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才是青春啊
談話并未持續多久, 約莫過了二十來分鐘,林清如拉開防盜門,朝恬安說:“你先回班上上課吧。”
大概是怕傷到孩子的自尊心, 她語氣還算溫和。
恬安用餘光匆匆瞥了江衍一眼, 遲疑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她走出一段距離時, 江衍被老師叫進辦公室。
剩下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恬安均速走回教室, 在門口停下,沒什麽情緒的喊了聲“報告”。
此時正在上地理課,地理老師是個五十好幾的禿頂地中海,最常做的事是打理他那幾根稀疏的短發,以達到遮蓋頭頂油光發亮的頭皮的作用。
年級主任收到照片匿名舉報在年級組裏似乎不是什麽秘密,地中海也沒多問, 直接讓她進來。
恬安沉默的坐回位置上。
她位置在中後排, 就這麽一小段距離, 四面八方飛射而來的視線幾乎快要把她盯出個洞,毫不遮掩的好奇心和八卦之魂快要從眼眶裏溢出來。
雲奕反應最快, “啪——”的一聲把手裏的筆摔在桌上, 雙目微瞪:“看什麽看!看什麽看!地理重點背完了麽?怎麽這麽八卦。”
周圍幾個伸長脖子往這邊瞧的學生讪讪收回視線, 有人不甘心說:“你管得着麽,還什麽都沒問呢。”
雲奕還沒來得及反駁,地中海一個冷眼掃過來, 一衆人适時閉了嘴。
恬安倒是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她,她兀自從一壘書裏抽出教輔, 放在桌上攤開, 又借了雲奕的筆記, 握着筆一字一句的謄上去。
雲奕不太放心她, 一邊佯裝看書一邊用氣音說:“沒出什麽事兒吧?”
恬安謄抄的動作頓了下,沒吭聲,過幾秒才默默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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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早戀這事可大可小。
她現在也完全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總之事已至此,她也從未動過要分手的心思。
雲奕瞧她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不依不饒的問:“真沒事?我聽隔壁班學生說,家長都給請來了,”她頓了下,不确定道:“恬姨也來了?”
恬安嗯了聲,勉強提起精神嫌棄說:“你話怎麽這麽多。”
雲奕沒來得及分析恬安的語氣,臉色微微變了。
她平時雖傻白甜了點兒,但現在也差不多猜到了個大概。她抽了口涼氣:“你和江衍被人捅出去了?”
恬安不置可否。
雲奕哆嗦了一下,龇牙說:“還是匿名?”
F高統共兩千多名學生,加上老師進三千人,光高三一個年級就有近一千名師生,有人想要在後面捅刀子,輕而易舉,把拿刀的人揪出來卻并不容易。
恬安默認。
“那你打算怎麽辦?”
恬安想了想,說:“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她忽地想起兩個月前自己還鄭重其事的告誡雲奕,說“校規第一條就是不能早戀”,結果反倒是她先觸犯的。
她抄了兩行筆記,有點寫不下去了,低聲說:“你可別學我。”
雲奕這人向來愛恨分明,見恬安這情況心裏不大痛快,索性咬牙切齒的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的:“要讓我知道是哪個不要命的王八羔子做的,我非擰開他的天靈蓋兒不可。”
恬安微微垂着頭。
單薄的眼皮半阖,深色的眸子裏結了層霜,她微哂了聲:“遲早把她揪出來。”
到了課間,有幾個膽大且求知欲格外強的人抱着看戲的心态想上來問問,都被雲奕很不客氣的擋了回去。
她一腳踩着桌子下的鐵杠,怼起人絲毫不含糊,把那些個人打發走了,她才出聲諷刺一句:“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看熱鬧不嫌事大,有夠閑的。”
雲奕聲音不大,周圍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剛才上前幾個人被梗得一陣語塞,臉上登時有些挂不住。
而恬安只字不說,奈何別人怎麽讨論诋毀,她都不予理會,周身都仿佛浸泡在雞尾酒的冰塊裏。
清冷而淡漠。
臨近中午,林清如有再來找過她。
趁着沒什麽人,把大致的懲罰措施講述了一遍。
恬安也知道這事自然不可能就這樣輕易過去,聽到“檢讨”、“勘察”、“抄學生手冊”等關鍵字眼時,也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多。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江衍和恬安到底是尖子生,倘若不出什麽差錯,未來一定能上清北,出于這一層,校方沒有要記過的意思。
午休後正是學生最散漫的時候。
廣播毫無征兆的響起,簡要說明了情況并直接公布了各類懲罰,且再三強調不能早戀,最後以一句“希望同學們引以為戒”作為結尾。
而江衍則更甚。
除此之外還被告知停課,具體回歸時間靜候通知,據說上午就收拾東西跟江夫人一道回去了。
一時間班上一幹學生皆是鴉雀無聲。
緘默片刻,
此時才有人如夢初醒,炸開了鍋似的。
“理一班的江衍還被停課了?”
