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生(小修)天上一輪圓月高挂,向人……
天上一輪圓月高挂,向人間灑下清幽幽的光輝。月光下屋檐彎彎,萬物似是都在沉睡。
西平府平山縣一戶人家裏,卻是門前屋後昏黃的燈籠高高挂起,照亮一片。
後廚火舌吞吐,丫鬟端着熱水匆匆而過,急步走進廂房。
堂屋裏的兩位老人,一位端坐着,手緊抓扶手;另一名站起來嘴裏念念叨叨,又朝西雙手合十拜了拜。
廂房外,門窗邊,有一個中年男子在着急的踱步,嘴裏念叨着“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求求一定要母子平安!”
念叨了一會,男子又停下來,快步走向窗邊,墊着腳尖巴拉着窗棂貼着窗縫往裏看,卻被緊密閉合的窗紙阻擋了全部的視線,男子不死心又轉過頭去,側耳細聽廂房裏的聲音。
而廂房裏,床上産婦四肢纖細,肚皮高高聳起,慘白一張臉,銀牙緊咬,大汗淋漓,頭發濕成一絡絡,嘴裏發出一陣細若無聲的哭泣,間或又是斷斷續續凄厲的無力的呻*吟。
“夫人,你要用力啊!”穩婆急出滿頭大汗,“羊水已經破了一天了,再生不出來大人小孩都有危險。”
“夫人,夫人,先喝口參湯。”快步進來一個中年嬷嬷,腳步很急,手卻穩穩端着一碗黃色參湯。
“喝下去!全喝下去你就有力了。想想媚姐兒,還有肚子裏的小少爺。夫人,你得撐下去。”
産婦眼裏發出一陣兇狠的光,張嘴,仰頭,大口大口喝光了參湯。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廂房裏傳出“生了,生了”的穩婆報喜聲,而後漸漸低下去,“是個姑娘。”
窗外男子似乎聽到一聲生了,但緊接着又漸不可聞,不由得着急的呼喊,“元娘,元娘,你還好嗎?”
停了一頓,廂房裏回複到,“少爺,夫人平安生了二小姐。”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窗外男子松了一口氣,笑咧了嘴,轉頭向堂屋裏坐着的老人喊道,“爹,娘,我又多了一個女兒。”
堂屋裏的兩位老人嘴角掀起一抹強笑,眼中卻隐約見失望,眼見男子又扒拉着窗棂往裏偷看,雙方無奈對視偷偷的嘆一口氣。老爺轉頭瞄一瞄手邊的小弓箭,手卻拿起右邊的紅手絹,指揮仆人挂到大門右邊。這是告訴路過的人,這家有新生兒出生,紅手絹代表是女兒。
而老夫人則走向廚房,裝上一大碗早已準備好的紅糖雞蛋,準備送入廂房給産婦。
廂房裏,嬷嬷把嬰兒遞給穩婆,轉頭輕輕對産婦說,“夫人,你先睡一睡。”
只是床上産婦不知何時已經閉上眼,床單上暗紅色的血液蔓延開來,血腥而刺眼。
“夫人?夫人?小姐!”嬷嬷先是輕輕呼喚,驀地發出一聲凄厲的大喊,“來人啊,快請大夫,小姐大出血暈過去了。”急得連未出嫁時的稱呼都出來了。
“大、、、大出血”窗外的男子似是不認識這幾個字喃喃重複道,随後反應過來擡腳往屋裏沖,卻一個左腳絆倒右腳摔了個正着。他也不顧出血的手掌,一個跳躍起來繼續往前沖,沖進廂房卻被嬷嬷擋出去,嬷嬷急得顧不得禮數,“少爺,少爺,你進來有什麽用呀。去請大夫!快去!”最後一聲已帶上破音。
“對,對,大夫,大夫。”男子重複到,轉頭又往外沖。門外卻是漆黑一片,男子也不顧,閃身沒入黑暗中。
捧着紅糖雞蛋的老夫人,聽到大出血,抖了一抖,碗掉地上碎得稀巴爛,雞蛋糖水灑了一地。顧不得收拾,老夫人急急忙忙邊産房趕邊問,“怎麽了?現在夫人情況怎麽樣?”
