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文峰白來一趟, 臨走之前自以為不明顯地磨着後槽牙瞪了玉瑾一眼。

玉瑾不知道在想什麽，的确沒有注意到，倒是讓霍京墨看到之後氣笑了, 扭頭對在後面怕玉文峰亂來而候着的保安隊伍說：“請走，順便拉黑名單, 公示幾天。”

天悅別墅設了一處公告欄, 進出別墅區域都會看到，這個公告欄并不是只有物業可以張貼，業主也可以，給錢就行。

玉文峰聽了滿眼不敢置信, 他知道天悅公告欄的意味，這裏的地段難買, 之前有好不容易搭上線的老板就是住在這裏，當笑話一樣講給他們聽的就是有人進了黑名單, 業主還要把那人貼上公告欄。

吃瓜吃得好好的,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就成了瓜本身。

但是他來不及說什麽，那群保安已經圍了上來, 在他面前堵得嚴嚴實實。

玉瑾眨眨眼, 就看着玉文峰幾乎是被架着扔回自己的車上。

而司機站在車邊上看着他，見他看過來，立刻打開車門。

玉瑾看了眼時間, 趕一趕不會遲到, 也不是為了早就沒了的全勤，純粹是因為守時, 玉瑾輕輕颔首, 就準備直接上車。

“特地出來幫你的，就這麽走了？”

玉瑾回頭, 看霍京墨那麽高一個人紮繃帶站着，剛才對着玉文峰明明啥事沒有的樣子。

現在莫名有點慘。

玉瑾越過大門看他身後通往別墅的說長也不長的路，有點不确定：“那我送你回去？”

玉瑾語氣裏面的疑惑還沒有揚出來，霍京墨已經點頭：“走吧。”

司機看着玉瑾被霍京墨帶走，臨走前有意無意看了他一眼之後，有種預感，按照霍老板的意思，他今天的工作任務完成，可以下班了，就是不知道玉先生答不答應。

玉瑾剛開始被拉着，他顧念着霍京墨的手不方便拉他，便邁開幾步直到并肩。

回程的路總覺得要短一些，霍京墨皺眉看近在咫尺的別墅，認為快了不是一星半點。

玉瑾把他送到，就想轉身回去不讓司機等太久，霍京墨就說：“到門口。”

“行。”玉瑾點頭，走在霍京墨前面，幫他将門開好，非常地有服務病人的意識。

霍京墨見他動作這麽快，還是忍不住說：“這麽喜歡上班？”

之前還想着走。

玉瑾認真道：“不想遲到。”

作為老板，霍京墨認為有這樣的員工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反正他現在笑不出來。不過到底沒說讓玉瑾請假在家陪他的話。

“哥哥！”玉寧趿拉着拖鞋，到玄關門口喊，見到霍京墨又補了句，“霍叔叔。”

單獨拎出來喊都沒有什麽，放在一起聽結合兩人的關系，路過的萍姨覺得相當炸裂，不過她肯定是笑笑不說話的。

玉瑾便也顧不上霍京墨似乎還有話說的樣子，看玉寧手裏面拿着半片吐司，非常敏銳地聽到從客廳中傳出來的動畫片聲音。

“吃飯的時候看電視了？”玉瑾問。

玉寧瞬間像只漏氣的氣球，飛快地想找個理由挽救一下。

最後找不出來，總不能說是萍阿姨看的。

還好玉瑾只是問了一句，後面就沒有接着說，臨走前對霍京墨道：“我先走了。”

“行。”霍京墨這下答應得倒是爽快，玉瑾在的話，他不好讓玉寧改稱呼。

司機大叔看到玉瑾過來的時候，一路上沒和玉瑾說話，最後還是忍不住：“霍老板人還不錯吧。”

玉瑾仿佛沒有聽到，直接關了車門。

是聽到了的，就是不知道怎麽回。

他就是有點想明白了，這種無聲無息的旁觀者态度分外一致，驗證着他猜想的霍京墨對他的定位，外人只能看到光鮮亮麗的包裝，見不到內裏的腐朽。

別說旁人，他自己都看不清。

六月二十一日的前一天，玉瑾下班，霍京墨養傷非常奇怪，剛傷那幾天沒事人一樣，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現在卻變成了十足十的病患，宅在別墅中都不出來。

玉瑾這才知道霍京墨确實是個大忙人，不在這麽幾天，他加了好幾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自稱霍京墨的朋友的人。