另一個女生溫溫吞吞附和:“我覺得這個時候要求停課不太好叭......高三時間這麽緊迫,說停就停,我可是夢裏都在學英語單詞啊......”
“人年級第一哪裏是我們比得上的,我看江衍平時也打球什麽的,從沒跌過前三,耽擱幾天可能也照樣能拿第一。”
“也是哦......”
雲奕才睡醒,剛還不太清醒,現在瞌睡蟲一下子都跑光了,她如履薄冰的看了看旁邊的恬安,小聲嘀咕:“什麽啊,這罰得也太過分了吧,都二十一世紀還流行體罰,”她替恬安不平道:“每天光作業就多得要死,寫五千字檢讨,還要抄三遍學生手冊,學生手冊那麽厚一本,抄一晚上也抄不完啊。”
臨坐的人嘟嚷着。
——“我每天睡眠都不到六個小時呢,睜眼閉眼都是學習。”
——“五千字檢讨......都夠我寫好幾篇流水賬小作文了。”
——“學生手冊上校規幾百條我數都數不清,抄起來簡直要命好吧。”
——“聽說恬安是被人匿名舉報的吧?背後有一雙眼睛盯着你。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是吧,好像還是我們年級的,可怕。”
一群人議論紛紛,過了良久,恬安才隐約聽到身後一個女生細聲細氣的說:“早戀是觸犯了什麽天規嗎?國外像我們這麽大的時候都可以結婚了。”
女生眼眶通紅。
坐在她身邊的男生急忙“噓”了聲:“小聲點兒,你想我們也變成他們這樣嗎?”
恬安腦子裏亂哄哄的,她單手撐着額頭,耳邊的嘈雜聲模模糊糊好似都離她遠去。
昏沉了那麽一瞬,她是被雲奕叫醒的。
再睜眼時,老師已經拿着講義進了教室。
雲奕擰着眉頭,憂心忡忡問:“你沒事兒吧?我看你臉色不大好。”
恬安直嘆氣,慢騰騰搖了搖頭。
這些瑣碎小事還不至于讓她擡不起頭。
她微微調整了下心緒,集中精神放在課上,分散了些注意力,控制自己不去想江衍。
熬到下了第八節 課,恬安還主動拉着雲奕去美食一條街,點了兩碗木桶飯。
原以為恬安會因為早戀的原因心情低落,或是食欲不振,但她沒有,她不僅鎮定的吃完碗裏的飯菜,還給自己加了一碗排骨湯。
雲奕看得目瞪口呆,像個老媽子一樣勞心勞肺的:“你不會要化悲憤為食欲吧?那也不能這麽吃啊,把胃撐壞了怎麽辦。”
恬安擱下空碗,淡淡說:“你想多了。”
“......”
她小聲打了個氣嗝,認真說:“多吃點,才有力氣和‘邪惡勢力’做鬥争。”
“......”
—
兩個小時的晚課,恬安提前完成了練習題,剩餘二十來分鐘和坐在講臺上的值日生請了個假,挪着步子下樓。
按照校方的意思,她要跑八圈。
這屬于體罰的一部分。
原本是要跑滿十圈的,莊老師開口說了幾句好話,主任才勉強答應減免兩圈。
林清如早早站在二樓走廊,面無表情的往操場上看了兩眼,瞥見緩步抵達操場的恬安,她才揮了揮手示意——可以開始了。
恬安呼出一口氣,将袖子向上挽了兩圈,邁開步子貼着最裏圈慢跑。
與此同時,姜忻正坐在教室裏咬筆頭。
她被幾個成天無所事事的男生簇擁着坐在最後一排,不起眼的牆角堆積着被踩癟的煙蒂和深棕色的槟榔渣,空氣中彌漫似有似無的煙草味兒。
就她們這一小群人,搞自己的小團體,與班上的其他同學格格不入,就是同齡人中瞧見這一群不良少男少女也要避而遠之。
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似的,
平時不學無術的姜忻正凝眸看着眼前嶄新的練習冊,逐字逐句的仔仔細細讀了兩遍提幹,依舊一臉茫然。
這幾行字拆開來看她都認識,一拼湊起來她就看不太懂其中的意思了。
她垂死掙紮般,從抽屜裏抽出一本教輔,翻了兩頁試圖找到什麽有用的知識點。
但高中混日子似的混了兩年,落下的課程實在不少,就是想學也學不出什麽花樣來。
姜忻揉了揉腦袋,剛要自暴自棄的扔下簽字筆,耳邊倏地炸開一道刺耳的鈴聲,短促的英文歌洩出。
她毫無防備,吓得雙肩小幅度顫了下。
坐在前排的學生紛紛轉頭看她,有些神色不滿,有些不過看看熱鬧罷了。
姜忻一下成了視線的焦點。
姜忻:“......”