而指揮着挂完紅手絹的老爺也不回房了,在堂屋急的團團轉。
也不知過了多久,中年男子神奇的在漆黑的夜裏啪啪啪的敲響本縣權威老大夫的屋門,已經熄燈休息的老大夫被拉起來,只來得及拿上藥箱馬上被男子拉着出門,跌跌撞撞的差點跑散一身老骨頭。
醫者仁心,救人要緊,老大夫白發蒼蒼,也不用避嫌,直入産房,一手針灸先止住血崩。摸摸胡子,沉吟道,“我先開一副藥,你們馬上派人取藥,立刻煎服。”
好在老大夫家不遠,仆人順利取到藥,産婦煎服後終于神态好轉,平穩安睡。
夜已深,老大夫收拾好醫箱,出了産房門後,對着男子猶豫踟蹰良久,最後看的男子都惶恐了,顫抖着說,“大夫,你這樣看着我,我夫人,我夫人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呀?”
老婦人也惶恐着說,“是呀,大夫,有什麽話你就說,這樣怪讓人害怕的。”
大夫嘆口氣後,不忍說道,“順兒,咱們街坊,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媳婦這次,生産時間過長,又産後血崩,雖然止住血保得平安,終歸身體有損,可能影響以後生育。你們還年輕,慢慢調理。”
叫順兒的男子驚訝到來不及回答,年紀大的老夫人被這個消息驚得失了神。
而夫人的陪嫁嬷嬷已經忍不住了,急到,“大夫,我家小姐怎麽會影響生育?她還沒生下兒子呢,你可一定要治好她呀。”
“暫時先止血、調養,等她出了月子我再給她細細問診。”老大夫答道。
陪嫁嬷嬷聽聞此言,知道當下亦只能如此,無奈收起手帕,狠狠按下眼角的淚水,轉身回産房照料産婦。
産房裏,産婦正在安睡,陪嫁嬷嬷輕輕掀起被角确認再無出血,又細聽産婦呼吸平緩深長,吊着的心略微松了松。
産婦旁,襁褓包裹着的嬰兒正在安睡,嬷嬷注視着小嬰兒一會,給産婦按了按被角,吩咐丫鬟到,“紅線,把二小姐先抱到隔間吧,別吵着夫人,讓夫人好好睡一覺。”
“是,餘嬷嬷。”
睡夢中的嬰兒張了張嘴巴,未曾被驚動。
半夜,院子裏的另一頭,老爺和老夫人躺在一張床上,轉輾反側。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忍不住幽幽說了一句,“怎麽就影響以後生育了呢?你說這次如果是一個男孩多好!”
旁邊躺着的老爺默然半晌,睜着眼看着漆黑的床頂,最後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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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憐的兒,你這次生的怎麽就不是一個小子呢!”
天可憐見,滿月這天,蘇明月醒來迎接一個新的清晨,聽見的第一句話就是嫌棄自己不是一個男孩。
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亡,但不知是漏喝孟婆湯還是何種緣故,前世的事還記得真切。她也知道自己應該是胎穿,從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重新開始。只是小嬰兒的腦容量過小,身體發育跟不上,整日看也看不清,聽也聽不明,只能吃奶和安睡。蘇明月努力收集信息這麽久,也只知道自己投胎到古代的一個讀書人家,祖父祖母尚在,父親母親恩愛,她還有一個姐姐。
此刻,說話的聲音卻不屬于她記憶中的任何一人,蘇明月努力睜開眼,隐隐約約看見說話的是一個古代發飾的中年婦人。這個說出心聲的中年婦女是何人,蘇明月就搞不明白了。
開局就想換個性別。
蘇明月心裏暗嘆,只是此時她身是一個剛滿月的小嬰兒,再多的想法也表現不出來。
又聽見一個溫柔的女聲細細說,“娘,你別這樣說。都是我懷胎十月生的,你看二姐兒,餘嬷嬷說長得像我小時候呢。”
哦,是外婆。
“我的兒哦,你命苦呀。長得像有什麽用,大夫說你傷了身以後難懷上了,你怎麽辦啊,我可憐的兒。”中年女聲根本不聽勸。
這個外婆不行!
