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0
兩人吃過飯, 離開餐廳。
繞過紫藤花海的中央休息區,經過另外一側的桌椅, 杜青站起身, 跟了他們。
三個人一起坐電梯下來,出了大樓,闕婠婠跟着杜青走到車旁。杜青明明拿着車鑰匙, 卻沒有按下去,而是看着闕婠婠,表情糾結。
闕婠婠:“……怎麽不開?”
杜青:“要不……闕小姐去坐顧老師的車?”
闕婠婠:……?
她回頭看了一眼。
顧嶼風站在另外一輛車旁邊, 隔着十幾米, 捏着車鑰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闕婠婠眨了眨眼睛,扭頭, 壓低了聲音問:“杜青杜青!你快看顧老師!是不是傳說中那種‘三分涼薄三分譏笑四分漫不經心’的表情?!”
她看小說的時候, 經常看到這種描述,好像霸總的臉是個扇形圖似的,她很難想象出來這種表情具體是什麽樣子。
但她看到顧嶼風的時候,莫名就想象出來了!
他的表情就挺耐人尋味的,有那種涼薄、譏笑、漫不經心的感覺了!
似乎下一刻,他就會薄唇輕輕勾起,冷漠道:“天涼了, 闕家該破産了。”
闕婠婠興奮地問杜青:“怎麽樣,像不像?”
杜青嘴角抽了抽,他可不敢笑,硬生生憋住了。
其實按照行程安排, 顧老師和闕小姐用完餐, 他就開車送闕小姐回去。但按下車鑰匙之前, 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顧老師正站在車邊,明顯是要等闕小姐上他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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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青不明白行程為什麽突然改變,但他自然要以顧嶼風的意願為先。
瘦白的手指推了推黑框眼鏡,杜青板着臉,臉頰因為憋笑而顯出肌肉的線條,神色卻依舊淡定,道:“顧老師在等闕小姐。”至于他,如果顧嶼風沒有另外的吩咐,他就跟着他們的車,方便顧嶼風随時換車。
“好吧。”闕婠婠無所謂坐誰的車,反正顧嶼風也要去她的家裏。
她轉身朝着顧嶼風跑去。
身上米白色的羽絨服蓬蓬的,像是一片輕盈的雲朵。
躲在遠處車裏的雲音,差點把牙齒都咬碎了。
她出來的時候因為要追杜青的車,太過匆忙只來得及抓起車鑰匙,身上還是一件羊毛長裙,沒來得及穿上厚外套,在冬天的首城,幾乎要凍僵。
她躲在車裏暖和一會兒,又擔心錯過闕婠婠出來,只能從車裏下來到大樓出口附近看看,凍得受不住再回到車裏。
來回折騰,凍得手腳冰涼,都快要感冒了。
然後,她看見了闕婠婠和顧嶼風一起出來!
跟闕婠婠吃飯的,果然是顧嶼風!
而不是她自欺自人以為的杜青!
嫉妒的火焰幾乎要将雲音焚燒。
她在外面挨着餓,受着凍,闕婠婠卻在一座難求的旋轉餐廳,跟顧嶼風一起用餐!
現在,顧嶼風竟然還在等闕婠婠,等她上他的車!
他難道還要親自送闕婠婠回家嗎?
雲音不敢置信地拿起手機,想要拍下闕婠婠跑向顧嶼風的一幕,這樣的照片,再配合一些似是而非的說法,完全可以扭曲成“闕婠婠糾纏顧嶼風”。
顧嶼風高高在上,未必會理會這些小事下場辟謠。到時候,闕婠婠會被顧嶼風的粉絲們撕成碎片。
雲音舉起手機,剛剛打開攝像頭,就發現鏡頭裏,顧嶼風扭頭看了過來。
他神色漠然,目光冷戾,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本來無悲無喜,卻因為她的動作被冒犯,而發了怒。
雲音猛地低下頭,腦門砸在方向盤上,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手機幾乎握不住,從掌心脫落掉在車裏。
雲音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遠離人世高高在上的神祇,會從神座上走下來?
難道就因為闕婠婠嗎?
憑什麽?!
一個唯唯諾諾平庸無奇的女人,憑什麽能把神明拉入人間?
雲音恨得牙癢癢。
顧嶼風那樣的人物,無情無欲,怎麽可能動凡心?
也許,只是因為要跟闕婠婠錄《全民熱戀》的綜藝,不得不營業一下,假裝跟闕婠婠是cp?
