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霍建山和明慶抵達病房的時候, 玉瑾身上的藥效已經過去，正在聽醫生的囑咐。

按理說來醫院注射了對應的藥是不用繼續住院觀察的，但是玉瑾這次的反應格外大, 測試後發現他身體中有抗藥性，由于此先不太妥當的解決方式而造成。

秉持着自己的責任, 醫生詢問玉瑾之前是不是用過類似的藥劑, 以及上一次是怎麽樣解決的，原本高潤想幫忙解釋，但玉瑾沒避諱，敘述的過程條理清晰、非常鎮靜。

醫生表示這就是原因。

“抑制的藥物因此生效也慢, 建議今晚留院觀察。不管是助興還是誤服，這種藥劑對身體都不會好, 建議盡量少用。”

這幾句話正好被霍建山和明慶聽見了，兩人也不知道是誤會了什麽, 自己腦補出了一系列事情。

霍建山就知道自己平時哪見霍京墨心虛過, 他之前是沒多想，以為是遇到了玉瑾的事情這小子就是說不清。

現在倒好, 原來是做了這種事。

年輕人愛玩愛鬧可以理解, 但是只有他們上了年紀的人才會知道健康有多難得，而且是和明慶一起聽到這件事，即便是霍建山也覺得臉上有些挂不住。

單看面部表情變化, 明慶要淡定些, 當然也只是一些，他看着玉瑾長大, 說是半個父親也不為過, 如今時隔多年再次見面是在醫院，那麽蒼白脆弱地躺在病床上, 任誰看到都不好受。

這麽多人中，玉瑾反而是最後才在高潤提醒下發現有人來了。

他微微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人，十年不見，明慶的變化其實不算很大，玉瑾一眼便認了出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只不過時間過于久遠，對明慶來說不算太久的十年，是玉瑾人生的一半。

“師父？”玉瑾小聲喊。

明慶點了點頭，默不作聲用指尖撫去眼角的淚痕。

“本來以為沒有見面的機會，偶然得到消息，我便來看看你。”明慶走到玉瑾的病床邊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玉瑾從事發後一直平靜的表面終于有了裂痕。

之前第一眼見到霍京墨，他很高興霍京墨可以這麽快找到他。

但霍京墨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卻那麽說，玉瑾分不清霍京墨是故意的還是真那麽認為，他以為即便不了解，不信任，聽個解釋不直接認定是最基本的。

而當時的情況不允許他解釋，他也不想崩潰，之前也歇斯底裏過，事後想起來自己都覺得是猴戲。

所以不想再鬧得難看了。

霍建山這時候也調整好狀态走過來，畢竟年紀大了，淡定點。

“霍京墨在樓下停車，等會兒上來我好好說說他。”

說他的理由是什麽，不言而喻。

只有玉寧有些懵懵懂懂，大眼睛四處看着，也不知道聽懂了多少。

玉瑾意識到兩人都誤會了：“這次和霍京墨沒關系。”

高潤咳嗽了聲，俯身問玉寧：“叔叔帶你去買零食好不好？”

玉寧在幼兒園聽老師講過小朋友被拐賣的故事，都是這樣的案例，反而把哥哥的手攥得更緊。

妹妹有警惕心值得表揚，玉瑾臨時停止給兩位長輩解釋，一會兒也不知道會說什麽，玉寧可能不方便聽。

“想去的話可以去。”玉寧聞言思索了下，她比較希望哥哥帶她去，但是哥哥明顯不能下床，那個說要帶她去的叔叔看起來也不錯，哥哥答應了。

于是玉寧點點頭，便換了一個人牽手出去。

“這次和他沒關系，那就是不止一次。”霍建山臉色更加不好看。

玉瑾張了張嘴，想說第一次也不是霍京墨給他喝的，反而是幫忙了。

可想到自己的目的，最後輕輕說了句：“我一會兒不想見他，之後可能也是。”

霍建山聞言直接表态，半點沒站在霍京墨那邊：“我現在出去等着不讓他進來。”

他也有意讓他們師徒單獨聊聊，房間中便只剩下明慶和玉瑾。

明慶只覺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一聲嘆息：“我當年看到你父母出事的消息太遲了，也沒陪你，辛苦了。”

“沒事的師父。”玉瑾笑起來，“您身體健康，現在願意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明慶聽玉瑾這麽說，再次覺得自己當年實在無情，在授課完畢之後就那麽無聲無息走了，按照玉瑾的性格，後來的年節肯定會來看望他，最後看到的卻只是人去樓空。

往事都過去，倒也不用再提，明慶想着不如現在趁着有機會彌補。

“現在沒上學了嗎？”年紀來算玉瑾現在才剛過20周歲，應該還是在學校的，但是之前和霍建山聊天中，玉瑾似乎是在霍京墨的公司工作。

玉瑾微怔，回國以後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導致他也好久沒有去思考。

“是休學了。”玉瑾看着明慶，卻有些說不出自己不打算再回去這件事，“大學是在國外讀的，玉寧沒辦法上國外的小學，我就帶她回來了，想着安頓好再回去。”

