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去擦點碘酒”
恬安心尖顫了下。
很快又從容鎮定的觑了她一眼, 語速飛快的否認:“沒有,你看錯了。”
江衍還想多說些什麽,但很快被她截住。
恬安不鹹不淡的補充:“回去用雙氧水沖洗一下傷口, 再反複塗碘伏, 避免發炎。”
話罷,也不等他回答, 快步走了。
江衍沒跟上去, 依舊是等她走遠了,才邁開腿,向停車棚而去。
—
恬安到家時,客廳等是亮的。
門一開,屋內隐隐飄來些飯香。
她換上珊瑚絨家居拖鞋,詫異的往裏瞧了兩眼。
恬零正站在餐桌前, 拆開油膩膩的塑料袋, 又抽了兩張紙, 包住包裝盒的邊緣,将菜一盤一盤的裝進瓷碗裏。
恬安默然。
自打出了“早戀”這檔子事後, 她就很少關注周圍的事, 連跟恬母之間也生分了許多。
她兀自把書包扔在沙發上, 随口搭話:“宵夜點這麽多,我們倆也吃不完。”
“不止我們,”恬零顯然心情不錯, 利落的把空蕩蕩的盒子扔進垃圾桶裏:“待會還有客人要來。”
恬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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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一起跟人家吃個飯。”
上完課前,她早在學校吃過晚飯, 出于基本禮貌, 還是勉強答應下來。
恬零難得啰嗦了兩句, 淡着表情教育道:“記得禮貌點, 先喊人。”
“知道了,”恬安思慮兩秒,又覺着有些稀奇。
恬零的生活一直很單調,家裏和公司兩點一線,偶爾出差各地跑,也不見給生活添上什麽潤色。
何況她生性冷淡,不太好相處。
能交到朋友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把人請到家裏來,更是不大有可能。
她約莫猜到了個十之八九,想要确認心中的答案似的,明知故問:“誰要來啊?”
“鐘深。”恬零答得不遮不掩。
恬安哦了聲,興致驟減。
“你鐘叔叔特意等你放學後來吃飯,想和你見一面。”
“……”
恬零表情嚴肅:“到時候別耍小性子。”
“嗯。”
估摸着鐘深還要一會才來,恬安拽着包信步走進房間裏。
她随手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幾張試卷,一張張疊好卡進文件夾裏,餘光卻撇到擱在角落裏的純白色紙袋。
上面用加粗英文寫着服裝品牌,簡潔大氣。
是上次媽媽拿回來的。
據說是那個姓鐘的叔叔送的小裙子。
自那次跟恬零吵架以後,這件裙子便一直不起眼的角落,恬安一度将它遺忘,許是閑置的時間太久,上面都落一層薄薄的灰。
恬安将其提起來,立在桌上。
抽出袋子裏的禮盒,塵封在盒子裏的服飾依舊嶄新。
她三下五除二打開包裝,把裙子拎了出來,裙擺在空中蕩了兩下。
是一件淡粉色的襯衫雪紡裙。
柔軟的棉綢質地,手感纖柔。
恬安前後看了兩遍,有些糾結。
說起來,她對鐘深這個人雖說算不上讨厭,但也覺得沒什麽好感,偶爾能從恬零嘴裏提到關于他的信息,也只是囫囵帶過罷了。
往好處想,恬零也是四十好幾的女人了,不可能一輩子單着,往後幾十年也不可能一個人待在這空房子裏,有個人陪着,自然是好的。
往壞了想,以後這個家裏可能插入一個陌生男人,家裏也成了不能随處撒野的地方。
恬安坐在床沿邊發呆。
眉心擰成一團,做心裏鬥争似的。
思慮片刻,理智還是戰勝了私心。
她嘆息,提着裙子的衣領起身,站在換衣鏡面前,往自己身上左右比了兩下,麻利的脫下校服換上新裙子。
室內開了地暖,溫度比室外高出幾倍。
即使手腳裸.露也不覺得冷。
恬安在鏡子前旋了半圈,裙擺翻飛。
說起來她并不太喜歡這種粉粉嫩嫩的東西,相比起來她的穿衣風格會更偏向簡潔的性冷淡風。
她細細端詳着鏡子裏的自己。
那張素淨的臉未施粉黛,眼眸清亮,雙唇透着淡淡的粉色,她腰間系着一根系腰帶,勾勒出勻稱的腰線。
長裙蕩至膝下,纖細的雙腿白赤纖細,接着是伶仃略顯骨感的腳踝,腳背沒入毛絨絨珊瑚絨棉鞋裏。
恬安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肩上的布料。
擡手撫平裙擺,又覺得少了點什麽。
思索幾秒,
她将垂在頰邊的長發別至耳後,伸手扯下榜在腦後的皮筋,柔順烏黑的長發随之散下來。
平添幾分稚氣。
來不及思及其他,門外随之響起恬零的喚聲:“恬安,出來吃飯了。”
“來了來了。”她急應了聲。
兀自用手順了順發尾,才磨磨唧唧的邁出房門。
恬安出去時,鐘深已經進了屋。
以前一直沒機會好好瞧瞧到底是怎樣的男人能入得了恬零的眼,這會兒才将其瞧得個真切。
男人看着跟恬零差不多大。
