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媚雅眉間輕揚,散了兩人聽曲不專心的惱意,目光流向剛猛、虎勁十足的晁錯。
“靈均公子乃是天人之姿,我良宵樓的姑娘、魁母都是把你的畫像挂在香閣密室,祈禱得是能得一心人。今日靈均公子踏入此樓,這祈禱怕也是無用了。若我真要選,定是選這位公子。”
女人過日子,光臉好看沒用,還得多金虎猛,加之晁錯長得也不差,算不上多玉面郎君,但是五官端正如筆雕,偉光正說得就是他。
晁錯扯了扯嘴角,瞪眼胡裴,眸光明澈裏含怨,又有無奈的包容。
多怪你沒事說什麽選人過夜,咱倆誰都不會留在這裏過夜。
媚雅看着倆少年人的眉眼官司,掩袖輕笑道:“但咱們青、花魁有規矩,我們可以選人,而無客人強選我們的道理。遂而,兩位之中,媚雅一個都不會選。”
晁錯嘻嘻哈哈一笑,指了指對面的位置,示意姑娘過來坐。
媚雅幽幽雅雅得上前,入座後看兩人眼前的酒菜,自己滿了一杯,向兩人敬道:“這位能與靈均公子交好,定是當年信守承諾的少年兒郎晁府公子,媚雅敬晁公子,靈均公子。”
晁錯憋了口氣不進不出,當年跨馬游街還真是流傳久遠。
與胡裴一起舉杯子示意,而後各自飲下。
媚雅看着不太适應酒氣的胡裴,再及習以為常的晁錯,笑道:“以前鶴鳴臺分左右文武兩院,如今劈出的金銀臺骰子生意響當當。
咱們良宵樓自建立以來就有青樓、花樓的分別。
兩位今日走得是花樓的道兒,改明兒可以走走青樓那邊。
那裏可能更适合如兩位這般清談閑聊,而我們花樓都是陪人談事,助客人成事,亦或者相看心上人。”
胡裴聽出個音來:那就是聽曲不認真,本姑娘也不歡迎你們。他瞥向晁錯,這家夥在吃吃喝喝,偶爾給對面個笑臉。
Advertisement
看起來……似乎……真得對姑娘沒興趣啊。
愁了。
媚雅瞧這兩只嫩雞仔,抿唇一笑,拂袖過後取了琵琶去彈奏,彈得是《郎相顧》,那是她自解心愁的曲子。
晁錯看向倒杯酒喝的胡裴,打趣道:“失望了?”
胡裴搖頭,又倒了一杯:“胡家家訓,不可浪費。”
“……”老子出的銀子。晁錯沒嗆他,也拿過酒壺來倒了一杯同他幹了。“你看,喝酒沒那麽難,一杯過後雖嗆喉,但細品下冷冽,而後火熱……總要嘗過才知道合不合适,對吧?”
胡裴蹙眉望去,不成想也有晁錯對自己說道理的一天,真是稀奇事年年有,遇上晁錯頭一遭。
“晁錯,行将踏錯只一步,而人生不能重來。”
晁錯聞言,心裏的火徹底被點燃,猛地站起來,一把抓起胡裴的手臂:“胡裴,你知道了,對不對?你清楚我的心意,對不對?那你憑什麽這麽要求我?随意踐踏我的心意?”
媚雅的琵琶聲停了,就聽晁錯壓着怒火喊道,“姑娘繼續彈,越悲越好,我就不信這靈均公子的心是鐵做不成,還能不被你打動。”
媚雅想說真打動不了。這兩人一看就是小情人鬧別扭。
哎,沒想到啊,天人般的靈均公子竟然喜歡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好悲……
這琵琶聲的調兒果然如泣如訴,纏綿悱恻。
桌前的兩人再次落座,胡裴委實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所以這種事裝糊塗勝過親自上陣幫忙。但是,兄弟之間若是裝聾作啞任他越陷越深,又豈是兄弟?