越想越覺得可能。雲音激動地擡起頭,發現闕婠婠已經上了顧嶼風的車。
她連忙發動車子跟了上去。
然後,眼睜睜看着顧嶼風的車子停在家門外,而闕婠婠領着顧嶼風進了家。
雲音來不及把車慢慢倒騰進車庫,只匆忙在路邊一停,追進家門,就看見顧嶼風跟在闕婠婠身後,去了她的卧室。
闕婠婠還關上了門。
顧嶼風回頭看了一眼關緊的房門,神色未動。
“顧老師坐。”闕婠婠打開櫃子,翻找合同。
顧嶼風環視一圈。
屋子很小,只放了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一桌一椅。
這樣的布置,根本就不像是這家別墅的女兒,更像是女傭住的地方。不,應該說比女傭還不如,因為這個房間就在廚房的正對面,哪怕在一樓的客房中,也屬于位置最差的。
只有靠在牆角的吉他,顯出幾分不同,昭示着她歌手的身份。
屋子太小,連個書櫃都沒有,她去找合同,是打開衣櫃翻找的。
顧嶼風掃了一眼,衣櫃上半部分塞滿了衣服,看那折疊壘放的方式,就知道這裏面不會有高奢。衣櫃下半部分塞滿了書,此時,闕婠婠正從那書堆中把合同拿出來。
“顧老師。”闕婠婠把合同遞給顧嶼風。
顧嶼風坐在了椅子上,翻看合同。
他很有耐心,一頁一頁都是仔細逐條看過,修長的手指握着薄薄的文件,天生就帶着不疾不徐淡定從容的氣勢。
屋外卻突兀地響起了敲門聲。
“玉婉,你在嗎?”雲音的聲音溫柔而甜美。
闕婠婠面無表情:“不在。”
“……”雲音憋了一會兒氣,“玉婉真會開玩笑,你不在的話,那是誰在說話?”
闕婠婠:“闕玉婉已經死了,現在說話的是闕婠婠。”
她的話輕描淡寫,但莫名就有幾分幽涼。在這冬日的午後,有種瘆人的感覺。
顧嶼風的目光從合同上離開,擡眸看了她一眼,眸光沉沉。
雲音搓了搓胳膊上冒起來的雞皮疙瘩。屋裏的人一聽就是在開玩笑,應該是不想給她開門而已。但不知為何,她的心頭毛毛的,有涼氣從脊梁骨直蹿後腦勺。
“好吧,闕婠婠,你給我開下門,我有事跟你說。”雲音強自鎮定,但尾音還是帶了點顫音。
闕婠婠:“有事改天再說,我現在有客人。”
雲音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将聲音控制得溫柔,笑道:“我知道你有客人,正好我也有話要跟顧老師說,開下門吧。”
“你要跟顧老師說話?”
屋裏唯一的椅子被顧嶼風坐了,闕婠婠坐在床邊,她雙手向後撐在床上,兩條白皙的小腿晃了晃,笑眯眯地問:“那,顧老師,你要跟外面這位女士說話嗎?”
她是笑着問的。
但顧嶼風莫名有種直覺,如果他回答“要”的話,那他的下場很可能跟上次的顧天一樣,被小姑娘一腳給踹出門去。
“不要。”顧嶼風斬釘截鐵。
闕婠婠笑了一聲。
“聽到了嗎?他說不要跟你說話。”
雲音死死地握着拳,指甲深深地掐着掌心,“咔吧”一聲輕響,新做的美甲硬生生折斷了。
她盯着緊閉的房門,眼圈漸漸紅了。
這是她來到這個家,最委屈的一天。
怒氣在胸腔激蕩,她想要捶門,想要讓女傭幫她把門砸開。
但是她不敢。
如果屋裏只有闕婠婠一個人,那她怎麽折騰都行,但偏偏屋裏有顧嶼風。
雲音僵直地站着,做了無數個深呼吸,才勉強鎮定下來。
“顧老師,您和闕婠婠有正事商量啊,那我不打擾您了。”留下溫柔體貼的話,雲音拖着僵硬的腿轉過身。
應該就這樣離開的,但終究是意難平。
雲音回頭,委屈又隐忍:“顧老師不想和我說話,我完全理解,畢竟,我沒有闕婠婠那麽……那麽厲害,能搶到跟顧老師組cp上戀綜的機會。我,我——”
話音哽咽,雲音踉跄着跑開了。
闕婠婠“撲哧——”笑出聲來。
“顧老師——”她仰着一張瓷白的小臉,晃着白生生的小腿,拖腔拉調地開口,“溫柔甜美、純潔善良、才華橫溢的大小姐受委屈了,顧老師,您不去追嗎?”
顧嶼風莫名其妙地瞅她一眼,“關我什麽事?”
再說,雲音做過什麽就“溫柔甜美純潔善良”了?
她有照顧老幼嗎?有給大家編棕榈簾子嗎?有給大家采薄荷草捕魚捉雞嗎?有深夜入水明明游不動還要咬牙堅持就為了去救小朋友嗎?
說什麽才華橫溢?
就她那聲音,也好意思稱才華橫溢?
她能随便唱一句就讓大家陷入沉睡嗎?她能坐在黑色礁石上唱歌,引得魚群環繞嗎?她能讓海豚繞着小船戲水不肯離去嗎?
還有,大小姐?
一個鸠占鵲巢的養女,不知感恩,欺負親女的白眼狼,算得上什麽大小姐?
顧嶼風輕嗤一聲,從椅子上探身,握住她的肩膀,輕輕一帶,讓她站起身。
“過來,看看你簽的什麽爛合同。”
作者有話說:
顧老師:溫柔甜美、純潔善良、才華橫溢的大小姐,在我心中另有其人。是誰我不告訴你們,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