留着利落的短發,左右不過四十來歲的樣子,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英氣,起場也很足。今天他穿衣風格偏休閑的,長腿包在運動褲裏,成熟且內斂。
就這個長相,想來年輕時也是迷倒一大片姑娘的公子哥。
“趕緊過來認識一下。”恬零招呼道。
她下意識偏頭,撇見恬安身上的裙子,旋即愣了那麽零點幾秒,冷淡的神色終于緩和了幾分。
恬安不太情願的哦了聲。
她踱步過去,還是規規矩矩的喊了聲:“叔叔好。”
鐘深也沒什麽架子,語氣也溫和:“你好啊,你就是恬安吧?我常聽小零提起你。”
恬安沒多想,認真點了點頭:“是我。”
恬零估摸着自家閨女能穿上這一身衣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也不強求她态度熱絡,适時出來打了個圓場:“都別站着,坐吧。”
餐廳不大,三個人圍着八仙桌坐下。
恬安掃了眼桌上的幾個家常菜,海青菜、老北京烤肉、蔥爆雞丁,還有一道四喜丸子。色香味俱全,不愧是樓下飯館點上來的。
她又不動聲色的觑了眼旁邊的垃圾簍,油膩膩的包裝盒不知何時被扔了,換了一個純黑色的塑料袋,裏面空蕩蕩的。
恬安不由心中感嘆,默默給恬零做事利落程度點了個贊。
好一個消失滅跡哦。
恬零給恬安夾了一顆丸子,難得開口誇她:“裙子很适合你。”
“嗯……”恬安默然片刻。
都說做戲做全套,她也樂得多說幾句違心話,打着哈哈附和:“我也挺喜歡的。”
仿佛前段時間因為一件裙子而吵架不是她一般。
恬安第一次認識到了自己的虛僞:D
連恬零也無語幾秒,說:“你喜歡就行。”
“……”
“……”
鐘深的做事很周到,大概是是出于自身修養,又或是出于某種紳士風度,說話張弛有度,也沒有什麽逾越的舉動,從頭到腳都透着文雅。
甚至顧慮到一旁的恬安,偶爾也會主動搭一兩句話避免被忽略的尴尬。
不過恬安本就不是什麽多話的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嗯嗯啊啊的糊弄過去,反倒是恬零今天話變得格外的多。
和鐘深叨叨很多。
時不時地聊幾句工作上的。
恬安也聽不太懂,就愈發沉默了。
但她也樂得自在,去廚房盛了小半碗飯,實打實的給自己加了一頓宵夜。
一頓飯沒有持續太久,鐘深走時已經是夜裏十一點。
恬零沒多留他。
等人出了門,
恬安扯了扯裙擺,長舒一口氣。
完成任務。
她打了個氣隔,心滿意足的朝恬零擺了擺手:“我先去洗漱了。”
“等一下。”
恬安狐疑的轉過頭:“幹嘛?”
恬零微擡下颚,朝鐘深離開的方向示意一二:“你怎麽看?”
“……?”
她換了種問法:“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恬安基本全程都在埋頭吃飯,不在意說:“就那樣吧,”她頓了幾秒,又酸不溜秋的:“你自己喜歡不就好了。”
恬零點了點頭,沒說話。
恬安才得以安心的閃進浴室裏。
—
自那以後,鐘深偶爾來家裏做客。
恬零依舊使用慣用的一招,先提前點好外賣,再盛進家裏的瓷碗裏,再處理好垃圾桶裏的打包盒,以表自己廚藝了得。
恬安每次瞧着都嗤之以鼻。
放在碗裏,還得多洗幾個碗。
吃力不讨好。
時間過得不快不慢。
轉眼迎來期末考試。
F高一衆教師很注重成績,就連考場位置也是按照年紀成績一路排下來。
只看分數說話。
考試那天,學生普遍到得比較早。
江衍在校兩年多,基本沒跌下過第一。
第一考場進門第一個位置,幾乎成了他的專屬。
月考之後,恬安也算是鹹魚翻身。
從原本教師角落最靠近垃圾桶的位置,成了年紀第二。這次坐在第二考場,第一個位置。
許清讓出去集訓,連考試都免了。
恬安習慣在考前鞏固一下必考要點。
考場裏偶有低沉的讨論聲傳來。
“诶,第一排第一個是恬安吧?”
另一人被書的聲音啞然而止,好奇的往門口看了眼,說:“看背影應該是。”
“我聽說江衍跟她吹了啊?”
恬安耳根動了動,依舊穩如泰山。
那人合上書:“誰知道。”
“啧,你是沒看到,我剛從一考場過來的時候,他們兩撞上連話都沒說一句,直接走了。”
恬安指尖捏着書頁,穩如磐石。
“嗯……我不太清楚。”
“吹了也挺好的,誰不知道F高不讓戀愛,人江衍都被連累了。”
“……”
“成天一副清高樣,成績好了不起啊。”
“噓,你別說了。”
“我怎麽不能說了。”
恬安手裏的簽字筆在指尖旋了兩圈,直至一杯黑糖撞奶立在她桌前,裏面的黑珍珠不老實滾了兩圈,慢慢沉澱。
江衍倚在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
他掀了掀眼皮,有些冷淡的往那邊掃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沒多少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