蘇明月立刻下了判斷。
果然,溫柔女聲臉低下了頭,一滴清淚慢慢落下來。
畢竟是自己這輩子的母親呢,蘇明月立刻哇哇大叫,幹哭,小嬰兒的哭聲吸引所有注意力。
“夫人,別哭,雖說出了月子,但是還是傷眼呢。”餘嬷嬷即使身為一個下人,也忍不住插嘴了,“老夫人,大夫只是說夫人傷了身,難懷,可沒說懷不上。慢慢調理幾年就行了,咱家什麽樣的人家,怎麽調理不行。”
“對對,咱慢慢調理,”中年女聲似是認識到不妥,改口到,“到時候需要什麽藥材,讓你弟尋來給你。不用怕,咱們一定生到男孩為止。”
餘嬷嬷氣到,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只能又插嘴到,“今天可是二小姐的滿月日子,可不能落了喜意。紅線,你過來,帶老夫人去補一補妝。”
“是。”紅線應聲而出,“老夫人你随我來。”
中年女聲看氛圍不對,吶吶到,“元娘,那我去了。”
溫柔女聲不應答,中年女聲只能跟着丫鬟走了。
“夫人,”餘嬷嬷柔聲安慰說,“你別聽老夫人的。那些年,老爺一直被外邊的狐媚子迷了心,老夫人生了二少爺三少爺後,才漸漸收心。老夫人她呀,就是立不起來的,她這輩子就靠着兒子了。”
“餘嬷嬷,我知道。”溫柔女聲帶着淚意說,“我娘他,未嫁從父,出嫁從夫,丈夫靠不住靠兒子,她自個人是立不住靠不上的。我這輩子,不能當一個像我娘這樣的娘。”
“夫人,別怕,咱們會治好的。”
唧唧,蘇明月心裏發出感嘆,這嬷嬷比親娘更像娘了。
忙忙碌碌的滿月宴就這樣過去了,蘇明月被裹在大紅包被裏面抱出去展示了一圈,得到了一系列的長得真好,真俊的客氣評價。
因為有一個胎穿的成熟靈魂,不哭不鬧,偶爾看到重量級人物,比如蘇祖父蘇祖母蘇爹,蘇明月還會咧開無齒的笑容。這穿也穿了,讨好一點家裏人容易過的好。反正笑一笑,也不要錢,對吧。
對生活低頭,這活,蘇明月熟練了。
但是,當外祖母想要抱起新生兒時,蘇明月卻哇哇大哭起來。
誰還沒有一點小脾氣,嘿。
到了月上柳梢時,男主人,哦,蘇明月知道了這是這輩子的爹,大名叫蘇順,終于應酬完抽空來到了房間看看老婆女兒。
對了,蘇明月還知道,自己的姐姐,叫媚姐兒。
老二,女,想要生弟弟。
不管弟弟有沒有生出來,蘇明月都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暗淡無光。
“媚姐兒睡着了?”蘇順先問大女兒。
“少爺,大小姐在西廂房睡着了,紅線陪着呢。”餘嬷嬷低頭答到。
“嗯,你先下去吧。”
餘嬷嬷低頭碎步走出房間,蘇順上前坐在床邊握着妻子的手,問到,“今天怎麽眼角紅紅的?”
“不過是開心的,”沈氏元娘并不想向丈夫說自己親娘的不是,于是轉移話題,“咱們二姐兒的名字你取了沒?今日已是滿月,老叫二姐兒也不是辦法,早取名也好上族譜。”
“取好了。”蘇順笑到,“你生她的時候正是十五,天上好生一輪明月。她從明字,叫蘇明月。你看怎麽樣?”
“蘇明月,蘇明月。”沈氏低聲重複,展顏一笑,“這名字好。”
于是,蘇明月得到了一個跟前世一樣的名字。
似是未知的力量,用相同的标記,将前世今生連在一起
命運的齒輪,重新開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