加了之後也沒有說有什麽事情，沒什麽目的，嘻嘻哈哈的。

玉瑾的朋友圈沒什麽東西，所以也不介意。

只不過這些“朋友”發得勤，經常世界各地旅游之類。

對于這些小事，玉瑾并沒有意識到，他已經無意識融入了所謂的B市“頂圈”。

這天玉瑾下班以後，看見玉寧又在看電視，忍不住皺眉，放假之後玉寧看電視有些沉迷。

“玉寧。”玉瑾喊妹妹。

玉寧答應，将目光依依不舍從電視上離開：“哥哥怎麽了？”

玉瑾給他将練習冊翻出來：“以後每天寫一頁拼音好不好，是哥哥給你布置的作業。”

玉寧噘嘴，想撒嬌不寫，看到玉瑾非常嚴肅，想了想就乖乖點頭。

霍京墨從三樓下來的時候，就看到玉瑾坐在沙發上，玉寧坐在茶幾下的毛絨地毯上，拿着筆寫字。

霍京墨難得看玉瑾對妹妹嚴厲，就坐下來看熱鬧。

玉寧被關了電視有點不開心，但還是總體聽話地在寫。

“這麽小就要寫，看看圖畫本不行？”霍京墨在玉瑾邊上坐下，以玉寧聽不到的低聲問。

“她不看，積木也不玩，看電視太久了。”

這樣說話聲音小，湊得也近，霍京墨滿意，還想聽玉瑾多說幾句，轉眼玉瑾就和他拉開距離去看玉寧寫得怎麽樣。

“這個擦掉重寫好不好？”玉瑾指着一個畫到邊框外的拼音。

“不好。”玉寧突然放下筆，“哥哥我不想寫了。”

玉寧剛才看霍京墨下來就想和他玩，但是沒有寫完，玉瑾又要她擦了重寫，就有點不開心，

“不行。”玉瑾皺眉。

玉寧眨眨眼，忍不住去瞟霍京墨。

玉瑾發現他不在家這幾天，玉寧和霍京墨的相處不錯，他嘆口氣，語氣放緩了點：“你答應我寫完的，要遵守承諾。”

霍京墨被玉寧看樂了，忍不住開口幫了句：“我看晚點寫也沒事。”

玉寧得到一個幫襯的，立刻重新去眼巴巴看玉瑾。

玉瑾笑了下：“好，那先不寫。”

他站起來，路過霍京墨時面無表情掃視過去，留下他們兩個關系好的在客廳裏玩。

玉寧沒發現不對勁，就是覺得哥哥答應得有點容易，霍京墨好歹多吃二十來年的飯，也沒法繼續大爺樣的坐着了。

追出去前和玉寧打了個商量，指着那個出框的字母：“還是聽你哥哥的。”

玉寧看着瞬間空蕩蕩的客廳有些沒反應過來，霍叔叔走之前說聽哥哥的，但是哥哥說了好多話，而且剛才霍叔叔也有點和平常不一樣。

霍京墨如果知道自己這麽多天下來的僞裝，好不容易讓玉寧改變的稱呼，就因為剛才直接被打回原形，大概也忍不住吐血。

不過還好他暫時還不知道，玉寧這邊不算大事，玉瑾才是。

霍京墨趕上玉瑾的時候正好卡在他卧室的門口，玉瑾不想搭理要關上門，但霍京墨對自己比較狠。

用纏着繃帶的左臂堵着，玉瑾放棄關上，看着霍京墨：“幹什麽？”

霍京墨本來是因為知道玉瑾生氣想要道歉，說出口的時候反而是：“沒必要這麽生氣，你妹妹還小呢。”

“她答應我這頁寫完。”

霍京墨有瞬間感覺玉瑾比玉寧更像小孩子，因着這股執拗的勁。

他這麽點玩世不恭的态度立刻就被玉瑾察覺到，玉瑾原本還比較客氣，見霍京墨還是這種滿不在乎的模樣，直接道：“而且玉寧那邊的問題不大，是你。”

玉瑾沒什麽表情地看着霍京墨：“湊熱鬧，很好玩？”

他們這幾句對話的功夫，霍京墨以為玉瑾不會關門，便沒有堵着門。

迎接他的就是“砰——”一聲，玉瑾将門甩上了。

沒打到他的手，但是，霍京墨摸了摸鼻尖，感受到剛才玉瑾關門的時候應該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帶出來的風，挺大的。

