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終是難自拔

等到兮兒也離開之後，尹離原本嬌柔平和的表情一下子就變的猙獰起來。慵懶的目光一下子射出了光芒，那陰鸷的眼神卻與她溫柔可人的外表格格不入，好像是把禿鹫的眼睛鑲嵌到孔雀的身上一般，很是別扭。然後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她的眼神又變的惆悵而脆弱，她輕輕的靠在了椅子上，似乎有些疲累了。

“小雪。”低低的喚了一聲，從門外進來一個穿着水綠色的大約十七八歲的女子，容貌倒還甚為清秀，梳着一個簡單的發髻，一雙眼眸分外的澄澈，正是當年伺候兮兒的貼身婢女小雪。

“離妃娘娘。”小雪低低的應了一聲，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麽都不懂的丫頭了，看起來對于宮裏的規矩似乎也很了解了。低眉斂目的跪在地上，有些擔憂的看着一臉疲憊的尹離。

“陪我說會話把，我突然覺得好累。”此時的尹離已經完全卸去了一臉的僞裝，沒有過分的嬌弱，也沒有過分的妖媚，只是很疲累的靠在椅子上，眼中寫滿了疲憊，很難把她和剛才那充滿計謀算計的女子聯系起來。

“娘娘，你怎麽了？”小雪關切的問道，記憶中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如此脆弱的娘娘了。

“小雪，你說我是不是很壞？是不是個蛇蠍心腸的壞女人呢？”尹離低低的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奢華的布置，這些都是上官風和歐陽幕星賞賜的，作為一個女人，能夠歷經三代帝王而聖寵不衰，自己恐怕是史上第一人了吧。可是這又何嘗是自己所願呢，天生麗質難自棄啊，如果可以，她寧願用自己的美貌換一生平淡的幸福。

“怎麽會呢？娘娘是個好人，當年若不是娘娘出手相救，小雪只怕早就已經餓死街頭了。”小雪連忙搖頭，在她心裏尹離一直都是當年那個溫和的女子，她只知道自己的命是尹離救的，就算尹離要她去死，她也會毫不猶豫的。

“可是，我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今天我派了殺手去殺歐陽澤軒，其實我早知道那十八個心高氣傲的廢物是不可能殺得了歐陽澤軒的，只是我料定了兮兒今日一定會去小樹林，我要她救歐陽澤軒一命，在這個原本是她和歐陽澤軒婚宴的日子把他們之間的一切全部做一個了斷。”尹離慢慢的說道，沒有理會小雪驚訝的目光，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一般，繼續說道：“剛才歐陽澤軒過來，我故意在兮兒面前裝出一副受驚的樣子，就是為了要兮兒相信歐陽澤軒對我淩辱，這樣，她才會更恨歐陽澤軒，才能夠專心複仇吧。”

“娘娘這麽做都是為了替先皇報仇，替上官家百餘條冤魂報仇。這些不能怪娘娘的。”小雪雖然不相信那麽善良的尹離竟然會有如此的設計，可是她還是安慰起尹離來。

“報仇麽？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要報什麽仇了。我這樣，是不是做錯了呢？”尹離仿佛是在喃喃自語一般，烏黑的眼眸一點一點渙散起來，整個人仿佛在進行着劇烈的掙紮一般，好像在風中瑟瑟發抖的枯葉一般。

“娘娘。”小雪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尹離，只是擔憂的喊了一聲。

尹離沒有理會小雪的呼喚，只是呆呆的坐在那裏，目光似乎飄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然後她的目光陡然變的陰鸷起來，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她再次擡眸的時候，所有的疲憊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妖媚和慵懶。

“小雪，有件事情我要你去辦。”尹離幽幽的開口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婢女。

“娘娘只管吩咐，不管什麽事情，小雪一定拼死辦到。”小雪的眼中閃爍着堅定的目光，這條命本就是娘娘的，就算娘娘要拿去，她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唉，傻孩子。”尹離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忍，終究還是繼續開口了，“我要你去洛國的洛城西郊找一個叫做獨孤絕的人，把這封信帶給他。”

小雪接過尹離手中的信封，鄭重的說：“娘娘放心，小雪一定帶到。”

“嗯，信帶到之後，你就不要再回來了吧。這宮中是非之地…不适合你。”沉默了許久尹離淡淡的說道。

“不，小雪要陪在娘娘身邊幫助娘娘做娘娘想做的事情。”小雪一臉堅定的看着尹離，眼中似乎還閃爍着淚光，似乎在告訴尹離不要讓她離開。

“你真的想幫我麽？”尹離擡起了眼眸看着這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婢女，其實小雪的回答她早就已經料到了，她之所以那麽說，不過是欲擒故縱的把戲罷了。

“嗯。”簡短而堅定的回答，小雪堅定的跪着。

“那麽，你就留在洛城的西郊幫那個叫沈哲的少年吧。如果我的消息沒有出錯，他現在應該是韻流山莊的少莊主了吧。”尹離的眼眸中浮現出一片溫柔的目光，仿佛是母親看着自己孩子般的慈愛，只是也是一閃而過罷了，旁人看來，她的目光仍然是平靜無波。

“好。可是，我要怎麽幫他？”小雪沒有問為什麽要幫他，也沒有問他是誰，她知道有些話，她不該問。

“按他說的做就好。”尹離只是淡淡的說道，就示意小雪離開了。

小雪離開之後，尹離默默的起身，現在已經是夏末初秋了，雖然天氣還沒有轉涼，可是窗外的花似乎都凋謝的差不多了。一時之間，她又變的惆悵起來。

“這麽多年了。浩哥哥，你希望我為你報仇麽？曾經我也想放下仇恨的，可是，拓跋鴻卻再一次欺騙了我，在我想要原諒他，和兮兒默默生活下去的時候，他卻又這麽傷害我。帝王啊，都是最無情的人，他們的話都是謊言，都是謊言。所以，我要讓這些所謂的帝王都付出代價。是不是，我坐擁了江山，就再也不要受到帝王的擺布了呢。”原本是喃喃低語的尹離在說道後面幾句的時候神情又有些扭曲起來。

“主子。”一聲沉靜的女聲響起，打破了尹離的沉思。

“流泉。有什麽事情要彙報麽？”尹離似乎并不驚慌黑衣人闖入自己的寝宮。

“禀報主子，屬下無能。蘭貴樓那裏還是什麽都沒有查到。”被喚作流泉的黑衣女子跪在地上冷靜的說道，一身的黑衣加上面巾，讓人看不清她的長相，只是從聲音判斷，大概二十歲上下。流泉是獨孤絕發現的江湖人士，跟了自己也有一年多了，專門負責幫尹離探聽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蘭貴樓的後臺竟然這麽硬麽？”尹離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妖嬈的笑容，随即又恢複了一臉的慵懶：“也是啊，能夠用于碧玺簪的人，又怎麽會是簡單的人呢？”

“獨孤和哲兒都還好吧？”沉默了一會尹離又緩緩的問道。

“獨孤大俠已經去世了。少爺很好，他的韻流山莊如今在江湖中也是小有名氣了。”黑衣女子回答道。

“你說獨孤，死了？”尹離的語氣有些哀愁，獨孤絕和自己早就相識，一直待自己如兄長，又是沈浩的摯友，如今，連他也死了。

“主子節哀。”流泉的聲音仍是冷靜的沒有一絲顫抖，冰冷的可怕。

“嗯，你去吧。”尹離淡淡的揮了揮手，黑衣人離開之後，尹離的情緒已經由剛才的幾番起伏變的平靜，她眼中陰鸷的目光也愈加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