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就想見見你
恬安佯裝不懂哦了聲, 她彎着嘴角,順着他的話,不鹹不淡的調侃:“那你換女朋友的速度挺快啊。”
江衍微微搭着眼梢, 唇邊溢出一聲輕啧。
他揚着眉際, 又氣又好笑,話中皆是無奈:“你是真不懂, 還是裝不懂。”
恬安沒吭聲。
她沒法立即給出回複。
出生于單身家庭的孩子, 沒辦法百分之百的相信另一個男生,畢竟恬零的人生就擺在那裏。
恬安抿了抿唇,視線瞥像一旁的人。
江衍一米八開在的身高站在她身前,像立着的一堵不可逾越的牆。
她沒擡頭,視線堪堪落在他脖頸下。
那是一對極致好看的鎖骨,骨窩深淺适度, 線條流暢平直。
恬安呆了兩秒, 又匆匆挪開視線。
為了遮掩剛才的片刻失神般, 她擡手攏了攏頰邊的碎發,松松勾至耳後, 有些為難的開口:“我想再考慮考慮。”
江衍掩過眼底的失落, 輕說了聲好。
擔心自己給她壓力, 他單薄的眼皮兒搭下來,微微勾出褶皺清淺的內雙,濃密且直的睫毛尖上仿佛綴着微光, 他溫和不減分毫:“我不逼你。”
恬安啞然,忽然對這樣溫柔的男生有些無力, 她心底不斷給自己的優柔寡斷找着逃避借口。
“那我先走了。”她沒什麽底氣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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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衍點頭, 算是回應。
—
馬上臨近期末, 課業愈發繁重。
就連雲奕都不敢在課上躲在書後偷吃小零食, 開始在教輔上認認真真的寫畫重點,連帶着對最煩厭的數學都開始上心,絲毫不敢怠慢。
耳畔響起晚課的下課鈴時,恬安還捧着政治教輔背着——“脫貧攻堅戰略,開展精準扶貧精準脫貧”雲雲。
她想起昨天恬零才說的,放學要來接她。
恬安怕她等急了,往包裏疊放了幾本教輔和練習冊就往外跑。
剛跑出校門,擱在口袋裏的手機驀地震了震。
是恬零打來的,備注是“媽媽”。
恬安當即滑向接聽鍵,将手機貼近耳畔。
聽筒裏傳來恬零清冷的聲音:“下課了?”
“嗯。”
——“我在街尾的臨時停車位上。”
車流仍然處于高峰期,更別說是學校附近。
這條小街道已經堵得水洩不通。
隐隐聽到那邊嘈雜的鳴笛聲,恬安不由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她呼吸聲加重了些,微微喘着氣:“我馬上過來。”
那邊不緊不慢讓她別急。
挂斷電話後,恬安小跑過去的。
恬零正坐在一輛白色商務車的駕駛室裏,那扇車門半開着,她一只腳從駕駛座下探出,鞋尖虛虛搭着地面。
她正舉着手機,在聽電話。
恬安遠遠喊了聲:“媽。”
恬零聞聲,下意識看過來。
見她過來,便三言兩語結束了通話。
把書包扔在後座,恬安利落的爬上副駕駛。
“等很久了嗎?”
恬零纖細的手指扣着方向盤,一邊觀察後視鏡,有條不紊慢慢的調轉車頭,邊分心回答她:“十五分鐘前到的。”
她的時間觀念一直很強。
“哦,”恬安窩在軟椅上,才注意到恬零不斷震動的手機,猶豫不決:“工作很忙?”
恬零淡着表情觑了她一眼,單手摸過手機。
點亮屏幕,解鎖,開啓飛行模式。
動作一氣呵成。
恬安愣了愣,默默閉了嘴。
照例坐在走廊椅子上輸了三瓶液,恬零安安靜靜的陪坐在旁邊。
醫院本就不是喧嘩的地方,敞亮的走廊上偶有護士小姐步履匆匆的走過,或是穿行的家屬和穿着病號服的病人悠悠漫步。
兩人之間顯得更加靜谧。
恬安偷偷看她,又慢騰騰挪回視線。
裝模作樣的盯着正前方,目不斜視。
沉默幾秒,她忽地想起什麽,手肘輕輕碰了碰恬零。
怕再鬧出不愉快,她小心翼翼地:“媽,那個叔叔還來嗎?”
自上次因為鐘深的和恬零吵架,加劇兩人之間的矛盾後,她們都默契的不再提起此事。
“問這個做什麽?”
