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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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裴坐在晁錯的身前,感受背後比自己寬廣炙熱的胸膛,一顆厭世的心漸漸地熱乎。

直至被晁錯撞開胡林和明泉,拖進玉芝院的寝室。

胡裴看向跟鐵漢一樣杵在門口的人,先穩住心态,吩咐一臉懵的明泉和胡林多備水,又朝那高大卻偏偏還年輕的背影喊道:“晁錯,謝謝你。”

晁錯揮了揮手,很努力得在抑制少年人的血氣方剛。

一路随馬背的起伏,身前是心裏得那個人。那種滋味,對于好奇又未知情的小夥來說,确實有點兒磨人。

他直接出了寝室,去了院子,矗立在雪松下。

耳聽叽叽喳喳的鳥叫聲,目光從高枝流向正對雪松的寝室窗棱。

腦子裏不由自主就歪了:下衙後,胡裴是不是就站在那裏欣賞院子裏的景象?

聯想力豐富的晁錯一想到胡裴就站在那,推開窗棱望見雪松下的自己。

那種一見如故、再見傾心、三見動情的景象……身體伴随這種想象而輕輕擺蕩,如石子入湖,心裏激蕩出一圈火熱波紋,頃刻間波浪在爬覆滾湧,卻澆不滅他一腔熱力。

“叽叽喳喳……咘……”

“哎……”晁錯一摸額上發際,放到眼前竟是一腦門的白黑鳥屎。

他臭張臉,昂起面,腦子和心被這一群鳥兒澆沒了那股熱勁。

上方的紅鳥群叽喳鬧個不停。

他道:“喂,你們講點道理,我救了你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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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喳喳……”這傻大個一臉不滿足,不是個好東西,跟隔壁娶不到老婆的傻鳥一樣。

“叽叽喳喳……”你等着,等我打過你,你的鳥妻們都是我的。

“叽叽喳喳……”怕你啊,咱們紅雀就是一夫多妻制,誰強誰老婆多,來啊……

“叽叽喳喳……”來就來……

兩只紅雀就在玉芝院上空展開翅膀,舉尖嘴搏殺。

一群紅雀立在枝頭叽叽喳喳喊着,不知道是助威還是勸架。

晁錯都看懵了,怕再被臨一頭鳥糞,往前幾步避開了這群叽喳鳥。

明泉和胡林提了水進院,見晁錯的慘樣,分出一人給他端了盆水來清洗。

晁錯就站在廊下洗着腦門和手,目光跳進廳堂又游向雪松,随即被陸續不同品種飛來的鳥兒震住。

它們停立在雪松枝頭,随胡林和明泉進出換水的功夫,雪松的枝頭停滿了密密麻麻的各式鳥群,接近有點恐怖的程度。

晁錯的心裏不由跳了跳:“胡裴不會是神鳥轉世吧?這麽多鳥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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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宮裏,軒轅月被軒轅海和司寇寮的人帶走後,季雪康得了信,疾步前去觐見狄赓帝。

這事已經涉及四位皇子,一個不慎,可能辦差的人都要受到牽連。

胡雲深也得了司寇寮的消息,知道這事牽扯上胡裴。

他從司馬寮的小臣裏得了信,知道胡裴無恙,就随擔心打了皇子會受到牽連的晁錯的親爹晁綱一起,倆人在宮裏關注事情的走向。

八皇子軒轅端被放了出來。

那日,本該正常出宮的他收到一名路過宮侍帶的話,才進了蔔耀閣,胡裴慣常路過的地方等着他。

結果,他一入閣就遇上衣衫不整的軒轅夏撲來。

軒轅端與他糾纏一翻後,疾步逃出蔔耀閣。事後,他也沒宣揚,更沒找胡裴對峙。

次日便是太子敕封典禮,這種時候做什麽都會被各方關注。

果不其然,軒轅夏當日就死了,屍體還被運進天機宮。

這定是有人嫁禍,想要阻止太子敕封典禮,偏偏狄赓帝覺得帝王威嚴受辱,強行在事發當日舉行典禮。

如今,司寇寮的官員也走了一趟第一案發現場。

推測出與軒轅端糾纏完的四皇子從天機宮進入後園,再由後園通道回長定宮殿群,也就是原六皇子的宮苑。

那麽,誰給軒轅夏開門進入天機宮,又放他從後院離去,又是誰幫軒轅月把屍體搬運到天機宮太子主殿呢?