霍京墨扭頭，看見玉寧剛好縮回從樓梯口探出來的小腦袋。

等霍京墨下樓之後，玉寧正在奮筆疾書地寫，霍京墨遠遠瞟了一眼，發現這字不說好看，至少能看出來認真。

玉寧寫完之後，跨過霍京墨有點擋路的長腿，登登登地跑到樓上去。

霍京墨思考片刻沒有學之前玉寧的樣子去偷聽，反正按照他之前的情況，玉寧只要很快下來，就說明了一切。

玉寧過了有半個小時才下來，看霍京墨還坐在客廳裏面，沒有找他，反而去了廚房，臨近晚飯，萍姨基本要準備好了。

霍京墨就聽到廚房裏面傳出來玉寧的聲音：“萍阿姨，哥哥說他晚上不下來吃。”

“不舒服嗎？那我幫你單獨分出來一份，你去送給你哥哥好不好？”

霍京墨覺得他其實也可以送的。

他這麽想着便站在廚房門口等玉寧，發現玉寧繞過了他，不得不開口輕咳一聲：“我和你一起。”

玉寧非常警惕，甚至抱着盤子退後半步：“不用啦霍叔叔。”

霍京墨：。

玉瑾第二天起得早，也不管霍京墨是不是要回去上班，直接自己打了車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和霍京墨置氣的，霍京墨對小孩子沒耐性，交不來也是理所應當的。

也可能因為今天就是六月二十一吧。

邬叔和他說了，成哥的弟弟，也就是肇事司機成勝利上午十點從監獄出來。

邬叔有沒有單獨和霍京墨聯系這事，玉瑾問了。

邬叔卻覺得不是大事，原話是“你喜歡的人，我肯定要把把關啊！”。

玉瑾一聽邬叔這麽說就知道他誤會得有點大，最後到底沒好意思和長輩說出他和霍京墨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

就是有點奇怪的是，邬叔這麽誤會着和霍京墨聊天，好比雞同鴨講，可是看他們兩個的态度，似乎挺投緣。

不過邬叔并不知道他現在在查的成勝利是因為霍京墨的關系。

他沒有問，玉瑾就沒有主動去說。

玉瑾今天對時間格外的看中，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時間，九點，只有一個小時了。

他無心工作，正巧有消息發進來。

【郝億：玉玉，在不在？】

郝億這人，就是霍京墨的其中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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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億：你幫我個忙，霍京墨不讓我進別墅，你幫我把一個宴會的邀請函給他怎麽樣？】

【玉瑾：我在公司。】

【郝億：沒事，他公司也不讓我過去！】

郝億的朋友圈非常活躍，玉瑾看着他發的這條消息，覺得他人也挺有趣的。

【郝億：宴會就今晚，你幫幫忙吧~】

【玉瑾：這樣霍京墨估計不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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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億：對！所以我來找你的，你幫我求求情。】

玉瑾放着沒管，他哪有這麽大的本事，他沒答應，以為那邊郝億是放棄了，沒想到過了幾分鐘，郝億重新發消息。

【郝億：我剛得到情報，我霍哥在公司，玉玉你幫我跑一趟吧。】

【玉瑾：……我沒邀請函。】

【郝億：不用擔心，我放他秘書處了，之前就是因為這個不讓我進他公司的。】

【郝億：高助理今天請假，你拿了直接進去找他。】

郝億又發來一連串的拜托，玉瑾看了眼自己電腦都沒有打開的桌面，還有過得格外慢的時間。

還是決定去看看，不一定給，畢竟他實在不知道成勝利出獄之後，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玉瑾到了秘書處，郝億的消息是準的，高潤确實不在，他是秘書長，工位就在霍京墨的辦公室外面。

邀請函也很容易看見，就在離垃圾桶最近的那塊桌面上，看得出來性命岌岌可危。

玉瑾拿起邀請函，站在高潤的工位上好久沒有動。

昨晚剛把霍京墨關門外，他要是霍京墨，絕對生氣。

何況他早上特地避而不見，現在過來的理由也根本站不住腳。

到了這地步，玉瑾也知道他有點愧疚昨天那麽對霍京墨，不過是随口說了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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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越臨近那個時間點，他越覺得事實可怕。

玉瑾手中無所事事把玩着差點被扔進垃圾桶的邀請函，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總裁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

玉瑾聽到動靜，從霍京墨辦公室裏面出來的人基本只有他本人。

他來不及多想，因為高潤的工位前面擋着的部分比較高，玉瑾條件反射地往下躲。

高潤的位置他之前從旁觀者視角看的時候，坐下的時候基本看不見，只要不離得很近……

玉瑾聽到毫不掩飾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氣息似乎停在他的上方。

掩耳盜鈴不太管用，玉瑾知道霍京墨大概之前就看見了，只能維持着鎮定的表情擡頭，看到霍京墨指尖不斷點着大理石構成的前臺：

“昨天是我說錯話，別生氣了。”

“今天才道歉，希望不算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