她沒心沒肺慣了,被這麽多人看着,愣是連眼皮兒都沒掀一下,鎮定自若的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快速看了一眼備注,遂利落的關了鈴聲。
姜忻朝坐在講臺後的值日生說了聲:“我出去一下。”
沒等那人回答,她已經擡腳出去。
值日生雖然有所不滿,但也不敢多說什麽,氣憤之下,才拿出值日本寫下一段——姜忻晚課早退。
而姜忻本人自然是不知曉此事。
她找了僻靜的地兒,接起電話。
電話是江衍打來的。
她将手機擱在耳畔,神色有些懶散,豔紅的唇翕動,張口沒好氣的說:“托你的福,我又被當成猴圍觀了一次。”
那邊是一陣緘默。
姜忻比着自己塗着酒紅色的指甲,繼續道:“不說話?不說我可挂了。”
江衍說了些什麽。
她接着斷斷續續的回他。
“沒空,這時候晚自習都沒下,”她似想到什麽,自嘲道:“我還要學習,誰有那個閑心陪你家姑娘陪跑。”
姜忻邊說着,邊靠在走廊護欄上。
空曠寂靜的操場上幾乎空無一人,一道纖細的身影踏着腳下的塑膠跑道,幾乎要隐匿在昏暗的黑夜裏。
她跑得不快,卻一直保持迅速。
“聽說你被停課了?”姜忻一邊下樓,一邊漫不經心的聽着電話,愣是沒管住嘴,鼓出一聲輕嗤,用很欠的語調揶揄道:“江學霸,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姜忻在樓下駐足片刻,視線環視一周,又啧了啧嘴,說:“江衍,你這是存心害我啊,林清如親自首着呢。”
話雖這麽說,她卻并不在意。
和江衍草草聊了兩句,姜忻才不緊不慢的挂了電話。
做了幾個簡單的熱身運動,在恬安跑完一圈繞回來時,姜忻悠悠的跟在身後。
跑出一段距離,恬安才确定身後的女孩子在陪跑。
記憶裏她們倆見過不止一次。
雖叫不出名字,但也記得樣貌。
姜忻長相極美。
近一米七的身高,身材比例頗佳。
黑茶色的長發燙了卷,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內勾外翹如雙目含水般,鼻梁筆挺,紅唇撩人。
在一衆校服裏,她穿着一身私服,純黑色的連襪褲襯得她雙腿愈發修長好看。
全身上下都透着一個“妖”字。
人見了都要稱一聲“蘇妲己”。
恬安也美。
但兩人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前者風情萬種,後者清麗脫俗。
恬安呼出一口白氣,微微喘息了下,時斷時續:“江衍托你來的?”
姜忻贊賞的看了她一眼,旋即牽了牽嘴角:“就不能是我自己想來?”
“我跟你又不熟。”
“啧,”姜忻輕松跟在她旁邊,氣息平穩:“你也太沒情調了。”
“......”
“剛才江衍在電話裏還急得不行,我看你也沒多大事兒。”
姜忻不鹹不淡的說。
她一直覺着女孩子都格外嬌貴些,稍微說幾句重話都能紅了雙眼,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更別說一個人在這大冷天裏跑圈,倘若換了矜嬌些的女生,那還不知道要委屈成什麽樣。
恬安腳下步子慢了些,猶豫了下問:“江衍現在怎麽樣了?”
姜忻哼笑一聲,眉間寫盡疏懶,一張口便道盡風涼話:“在關禁閉呢,比你在這跑圈舒坦。”
“......”
恬安不太想理她了,忍無可忍觑了她一眼。
她一直覺着自己已經是個名副其實的“話題終結者”了,沒想到姜忻對這一“技能”了如指掌,一句話就能把話題聊死。
恬安覺着自己碰到了對手。
原本還想多問幾句,現在倒不知道再怎麽開口了。
約莫跑了三四圈,九點整晚課下課鈴準時打響。
走廊裏的學生逐漸密集起來,有些喜歡湊熱鬧的幹脆怕在護欄上往下看,分辨了幾秒才道:“那兩個是恬安和姜忻吧?”
“是吧......”
“她們倆什麽時候認識的?姜忻這樣的人居然甘心去當陪跑?”
“誰知道,可能長得好看的都喜歡跟長得好看的人一起玩吧。”
“......”