晁錯一口一杯地灌着,聽着媚雅愁人的琵琶聲,他眼裏也含了淚。
說起來,他也不過十八出頭,以前見美色只心動,如今見美色也動、下面也繃得難受,偏偏這人還不能對他軟、不能硬……情傷的淚随這悲苦入心的曲子就滾滾下來了。
胡裴訝異地看向他,喃喃道:“晁錯,你喝醉了。”
“我沒醉,是你太狠心,明知我有情卻還帶我來此,胡裴,我的事不用你管。”晁錯直接取了壺,對口灌,幾下就沒了。
他惱怒道,“說不定,今夜出了這樓,你就不理我了。”
胡裴啞口,清朗的嗓音帶絲朦胧,看他的模樣也不好受:“我……”
晁錯一擦眼淚,就把胡裴拉拽過來猛地朝他的臉上撲過去。
胡裴訝異地看向他的唇,待要避開已不及,被親在臉頰上。
晁錯沒敢太放肆,親到了就松開他,耳聽琵琶聲破音,直接從懷裏取出銀子放在桌案,喊道,“媚雅姑娘,今夜所聽所見不要外傳。”
媚雅收了琵琶,上來取走銀子,躬身行禮道:“這後面就是榻,良宵樓裏進來容易、出去難,一般晡時初客人們該歇得歇,該走得也走了。媚雅不打擾兩位。”她說完就報琵琶走了,連開門的手都有些輕微顫抖。
不得了了,靈均公子竟然被晁府公子強了,啊啊啊大消息,得去分享下。
胡裴已經氣到沒脾氣,直接站起來就走。
晁錯一把拉住他,從後抱着他纖細窄實的腰,低聲求道:“胡裴,你別走,今夜我們什麽都不做,就安安靜靜地待一會。”
“晁錯……”
“你別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胡裴,我不管你用什麽眼光看我,既然說出來我就不會後悔。媚雅說得對,下次我們該去青魁樓,那樣你就不會……”
胡裴越聽越覺得這家夥不對,使勁地掰他的手,偏偏晁錯力氣大,還把胡裴直接攔腰抱起。
胡裴腦子發蒙,也怪喝了幾杯酒,又不是會鬧的性子,壓着脾氣好聲好氣道,“你放我下來,該回去了。”
“呵,你可知道她這一出去,明日個大街小巷,耳聞樂道就是靈均公子和晁公子的風流韻事。”晁錯把人小心地放在屏風後的榻上。
今日為了約胡裴,他還特意洗剝幹淨換了身衣裳。
現下安頓好人,他直接四叉八仰壓住掙紮下床的胡裴身上,拿火急火燎處抵着,吼道,“胡裴,你別逼我。”
“晁錯,你在羞辱我。”胡裴瞪雙迷人的眸,韻着數不清的情愫,惱道。
“咱兩半斤八兩,你帶我來這裏又何嘗不是在羞辱我。我不過反将回來罷了,要麽睡,要麽我再做點別的……”晁錯心裏癢,手卻當真不敢亂動。
他也充分認證了什麽叫死鴨子嘴硬,見胡裴阖目側過臉去,更想不管不顧地親下去,但這樣抱着胡裴,心裏就很滿了,若是能再做點別的……忍不住就晃了下身體硌着他。
胡裴臉色通紅,玉質肌膚白上透彩,良久緩過氣,放緩道,“晁錯……”
壓在身上的人沒反應,胡裴撇眸看去,這人已經閉着眼睡着了,但是那下面卻還會一跳一跳地戳人注意。
胡裴也管不得他是真睡還是裝醉,忍無可忍得直接把人翻下去。
他從榻上爬下去,看着四仰八叉的大個子晁錯,心裏嘆了口氣。他轉身就走,耳聞後面喃喃有聲。
“胡裴,你別走,別走……”
胡裴回首瞪去,除了雷冥尊,這世上大概也就晁錯可以把他氣倒了。
待胡裴把晁錯掰正放在榻上,蓋上薄被,他自己就靠坐在床榻下的踩腳上。
