼盯着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在樓下等久了,她紮成一束的馬尾被風有些淩亂,頰邊的碎發彎出弧度,抹端隐入領口。
場面一時冷下來,兩人對峙良久。
在這件事兒上,恬零好似格外堅持。
而恬安自然也清楚,恬母不可能一個人過後半輩子。
她白着一張臉,還是先松了口:“我知道了,”她勾起睡衣,腳下趿着拖鞋蹭在大理石地上,拉着沉悶的音調:“你給我一點時間适應。”
直至一腳踏入浴室,恬安背後抵着硬邦邦的浴室門,幹淨的雙眸看向窗外清冷的月,她撇了撇嘴,溢出一聲委委屈屈的嗚咽聲。
—
守着廉價的骨氣在樓下吹了兩個小時冷風的代價是,第二天起床,恬安不出意外的感冒了。
她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雙眼被光刺得艱難的眯成一條縫,臉上沒什麽氣色,連唇色比平時也要淺上不少。
恬安揉着脹痛的太陽穴,無精打采的趿着拖鞋,從藥箱裏找出感冒藥,擠出兩粒藥片,和着清水咽下去。
還生着病,她也不敢怠慢。
在早餐店裏買了一籠玉米餃子,還淋了點辣醬。
恬安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捏着竹簽,紮了一個餃子上來,趁熱咬了口。白色的餃皮兒鮮薄軟糯,包裹着裏面的肉餡和幾顆玉米。
她吸了吸鼻子,拖着因生病而顯得有些沉重的步伐,慢騰騰邊學校挪去。
天蒙蒙亮,校園裏已是燈燭一片。
恬安打着哈欠,把書包扔在椅子上。
雲奕坐在位置上無所事事,見她手裏的一袋餃子,就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都會自己買早餐吃了。”
這形容得,跟她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殘廢一樣。
恬安摸摸鼻子,三下五除二咽下最後一只餃子,把空蕩蕩的塑料袋扔進衛生角旁邊的垃圾桶裏。
“我還是給你帶了豆漿,”雲奕捏着一根吸管,紮進塑料蓋裏:“你趕緊的,趁熱喝。”
“正好有點渴。”
恬安吸了一口,從口袋裏掏啊掏,掏出三枚硬幣,不緊不慢的推過去。
聽出她話裏帶着點鼻音,雲奕狐疑道:“你病了啊?”
恬安昂了聲:“小感冒,”她揉了揉有些堵塞的鼻子,怕她擔心又甕聲甕氣的補充:“沒多大事兒,已經吃過藥了。”
雲奕點點頭:“那就好。”
雖說早上扣了兩粒藥吃,但效果不佳。
恬安撐着暈乎乎的腦袋,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上課的內容也只聽了個大概。
随着時間推移,這小感冒也有了要向大病發展的趨勢。
恬安只覺得愈發嚴重了些,那些藥片也不太管用了。
而自江衍說出“喜歡”以後,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愈發詭谲,雖說之前也會彼此裝作不認識,但這幾天更甚了,還沒碰上就恨不得繞道走。
恬安對此有些苦惱,但自己也病得暈頭轉向的,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不過自己病着的這些時日,倒聽說阮初跟江衍走得更近了些。
雲奕一閑下來就坐在她身邊抱怨,說“這小三都找上門來了,你都沒點緊迫感”“我要是你,那得飯吃不香,覺也睡不飽”雲雲。
恬安有些莫名,一聲不吭的朝她翻白眼。
雲奕瞧着更氣了,覺着自己好心被當做驢肝肺。
—
周三。
這個季節天氣一直不太好,今天顯得格外陰沉。
恬安這樣病着快有一個禮拜,數數日子,自己跟江衍也差不多有一個禮拜沒說話了。
啧愁人啊。
中午,食堂依舊人滿為患。
恬安沒敢把筷子往雲奕盤子裏伸,生怕一個不留意把她給傳染了。
“你怎麽不吃啊?”雲奕穩穩的夾着一顆花生,擡了擡下颚示意她:“我們趕緊吃完趕緊走,待會人更多。”
恬安哦了聲,瞧着菜色也沒什麽食欲,用筷子戳了戳軟乎乎的米飯,勉強吃了兩口。
兩人并肩走出餐廳時,她碗裏的飯菜基本沒動。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嚷嚷了句:“霧草,有個高三的學姐在那邊表白,老刺激了。”
另一人無語道:“又不是你表白,嚷嚷個什麽。”
“我說說怎麽了,你不想去看啊。”
“呿,誰和你一樣八卦。”
“……”
雲奕把盤子扔進餐車裏,耳朵豎得筆直。
差不多把內容聽了個大概,她才啧了啧嘴:“那對小情侶這麽不懂事,高三了還鬧這麽大動靜。”
恬安沒什麽精神的觑了她一眼,沒搭茬。
雲奕兀自吐槽着:“剛才那小學妹也真是的,說了這麽多也不講講重點,直接說在哪表白不就行了,我也好去湊湊熱鬧。”
“我看你就是不嫌事大。”恬安睨她。
雲奕沒心沒肺的聳了聳肩:“咱高三學習壓力真的啊,總得找點樂子放松放松不是。”
恬安趕緊附和她:“是是是,你說得都對。”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對這些不感興趣。”
“走吧,回教室。”
話雖這麽說,但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緣分,剛還說着不感興趣,沒想到剛有幾步,還真給撞上了表白現場。
教學樓底下,站着的赫然是阮初。
阮初穿着一身校服,單薄的身形立在風裏,愈發瘦得像個紙片人,她手裏捧着一封粉色的信箋,怯生生的遞像對面的江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