恬安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慢慢吞吞的跑了半圈,才注意到教學樓裏忽地竄出一道身影,寬松的校服罩在她身上有些肥大,邊跑還邊脫下書包将其甩在籃球架下,穿過大半個操場往這邊奔過來。
像笨重的的北極熊。
雲奕很是沒心沒肺的嗷了聲:“安安,我來陪你啦!”
她笑眯眯的屁颠屁颠往恬安身邊湊了湊。
姜忻識趣的往旁邊讓了點兒位置出來。
剛沒跑幾步,刑風就帶着一堆男生,浩浩蕩蕩的往這邊過來,五顏六色的書包橫七豎八的堆在籃球架下。
刑風很騷氣的昨了下舌:“走了走了,好久沒活動筋骨了,咱陪嫂子跑步去。”
姜忻在後面直翻白眼。
—
林清如站在二樓露天陽臺,淡着表情看着操場上跟在恬安後面的一群小尾巴,微微嘆了口氣。
“林老師,還親自守着呢?”
莊沿捧着保溫杯,在林清如身邊停下。
“老莊你還好意思說,好人都讓你給當盡了,壞人全由我來做,”林清如頓了下,似想到什麽般,又補充說:“我們班的學生私下裏都叫我‘滅絕師太’,到時候又不知道要給我取什麽外號。”
莊沿背着手,爽朗的笑了聲:“你看看這些孩子,這才叫青春啊。”
雲奕是實打實的體育白癡,跑了兩圈就不行了,大大咧咧的坐在跑道邊上,充當拉拉隊的角色。
恬安跑到第八圈時才覺得有些氣短。
她舔了舔幹裂的唇瓣,一呼一吸間喉嚨都傳來燒灼的痛感,口腔裏彌漫着一股鐵鏽味兒,舌尖直冒酸水。
一鼓作氣沖過終點,她才慢下來。
彎下腰來,手掌撐着膝蓋,雙腿都有些發軟,這零下的天氣裏,還出了一身汗,黏黏糊糊的,恬安估計裏面的內衫都濕透了。
反觀姜忻。
除了胸口的起伏頻率快了些,額角蘊着一層薄汗,還氣定神閑得不行。
那些男生就更不用說了。
男女之間天生存在體力上的差距。
姜忻去商店買了三瓶常溫礦泉水。
一瓶給了恬安,一瓶遞向雲奕,最後一瓶留給自己。
刑風站位籃球架下,拽起自己的書包搭在肩上,朝姜忻不滿的嚷嚷了句:“姜姐,你這就不夠意思了,礦泉水都不多買幾瓶。”
姜忻懶洋洋睨他,清越的聲線透着幾分沙啞和慵懶:“要喝不會自己去買?”
“你也太小氣了。”
“......”
—
姜忻這人比較随性,雖然對誰都不太溫和,但做事也還算負責。
她拽着雙肩包,慢吞吞的跟了恬安一路。
把人送到單元樓下,才一聲不吭的準備原路返回。
恬安擡了擡眼梢,小聲句“謝謝”。
姜忻沒回頭,只潇灑的揮了揮手,她微卷的長發被風吹散,顯得搖曳生姿,她漸行漸遠,直至高挑的背影融入斑斓夜色裏。
一樓走道的感應燈壞了,物業遲遲不來修,恬安摸黑摁下電梯按鈕,昏暗的環境裏才亮起一點微光。
出電梯推開自家防盜門時,才發現恬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角落裏的高腳臺燈散發着溫和的光暈。
她交疊着雙腿,也不知在這坐了多久。
恬安卸下書包,安安分分的站在茶幾邊上。
恬零五指穿插,擱在身前。
看向站在那兒默不吭聲的人,唇瓣稍稍張合了下,最終也沒吐出半個字音來。
許是作為一個婚姻失敗者,她也沒什麽資格去指點後輩什麽,只低聲嘆了口氣:“不早了,去洗漱睡吧。”
恬安能感覺到她是有話要對自己說的,但話到嘴邊也沒能說出口。
累了一天,
恬安也不想再探究恬零到底想說些什麽,只點頭應了聲,抱着換洗的衣物進了浴室。
她快速沖了個淋浴,換上幹爽的睡衣回房。
剛掀開被子躺進去,恬安腦海中猛的閃過一絲什麽,當即從被窩裏跳出來,趿着拖鞋走到書桌上,把桌面上零散的試卷和亂七八糟的草稿紙練習冊一并掃開,一通好找。
從一壘書的縫隙裏,找出那串半個月前無意撿到的手鏈。還煞有其事的打開臺燈,對準光源仔細打量了一遍。
恬安虛眯着眼,腦海中一張臉一閃而過。
她面色一曬,喉間溢出一聲短促的輕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