太子軒轅海一臉晦澀,想起一人,急忙喊人前去天機宮捉拿。

宮侍領着一隊虎贲軍前去,又匆匆來報:“殿下,江郎侍衛領太子令出了北宮門,虎贲軍已經出宮去追。”

“混賬,果然是他。”軒轅海惱怒下,直接不顧三司阻攔,直闖牢獄,推開了正給軒轅月治療的醫師,“還治什麽,殺兄背德,陷害太子、皇弟,企圖染指朝廷命官,還收買孤身邊的近親侍衛……哪一樣都可以削了你的皇子位。”

軒轅月的臉頰一片紅腫,胖如饅頭厚,随意裹了一身衣袍。

他口齒不清道:“五……哥,我……是冤……枉。”

然而,沒等他撲去,就被激怒交加的軒轅海一腳踢翻在地。

軒轅月被醫師箍住的胸肋頓時岔開,而一條斷肋直戳進了肺腑。

他口吐鮮血,直瞪雙眼,沒過幾息就氣喘如牛,漸而死在獄裏。

不過幾息的功夫,皇子死在獄中,又是一片慌亂。

軒轅海心裏一狠,咬牙威脅獄中的醫師和司寇寮現場一衆人:“孤乃大周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将來繼大寶,成正統帝王。軒轅月畏罪自殺,死于獄中,爾等明白?”

衆人迫于他的威勢,大大小小近十人的官員都垂了頭。

正在此時,軒轅玄請狄赓帝以及季雪康到來,就聽了軒轅海這番威脅人的話,再及入目的六皇子慘死的畫面。

“太子……好大的威風。”狄赓帝耳聞後氣得渾身戰栗,咬着牙沉聲道,“六子犯惡殺兄。太子你呢?私設刑罰殺弟嗎?”

狄赓帝說完,一口氣沒上來,人往後仰倒,被他身後眼疾手快的季雪康扶住。

軒轅海這才慌了,瞪向旁邊垂目無語的三皇子軒轅玄。

他知道這一定是軒轅玄的計策,急忙出牢房,傾身在狄赓帝身前告罪。

然而,兒子接二連三死去,雖不喜四子,到底也是挂了名頭,而且還是軒轅五身邊親近侍衛的兒子,這可是一子埋伏在軒轅五身邊的暗棋,如今全被毀了。狄赓帝已經怒火灼燒。

他緩過口氣,依舊怒喝道:“朕以為你不在大周國學受訓,郡王把你教得潇灑卓然、文理通識,卻不知你權欲熏心,私殺親弟,這和他軒轅月有何不同?

即日起,太子禁足天機宮,擢令太史前去教導治學治國。”

狄赓帝想起了當日提議立軒轅海為太子時,軒郡王軒轅五的勸谏,這會是真動了廢太子之心。

但是軒轅海是他一意孤行提拔上來,最愛妃子的兒子,剛上位不足十日就廢?

太子不足惜,皇帝在天下人面前委實丢不起這個人。

狄赓帝思想完,就令三司和季雪康依法辦理軒轅月謀殺軒轅夏一事,同時也無奈得定了軒轅月畏罪死于獄中的說法。

他實在丢不起太子殺弟這個臉,也不敢面臨天下人的指摘謾罵。

經此一茬,他的身體确實大不如前,回宮後就氣得卧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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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紛紛擾擾時,晁錯等到夕陽西斜,頭頂的鳥兒分出勝負,雪松上停了熱鬧的叽喳聲,大家都很安靜地窩在枝頭,時不時才叫兩聲。

胡裴不負晁錯期望得推開窗棱的格栅,一眼瞧見在斜陽下韻黃色光芒、衣襟環不住前膛的高大男孩。

他眼見晁錯爆炸出驚人的喜色,綻放的笑容比之斜陽餘晖還要溫暖,也被感染得回應笑面。

晁錯手長腳長,幾步來到窗前:“胡裴,你……”

“我沒事了。”胡裴屈指,白皙的手指上紅豔豔還起了皺紋,可見搓洗的時間很長。他拉了拉晁錯不合體的衣襟,緩聲道:“進來換了你自己的衣衫吧。”

“哎。你退退,我就進來。”激動的晁錯就想來個躍窗而入,已顯示少年人的潇灑豪邁。

胡裴眼尾上揚,嗤他:“別做流氓子,這地兒是榻。若被你踩髒了,就搬回去給我送一張新的來。”

這麽說胡裴此刻跪在榻上同自己對話嗎?

