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以後,我就是你家的小孩兒了
一頓飯下來, 江衍幾乎沒怎麽碰那些菜,飯也只是寥寥吃了幾口。
出了湘菜館,恬安覺着過意不去, 轉而給他買了一碗冷面墊墊胃, 又去便利店買了瓶礦泉水。
他接過裝着冷面和水的塑料袋時,笑了下:“算你還有點兒良心。”
恬安啧了啧嘴, 回:“我要是沒良心, 就該讓老板多放點兒朝天椒,誰會管你是不是辣得胃疼。”
她頓了幾秒,食指朝向不遠處,公園的長椅指了指:“你去那邊等我一下,我再去買點東西。”
江衍沒多問,轉身朝她指的方向, 踱步而去。
之前雲奕不還說想在周六去精品店逛逛。
恬安剛去買冷面的路上注意到不遠處還有一家精品店, 牆上貼着偏淺粉色的牆紙, 店內裝修也格外富有少女心。
她撩起門簾,走進去。
店裏幾乎大半都是女生。
恬安快速在店裏巡視一圈。
她不清楚雲奕想買什麽, 幹脆拿了個購物籃, 亂七八糟的小玩意都取下來往籃子裏放, 來來回回也有不少東西了。
估摸着應該夠了,才拿去讓店員包好。
恬安拎着粉色包裝袋,折回去找江衍。
公園在主道對面, 要穿過一條三道馬路。
她站在人流的末端,停在路邊等紅綠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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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準備換只手提死沉死沉的袋子, 才察覺到背後似有似無的盯梢感, 恬安心中一顫, 轉過頭去。
身後依舊人潮如虹, 形形色色的陌路人擦肩而過,旁邊還有一個低頭玩兒着手機,同她一起等紅綠燈的中年男人。
人山人海裏,
哪會有人注意一個高中生。
恬安微微蹙眉,暗罵自己太過敏感多疑。
這時已經亮起了綠燈,她才斂了心緒,随着人流穿過斑馬線。
江衍的位置很好找。
他坐在一處顯眼的長椅上,正把空掉的碗筷塞入塑料袋裏,一并扔進分類垃圾桶裏。
恬安快步走過去,把包裝袋放在長椅邊緣,自己捋了捋裙擺坐下。
今天是近半個月來難得的好天氣,天空放了晴,金燦的陽光帶着些許暖意卻不覺得燥熱,幾朵卷雲悠悠閑閑的飄着,透着幾分惬意。
她靠着椅背,虛眯着眼,望向遠處。
沉默裏面,恬安想了想,起了個話頭:“江衍?你前段時間跟我說的話,還做不做數?”
他正旋開瓶蓋,唇瓣抿着瓶口邊沿,喝了兩口涼水,似回憶了下:“那一句?我對你說的話多了。”
“就……”她擰眉糾結了下,輕咬着唇,白皙的臉頰慢慢爬上了些可疑的緋紅,她有些難以啓齒,甕聲甕氣的說:“你之前……說‘喜歡我’的那一句。”
江衍握着礦泉水瓶瓶身的手頓了下,空閑的手撓了撓頭發,很是正經且言簡意赅:“作數。”
恬安松了口氣,試探的道:“那我能不能問問,你喜歡我什麽?往多了算,我們也才認識兩個月。”
“不止。”
“?”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七月。”他緩聲說,語氣很溫和:“那個時候,你應該才剛搬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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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正是盛夏。
驕陽似火,氣溫一度飙升到四十多度。
空氣中熱浪湧動,眼前的視線微微扭曲着。
江衍早聽說十一樓要搬來一業主。
據說是從江南來的,一對母女。
江母還提前叮囑說要好好照顧照顧這一戶人家。
恬安來北京時正是月初。
搬家公司戴着遮陽帽,把方方正正的紙盒子一箱一箱往裏搬,她混雜在裏面,幫着推拉着一些零碎的小盒子。
小姑娘穿着夏裝,上身是一件純白色的短袖襯衫,衣擺掖進褲腰裏,勾出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搭着一件粉色的超短褲,細胳膊細腿的,擱人群中也格外顯眼。
她皮膚白,在陽光底下更是白得發光。
江衍只覺得這女孩兒生得好看。
透着一股南方人特有的嬌軟。