明慶聽玉瑾這麽說，立刻便猜到玉瑾這休學，大抵是沒有回去的打算。

“你自己有安排便好。”他沒有責怪孩子的打算，放緩語調說起另一件事：“說起來我和我的伴侶，你也見過，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你以前喊張叔叔的那位。”

玉瑾有印象，小朋友其實在某些時候是很敏銳的，他那會兒就覺得張卓骁和師父的關系，似乎過于親密了？

明慶看出來玉瑾的表情變化，笑道：“後來才确定的。我和他一直想收養個孩子，只不過這種事是不好辦，大了離心，小了我們精力有限，更何況卓骁那邊的情況比較複雜，無緣無故戶口上多了一個人，他的那些侄兒也不知道會做些什麽。”

玉瑾點點頭，張卓骁當初天天帶着花來看明慶的，每天的車也是不重樣……想必也是為了家産可以争得頭破血流的大家族。他家當年沒落成那樣，都淪落到反目成仇的情況，玉瑾深有體會。

“不過我瞧着你妹妹和我投緣。”

玉瑾眨眨眼，雖說對眼前的人信任，卻還是無故警惕了起來。

明慶看他這幅炸毛警惕的樣兒就知道他想歪了，連忙擺擺手：“不是要收養玉寧，我是想着，可以可以讓玉寧認我和卓骁做爺爺，你以後回去上學不方便照顧，我們可以幫忙。”

“只是想有個孩子在身邊熱鬧。”

玉瑾才算聽出，師父這是在幫他。

“師父，其實我……不打算回去上學了，讓玉寧一個人留在國內，太長時間不見面，我會想她。”明慶已經說了可以幫忙照顧，玉瑾能放心，但是舍不得。

“這也是。”明慶點了點頭，轉而問起玉瑾在國外的專業。

“國外的戲劇。”玉瑾有些不好意思。

“嗯？”玉瑾的回答讓明慶十分意外，畢竟藝術類的專業非常考驗家底，他認為玉瑾會選更容易就業的專業，但竟然沒有。

玉瑾看出來明慶的驚訝，他面上微紅，因為自己當初的天真。

“這個好啊，在國外是哪個學校？”明慶問得更加仔細。

玉瑾以為師父只是好奇，便有問必答。

沒想到明慶聽過後，素來起伏不大的情緒露出明顯的高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我有位筆友是那所大學的教授，我記得你們學校是可以轉學的吧？”

玉瑾配合點頭：“但條件……”很多。

适配專業少，國內要有大學要接受，還需要拿到推薦信，費時費力不一定能夠成功，所以玉瑾其實沒有考慮這條路。

“你等等我，我今晚回去發一封郵件問問他，看能不能轉到我現在當名譽教授的大學，就在B市，妹妹也在這裏上學，你們可以一起。”

明慶三言兩語将玉瑾上學的事情解決，玉瑾恍惚幾秒才想起來道謝。

說不上學一點遺憾都沒有是假的，他只是認為自己應該更加實際一些，但是現在，如果可以申請轉學到國內，似乎一些困難都迎刃而解。

玉瑾想着，又忍不住重複了一遍謝謝。

明慶笑容慈祥：“玉寧認不認我做爺爺我還要再去問問，你是哥哥，我先問問你。”

他忍不住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玉瑾的頭發，心裏多有感慨，玉寧乖巧懂事是一方面，但他歸根結底他還是心疼玉瑾。

玉瑾一時沒開口，人的聲音老得是最慢的，他光光聽着嗓音，恍惚回到無憂慮的小時候。

轉學的事情，明慶說着輕松，實際上絕對不好辦，雖然頭發還是黑密，玉瑾要是沒記錯，明慶也即将花甲之年，如此不能享天倫之樂，反而要為他的事情奔波，只叫這一聲又怎麽抵掉恩情。

“怎麽，不願意？”明慶也差不多知道玉瑾的性格，立刻佯裝生氣。

“沒……爺爺。”玉瑾叫得比較生疏，從他出生的時候爺爺便去世了，因此沒這麽叫過人。

“嗯，這就對了，你做好榜樣喊順口，之後妹妹和你學。”明慶笑着應了。

他們剛聊完，門口便傳來了霍京墨的霍建山的聲音。

明慶就也出去看，只不過他對着霍京墨委實也做不出笑模樣。

玉瑾說和他沒關系，他們卻都不太相信。

“京墨，小瑾現在還需要好好休息，我們便都回吧。”明慶溫聲道。

霍京墨有氣沒地撒，最後長長呼出口氣：“行，現在回去？”

合着他就是來給人當司機的。

霍京墨掃了圈人發現少了兩個：“玉寧還有高助理在哪。”

“買吃的了。”霍建山擺擺手，“我們先走。”

不快點給霍京墨找點事做，一會兒他想進去的時候他們都拖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