恬安忙擺了擺手:“沒什麽,我就問問。”
她沉默了下,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
幾近冷白的皮膚上,隐約可以看到淡青色的紋路,貼近中心的位置,有一個極其細微的紅點。
那是昨天紮針留下的。
恬安聳着眼梢,長睫盡掩眼底的情緒:“媽,為什麽其他男人都可以,只有爸爸不行。”
她極少在恬零面前提起羅仲泉。
但沒人知道她有多渴望父愛。
恬零思索幾秒,語氣平和少了幾分平時的強勢,她淡聲說:“恬安,你該知道,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她頓了下,似在回憶:“我忍受不了他的脾氣,沒辦法接受我的另一半是個不思進取的賭徒,他把滿屋子弄得都是煙酒氣,茶幾上都是煙灰煙頭,牆角堆放着各種酒瓶,髒衣服和臭襪子扔在沙發上發黴。”
恬零微微勾着嘴角,眼中不帶任何消息,輕聲諷道:“他想要我辭去工作,讓我去做一個家庭主婦。”
恬安怔愣着,極輕的嗯了聲。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媽媽提起爸爸。
而一個從小受着良好教育的女人,當然不可能讓她僅僅拘泥于眼前,她一個人能過得很好,又怎麽可能去給一個男人當陪襯。
“那現在呢?” 恬安歪了下頭,很認真:“你和那個男人?”
恬零指腹摩挲着手腕上的銀表:“他和羅仲泉不一樣。”
恬安對鐘深了解不多,也琢磨不清媽媽現在對婚姻上的态度,只有些好奇:“那他是什麽樣的?”
她那張素來冷淡,看誰都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難得浮出一抹笑。
“一個很溫柔的男人。”她說。
恬安慢蹭蹭的啊了聲,沒再發問。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到了江衍。
心間那一堵牆,忽地出現了一絲松動。
—
護士小姐來換了兩次藥水,第三次來拔了針。
恬零這人一向講信用,說好這兩天陪她一起輸液,還真放下手頭的工作,連着兩天來學校接她。
這些天她幾乎沒有空閑去找江衍。
結束三天的輸液,恬安已經大好了。
只是人瘦了一圈,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雲奕嗷嗷叨叨了好一陣,怪她不注意身體,連早上帶的小籠包都多還了兩個肉餡的,揚言要給她好好補一補。
正午時分,還硬拉着她去美食節的小飯館。
雲奕舉着菜單反反複複翻了好幾遍,點了幾個清淡大補的菜式,最後還特意給她加了一小碗雞湯。
恬安連說了幾句“夠了夠了”,怕多了浪費。
菜還未上齊,斜後方的玻璃門再度被人推開。
幾個穿校服的學生魚貫而入,中間還夾雜着一個穿着私服的女生。
他們熙熙攘攘的找了個八仙桌,拉開椅子,坐下。
穿着工作服的服務生捧着半指厚的菜單,遞過去,并道了句:“請點單。”
恬安沒回頭,小心端着身前的瓷碗,抿了口微鹹的湯汁,直至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不鹹不淡的:“你們點吧,我都可以。”
她下意識回頭,正巧瞧見江衍懶洋洋依在藤椅上,指尖扶着菜單邊沿,整本推了出去。
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他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半偏過頭,幾縷短發搭在額前,沒個正形兒的沖她挑了挑眉,薄唇微微翕動。
好像在說唇語。
恬安沒太看懂,旋即面無表情別開眼,裝沒看見,扶着筷子,戳了戳泡在湯裏的雞肉。
雲奕沒察覺到那邊,舀起一勺雞蛋羹就往嘴裏送,還樂呵呵的招呼着:“你快吃呀,待會就涼了。”
恬安點頭哦了聲,扒着軟糯的米飯,跟雞湯攪在一起,小口小口吃着。
将近解決了大半碗,她才小聲打了個氣嗝。
剛擱下筷子,側面驀地投來一團衛生球。
呈流暢的抛物線狀,穩穩落進她腳下的垃圾桶裏。
恬安順着投擲的方向看過。
江衍一手撐着下颚,兩瓣薄唇無聲張合,無聲的說了句——“出來。”
這次她看懂了。
恬安沉默了下,扯了個借口朝還在大快朵頤的雲奕輕聲道:“我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一罐草莓牛奶,要幫你帶嗎?”
“要!”雲奕艱難咽下鼓在腮幫裏的飯粒,想了想:“我要一瓶阿薩姆。”
恬安:“好。”
—
推門而出時,江衍正站在不遠處的梧桐樹下。
他低頭整理着衣袖,外套拉鏈拉至剛剛好的位置,校服褲偏短了些,露出稍顯骨感冷白的腳踝,分外好看。
明明一身松松垮垮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愣是像在穿制服。
恬安踢了下腳下的石子。
不過指蓋兒大的石頭“咕嚕嚕”在地上彈了兩下,落進路邊的下水道裏。
江衍随之瞧過來。
恬安邊往那邊走,邊甕聲甕氣的開口:“找我幹嘛?”
“沒什麽。”
“?”
待他停至她跟前,他才小聲開口,還帶着點兒控訴的意思:“我們好幾天沒見了,”江衍耷拉着眼角,少了幾分活力,像極了路邊流浪的小金毛:“就想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