她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偏頭,淡淡觑了眼。
江衍徹底看清了她的五官。
一張标準的瓜子臉,下颚的尖細恰到好處,一雙薄厚适中的唇,往上是挺拔小巧的鼻梁,眉眼皆是清冷。
她視線落在他身上。
江衍手裏拿着一瓶醬油,着裝有些随意。
他第一次覺得有些窘迫。
女孩似乎不太在意,目光一觸即潰。
低頭繼續做手上的事兒。
江衍渾身上下只帶了五十塊,手機也落在了家裏。
買完醬油後,他拿着僅剩的十來塊錢,在單元樓和便利店之間開開回回走了兩趟,佯裝有什麽東西忘了買。
直至那女孩兒投來異樣的目光。
他覺着自己演技拙劣。
搬家公司的工作接近尾聲。
恬安出了一頭汗,又轉而去便利店買了一箱礦泉水,連拖帶拽的搬到路邊的路牙子旁,一瓶一瓶的分發出去。
搬家車剛走,緊跟着來了女人。
中年女人打扮格外精致,兩人長相有六七分相像。
應該是女生的母親,他猜。
江衍在路邊吃完剛買來的綠豆冰淇淋,把木棍扔進垃圾桶,隐約聽到兩人的談話。
女孩站在路牙子上,被太陽曬得微微蹙眉,她沉默了下,有些不情願說:“我不想再學小提琴了,我不喜歡樂器。”
她聲音透着幾分軟,和些許不易察覺的委屈。
女人冷聲說教了兩句。
具體的,江衍記不清了,只看見她稍稍垂下頭來,雙唇緊抿着,又慢慢拉直。
纖細的手指攪着衣擺,不再說話。
像隔壁家犯了錯的小孩兒。
女孩低頭許他擦肩而過時,帶起一陣清的花香混合着淡淡的奶香味兒。
莫名的,讓他起了幾分保護欲。
自那以後,他開始千方百計的打聽她的名字。
再後來,無意在老師辦公室的電腦裏看到她的資料,那一眼便記下了她的生日,改成了他的鎖屏密碼,也得知她會轉到F高。
那天晚上,他激動得幾乎整夜沒睡。
直到九月的某一天,脫手的籃球砸中了她的手背。
像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順理成章的,他們互相認識。
運氣好的話,還能搭上一兩句話。
她成了他餘光裏的常客。
江衍性子溫和,卻并不怯懦。
那一晚的表白,他曾寫過無數張草稿,又在鏡子面前演繹了無數遍,像在精心準備的一場演出。
但事實是,“演出”并不怎麽如意。
有一段時間,他幾近失眠。
一面自責自己的沖動,一面又慶幸着,說出口,總比一輩子說不出口,爛在肚子裏強。
江衍心中做着最壞的打算,不敢上前跟她說話,只遠遠瞧上一眼便走開了。
好在,恬安還沒絕情到一口拒絕。
結果好像比他想象的好出不少。
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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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安安安靜靜的聽他娓娓道來。
最後才挑着細眉,道:“所以,我們倆從相遇開始,就是你刻意的?”
江衍嗯了聲,神情發澀:“不然你以為世界上哪有這麽多機緣巧合。”
恬安垂着眼睑,沉默幾秒。
她看着鵝卵石小路的另一邊,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地,幾個半大的孩童圍着一賣冰糖葫蘆的商販,舉着手裏的十塊錢,争先恐後的遞過去。
她遙遙一指,嘟嚷了句:“我也想要一串。”
江衍站起身來:“你喜歡?”
恬安亦真亦假的昂了聲,仰着腦袋看他:“別人家的……”她頓了片刻,嘗試着接受“小朋友”這個在她這個年齡看來有些肉麻的詞兒,旋即又換了個詞兒道:“別人家的小孩兒都有,我為什麽就不能?”
江衍啧了聲,邁開步子,說:“好,我給你買。”
他話尾帶了些延綿的拖音,融着絲絲寵溺。
“我要冰糖草莓。”她笑眯眯的。
江衍應了聲,信步走過去。
他擠在一群小孩中間,顯得格外顯眼且鶴立雞群,像是在以大欺小。
他一連買了好幾串,稻草靶子上的草莓眼看要沒了,旁邊一小女孩兒急紅了眼,眼看要哭出聲,委屈吧啦的朝江衍讨了一根。
江衍沒為難,彎腰遞了去。
那小女孩才破涕為笑。
待他重新折回來,把抹端的竹簽放至她手裏。
足有兩三指大的草莓外層裹上一層亮晶晶的冰糖,看上去很有食欲。
恬安将冰糖草莓并到一只手上,另一手慢騰騰的搭到江衍未收回的掌心上,溫溫吞吞說:“以後,我就是你家的小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