晁錯臉色一紅,想起曾經參加過的娶妻禮,有一禮就是夫妻對拜。

俊顏泛紅的他趕緊沿廊去正堂門。

胡裴望向雪松上吵鬧不休的鳥群,笑道:“謝謝你們的關心,吃過再走吧。”他示意胡林去院子裏撒谷子。

做慣此事的胡林擦過進來的晁錯離去。

胡裴見晁錯近前,坐在榻上指向內間:“你先進去洗洗,這衣袖上都是血,手……洗過了,但還是再洗一遍吧。”

晁錯看他一臉嫌棄,又泛起嘀咕的毛病:“這不都是為你……娘們唧唧……我去我去。”

他也是怕了胡裴眯眸的小樣兒,看起來不兇還讨喜,卻也慫他會不理人。

待明泉換好水出來,換了晁錯進去。

晁錯一看幹淨的官袍和合适的內衫,直道胡裴這人……比娘親還細心。

他嘿嘿地跳進浴桶,從頭到腳洗了個遍。

若是晚間能留在這裏……這麽一想,不止水是燙的,連他的人都跟煮熟的蝦子似紅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眼前好像就坐着不着衣衫、言笑晏晏的胡裴。

晁錯的心跳得跟火山爆炸一樣,猛地撲過去悶進了水裏。

他把臉擡起後,腦子醒過神,但是心沒有,還不自覺地牽扯嘴角嘻嘻傻笑。

胡裴是怎麽也不會想到晁錯這家夥會在他的浴桶裏做男孩最為激亢的事情。

外間的他靠在榻背上,凝目在叽喳搶食的鳥群上。

它們吃飽後陸續飛離,期間也帶回從宮裏得來的消息。

待聽了狄赓帝對太子的處理,胡裴諷刺地勾起唇角。

當他心神恍惚在軒轅玄這次做了漁翁後,接下來季雪康和狄赓帝又會怎麽做時,耳裏聽到一聲從裏間傳來的低沉悶吼。

那種氣息頻率,伴随猛虎發作完後的急速喘息。

這種聲音很奇怪,胡裴不曾聽聞過,對此生出好奇心。

他回轉心神,下了榻走進偏房。

一入內裏,嗅覺敏感的他就聞到了一股特別的味兒,再及晁錯放松舒展的面容上透紅暈、浮汗珠。

胡裴這心裏就有把……火,喧嚣不得,想砸死這混賬兄弟。

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在我的浴桶裏做這種事!?

胡裴差點被氣昏頭。

晁錯還沉浸在适才的遐想裏,等察覺旁有冷風流來,側頭瞧去。他一見是胡裴,頓時臉熱心燙,拍着水掩蓋剛才的罪證,遮掩心虛和慌亂的情緒……

胡裴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壓下怒火後直接轉身離去。

他見明泉提水桶入室,吩咐他進去收拾,“你把桶提進去後,讓他再沖洗一遍,還有……待他出來,從我在公中的戶上支銀,把裏面的東西全部換掉,一件不落。”

“是,少爺。”明泉沒有質疑,胡裴的潔癖不是一年二年,若自己和胡林不是娶了胡府的侍女,都得被胡裴給換掉。

偏房傳來了猛烈的沖水聲響。

胡裴示意胡林去取餐,多拿一份。

他的心裏沒有那麽寧靜,甚至有些急躁,因為雷冥尊自今還沒出現,晚間的交易還得做……這樣胡夫人……

他心裏沉沉地嘆口氣,正襟危坐在廳堂,等胡林來擺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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