曾經的胡裴可會做這種事?嫌髒都來不及了,偏偏這人用了情。
自九幽的往生池裏拼盡一切地爬出來,胡裴雖不記前程,也不怕事,但怕有情人。
情債難還又難忘,燒人心肝催人瘋。
胡裴舍不得對己有情之人傷心。
他回首瞥向床上人事不知的晁錯,一個使力撐着床坐起來,往前挪幾步看向晁錯,靜靜地凝視着。
“晁錯,對不起。我之所以不同,便是躲過了一次往生。
實際上,我也沒什麽特別或不同,我如你一樣有情。但是,我的心丢在了不知何處,至今還沒找回來。
倘若有一天我找回來,那人真是人間不值,而你還念着我,我一定不顧世俗,如你所願,與你一處檐下度餘生。”
胡裴說完這番話,心裏也是驚了驚。
原來自己對晁錯也不是全然無動于衷,還是隐隐感動于他的情,此情無關性別,純粹因情而動。
他認知到這一點,耳聞外界傳來的郎相顧曲調,捂住嘴巴後癡癡地笑起來,目光包了層濕潤。
那銀白電紋袍角的主人該是何等模樣?可以令自己如此撕心裂肺地想要尋到他。
跌跌撞撞的胡裴直接出了雅間,耳聞各種喧嚣調笑令他回到人間現實。他張了張眼睛,壓下情愁濕意,淡然地走下去。
伴随一衆漸漸安靜地聲響,胡裴不可避免地想到明日的金都城裏流傳一定是靈均公子胡小宰夜游花樓的傳聞。
胡林左顧右盼見公子平安從良宵樓裏出來,而晁錯沒有,想來那人是留在裏面了,趕緊把胡裴迎上馬車,不管身後一衆尾随看客,駕馬走了。
魁母送走胡裴,招呼兩聲大家待客,去樓上尋晁錯。
他見晁錯黑張臉靠在榻背上,小聲道:“公子,靈均公子走了。”
“聽到了。樂樂鬧鬧的地方一旦有他出現,總是會冷幾分。”晁錯說完,舒展了下長肩,拍了拍魁母道,“叮囑樓裏的姑娘少傳話,不然,別怪我對上頭亂嚼舌根、不留情面。”
晁錯是從後門離去,走在巷道裏回想胡裴離去前說的話。
“往生?心丢了?找回來……人間不值……”晁錯想着想着就猛地一腳踹向路過的牆道。
彼時不怎麽富裕的牆頭用得是河泥沙石混草木碎,不至于被一腳倒,偏偏這家人在翻新,白日新上的泥牆還沒幹,愣是被他一腳翻。
牆裏的女孩一身內衫、手提燈籠,震驚地看向牆頭塌倒後露出的少年公子,一聲驚叫“啊……”就要劃破喧嚣夜市。
晁錯也被自己這驚天一腳震驚,見她要喊,趕緊撲過去捂人姑娘的嘴巴。
“噓……”
他的腳下亂石,腦子又懵,沒過腦得撲了過去後直接被石頭絆的身體傾斜……
“撕拉”一聲。
姑娘震驚地看着自己的白亵褲掉下,露出兩條灌風的細長腿,那“啊”字還沒大響呢,憋在胸口、氣得眼兒一翻暈過去。
晁錯趴在地上,昂頭間也被自己這莽夫舉動震驚。
幸好,他來得及把軟倒下來的姑娘接住,抱在懷。
他心裏一直滾着:完了完了……閉着眼睛把姑娘的褲子拉上,而後把人抱在院子裏的樹下,聽着鬧出的動靜應是引來人,趕緊跌跌拌拌地跑了。
--------------------
青樓:南風館!沒想好!!!!!
花樓:女風館!姑娘會自稱女魁,頭就是魁母。
因為大周的社會形制是契約式的用人,青、花樓的行事也與封建古代不同。但凡官辦青、花樓,同樣是契約行事用人,多是契約、自願,以個人意願行事。
這樣可能過于烏托邦。所以,加了私館樓,會被官辦取締那種……以豐富人心的不同。